《枝络》末上青云

28、谁扮作明澈？

　　入夜，窗外竹叶沙沙作响，昏黄的灯光投在窗上，映出模糊的剪影。
　　孟聿之坐到桌边，神色有些倦怠，“阿络～地图的事，你可曾对蝉衣说过？”
　　“没有。蝉衣并不知道我是沈络，我也不曾告诉她地图的事。”
　　此事蝉衣的嫌疑最大，可是我并未将这些事告诉她。再者，我从心底里也不想怀疑她。
　　倒了杯茶递给孟聿之，我继续说道:“你那边呢？”
　　孟聿之摇摇头，“你的事，除了无常，没人知道。无常不可能出卖我们。到底是谁？千机阁怎么得到的消息？难道是我们去你母亲坟上取地图，被千机阁的人跟踪了？”
　　眼下似乎只有这一条解释的通。

　　我坐下来，握着温热的茶杯，有些担忧：“如今如何是好？唐门得了这消息，必定再来。下一次，我们未必赢的了他们。”
　　孟聿之莹白的手指慢慢敲击着桌子，“眼下你的安危最重要。唐门中人虽自负，却也有鼠辈，好在来健康的只有离秋娘和风默笙。风默笙为人谨慎，中了我的毒一个月内不会再来。离秋娘没有主见，定然唯风默笙马首是瞻。所以，我们还有一个月的安稳。”

　　我说道：“如果能拿到明澈手里的地图，找到双龙玉佩，解了我阿爹的秘密，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沈柔百般推辞才将地图交给明澈，这双龙玉佩说不准真的暗藏宝藏。”
　　孟聿之叹道：“明澈千方百计想要拿到双龙玉佩，必然有其特别之处。还有那句话，月下双龙，饮雪复生，怕就是解开双龙玉佩秘密的关键。”
　　阿爹为何会将地图给我，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年那场大火，怕也是这地图惹的祸。他宁死都不愿交出地图，又为何任由沈柔将我凌迟。还是说，我被凌迟的事，他不知？
　　揉揉脑门，越来越觉得自己陷入了迷雾中。

　　孟聿之说道：“拿到明澈手里的地图怕不容易。当年他恨你入骨，却没有迁怒沈家义女沈柔。反而为了地图，委屈自己娶了沈柔。这地图于他而言，如此重要，怕是百般防备。”
　　我叹道：“当年的误会还不知何时能解开。明澈被新帝派去瞿州公务，也许未随身带着地图。如今，只能试一试了。”
　　心中百转千回，忽然一个念头冒入脑中，我接着说道:“明澈素来喜欢将重要物件放在书房。我听说窦淄并未随明澈去往瞿州，表面上是因为窦淄军营中另有要务，也许就是为了守护那半张地图。沈柔能找人冒充明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你想冒充明澈，光明正大从明府拿到另一半地图？”
　　“对，明澈必定在暗处布置了人手，偷拿不易。既如此，我们倒不如明着去拿。只要拓印下来就行。”
　　孟聿之思量一刻，说道:“虽然有些冒险，倒也不是不能试。拿到双龙玉佩，就离当年之谜更近了一步。到时候，唐门再来，我们也有了更多的筹码。”
　　“有人可以做到吗？”我急切地问道。
　　孟聿之颔首道:“江湖上有个梧桐子，擅做人皮面具。此人前两年虽已作骨，他的徒弟洪南倒也得了真传。不过，洪南性子跳脱，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只能试试。”
　　“哪里寻的到他？”
　　“堵坊。我马上派人查一下他的具体行踪。”
　　孟聿之一声雀哨，立马有个暗卫闪至眼前。除了如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孟聿之的暗卫。此人棱角分明，脸上布满寒霜，眼光坚定。
　　“万展，查一下洪南在哪，他最近遇没遇到麻烦事。”
　　忽然想起一事，我忙补充道:“顺便查一下四年前有谁在梧桐子那里买过面具。”
　　孟聿之点头道：“一并去查，让郭明也去，越快越好。”
　　万展领命去了。

　　初雪修养了两日，终于好了。孟聿之对她心存感激，事事迁就，气的蝉衣常常暗地跳脚。我心里虽然也不舒服，却宁愿像乌龟般藏在壳里，不想想这些烦心事。

　　万展和郭明办事速度很快，第二日入夜便将消息传了来。洪南这几日宿在健康最大的青楼清荷园中。购买梧桐子人皮面具的名单也查到了。暗黄的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人皮面具的名称，买家名字。逐字查看，很快便找到了可疑之处。这梧桐子对人皮面具很是钟爱，每一张面具都有独一无二的名字。但是有一行，只单单记录了人皮面具的名字叫天光，购买人的消息却没有。
　　失望地合上本子，重重叹了口气。
　　“别着急，也许洪南知道。”孟聿之安慰道。
　　“他做的人皮面具这么多，怎么会记得清。”
　　“你有所不知，一张人皮面具只能使用一次。好的人皮面具通常要配合人的五官，才能达到效果。当时，你把剔骨之人认做明澈，且深信不疑，可见那面具做的精良。梧桐子虽是做人皮面具的高手，精品仍然不会多。所以，他的亲传弟子洪南记得也未可知。”
　　心中又燃起希望，“我要去见洪南。”
　　“好。”

　　月挂枝梢，天青星朗。我束起发扮做男子，和孟聿之一起，潜往清荷园。因为是深夜，清荷园中已没有多少灯火。顺着暗卫给的信息，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洪南。为防万一，孟聿之往房内撒了些迷香。
　　此时的洪南裸着上半身，露出精瘦的肌肉，怀里揽着个女子，合眼睡着。他皮相尚可，肌肉分明，倒是有可赏性。孟聿之回头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洪南，不客气地弹了下我的额头， “他有什么可看的！”
　　我嘟着嘴，有些不悦，“你又不给我看，我看看别人怎么了。”
　　孟聿之脸色唰地红了，迅速背向我。我愣了会，方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调戏了他。只是，他为什么会脸红？若是明澈，说不准接着就脱给我看了。
　　孟聿之也不看我，叫来万展，迅速将洪南装进麻袋。
　　没想到如此顺利，顾不得多想，我们当即往偏僻处行去。行至事先准备好的一处民宅中，万展将洪南从麻袋中搬出来，给他穿好衣服，孟聿之便将迷香解药在他鼻前晃了晃。洪南眼皮动了几下，醒了。
　　“你们是谁？怎么给我穿这么难看的衣服！”洪南跳起来，气冲冲地问道。
　　一袭墨绿锦缎袍子，除了颜色花哨点，没什么不对啊。
　　我和孟聿之齐齐指向一侧的万展。万展脸黑成了锅底，“我们走的急，没带好看的。”
　　洪南围着万展转了三圈，指着他恨声道：“下次再给我穿这样的衣服，我我就亲你！”
　　万展的脸再度黑成锅底。
　　孟聿之轻咳了一声，说道：“洪先生勿怪，他人实在，自己喜欢什么就以为别人也喜欢什么。我们此番请先生来此处，是想讨一张面皮子。”
　　洪南转身坐到太师椅上，盯着孟聿之不说话。他转头看向我，笑的有些邪气，“你让这个公子陪我睡一晚，什么都好说。”
　　没想到洪南是个断袖，我同情的看向万展，他的脸更黑了。
　　我走到洪南近处，使劲咽了咽口水，“世人皆道知己难寻，却不知有人天生好运。我原以为自己好男色，甚是丢人，不敢齿于人前，心中虽一直想找个伴，也只能忍着。如今，上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先生。先生既然如此开明，我也不是忸怩之人。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即刻洞房吧。”
　　痴迷地盯着洪南，成功地看着他眼中出现了恶心。洪南使劲往椅子后缩了缩，“离我远点，真恶心，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可只喜欢美人。快说，你们要什么样的面皮子。我这面皮子可很贵啊，买不起就快离开。”
　　孟聿之笑道：“天光不知洪先生有印象吗？”
　　洪南奇道：“天光？那是我师父做的，怎么，你们想做天光？”
　　“正是。还请洪先生帮忙。酬金好说。”

　　洪南思量了一息，便同意了。有银子赚，他倒是也痛快。况且，天光的模子还留着，他要重做，简单的很。
　　孟聿之又问了下关于天光买主的事，洪南吞吞吐吐，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他人。待孟聿之拿出一盒金子，他终于透露，那天光之所以做的以假乱真，是因为买主本就与明澈相似。有现成的人脸参照，再加上梧桐子的手艺，自然做的好。听到这里，我终于能确定，当年扮作明澈之人正是明义安。
　　从明义安对绾娇的痴迷上，就可以看出，他之所以会如此做，定然是为了沈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沈柔倾心明澈，他却痴心不改。在明府中，事事维护沈柔。徐老太太对沈柔的态度不一样，多半也是因着明义安的原因。沈柔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
　　至于沈柔，让明义安扮作明澈给我剔骨，是想让我心中受尽折磨。这一招，确实有效。当时的我，万念俱灰，恢复记忆后，对明澈也是一腔愤恨。要不是那粒念红尘，我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