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23、秘辛

　　自从如歌跟了我，我便央她教我她的独门敛气方法，如今虽已有小成，代价却有点大。每晚我都要陪她说半个时辰的话，常常是我困的死去活来，她说的兴高采烈。这么个话唠，也不知在孟聿之手下是怎么撑过来的。如歌不方便白日现身，晚上也是深夜才找我聊天，故蝉衣虽然知道她的存在，两人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转眼已到了沈柔的住处-华朱阁。这处院子据说是明澈的姨母徐老夫人专门为沈柔重建的。院中庭楼皆出自名家之手，虽小巧却处处精雕细琢；内里花木、家具皆是按沈柔喜好布置。

　　此刻，黑漆漆的院门处立着两个仆妇，正在低声说着闲话。院中无一人，只有正房中的灯亮着。我和如歌按照事先打探好的路线，慢慢潜到屋后，往后窗靠近，便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附耳墙上，听到了明澈的声音：
　　“既然知道我想要什么，就不要找那些借口，也不用在我面前再伪装。只要你将双龙玉佩的地图给我，我可以允你一生都是明府夫人，保你荣华一世，这不就是你想要得到吗？”

　　原来明澈想要找的是双龙玉佩的地图。只是双龙玉佩为何物，又怎会在沈柔手中？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沈柔婉转的声音传来：“夫君怎能如此薄情。阿柔原本只是想与夫君开个玩笑，期盼夫君能给我一个孩子。谁知夫君半分情面都不给，直接给我安下了迫害子嗣的罪名。”

　　“若你够听话，给你个孩子也无不可。便是柳枝的孩子生下来，抱与你养也可以。可惜，你却不知足，不但屡次推脱不交出地图，还与永平王高健牵扯不清。”

　　沈柔辨道：“我与永平王殿下只偶遇过，夫君不要听信他人谗言。”

　　“谗言可真是多啊，有人向我禀告：府中每月都会有人将明府状况，无论大事小事悉数记录，而后装在密封竹筒，混在泔水车中带出去。”明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还知道，那运泔水的人姓陈，他也给永平王府运泔水。”

　　沈柔沉寂片刻，说道：“阿柔不知夫君听了谁的谗言，既然夫君不信任阿柔，阿柔只有交出地图来证清白。万望夫君今后不要再质疑阿柔对你的爱意。”

　　捅了捅如歌，我朝她使劲眨眨眼，如歌嘴角抽搐，认命地蹲下身子。轻手轻脚踩着如歌的肩膀，双手扒着墙，我终于从高高的窗户上看到了屋内。所幸，窗户旁边是一组高橱，否则估计我很快就会被发现。

　　沈柔一身淡青罗衫，墨发轻挽。她手中拿着半张撕裂的麻黄纸，微颤着递给明澈，“夫君，这是家父无意中得到的藏宝地图，一部分由我保存，标注地点的那部分由阿姐保管。原本家父是想若这宝图为真，待我姐妹二人嫁人时便一人一半作为陪嫁。谁知物是人非，宝图秘密还未解开，一场大火却让阿姐下落不明，阿爹命丧黄泉。如今，阿柔便将阿爹留下的唯一念想给你。”

　　明澈拿着地图，仔细端详半天，抬起头双眉微拧，“沈络早已命丧火海，又怎会是下落不明？如今死无对证，你莫不是在骗我？”

　　沈柔惨白的脸上转瞬挂满了泪珠，滴滴泪珠无声滑落，让人心生怜惜，“阿姐表面愚钝，内里却聪慧非常，那场大火本就起的蹊跷，若非我住的远些，怕是也难逃。不过，要说阿姐死了，我却是不信。阿姐会功夫，火势纵大，于她而言脱身也不会多困难。再者，她的尸骨也一直没找到。我猜，她定是被人掳了去。”
　　明澈问道：“掳了？谁？”
　　沈柔摇头叹道：“我也不知。其实，当年那件事发生前，阿姐常常独自外出归来后就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如今想来倒是奇怪。”

　　撒谎！当真可笑，我被他们削骨成怪物，动都动不了，大火一烧，我又怎么能跑的了？！看明澈的样子，怕是有些信了，荒谬至极，难道这女人的话就有这么大魅力！

　　身子一颤有些摇晃，我忙对如歌嘘声：“稳着点！”
　　话一出口，便听到明澈一声冷喝：“谁！”
　　完了，被发现了。慌乱中，跌在地上，还好如歌反应快，当即拉起我，飞快撤离。

　　踏墙踩瓦，追风掠树，暗夜里明澈施展轻功，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我的功夫弱，此刻已拖了如歌的后腿。如歌急道：“我来引开他，你朝那边跑。”
　　赶紧抓住如歌的袖子，我连忙摇头，“不行，他就是只狐狸，肯定会去抓弱的！”
　　若真被抓住，他再拷问我一番，我是沈络的秘密八成就会曝光。如今只能期望如歌打的过他。
　　眼看明澈就要追上我们，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挡在了明澈面前。

　　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发起猛烈攻势，转眼间，两人便难分难舍。

　　既然有救星，自然要快跑。我和如歌抓住机会，转瞬便离开了明府。离开明府不到一息，看着没有人追过来，我俩又悄悄潜回清茶苑。刚躺好，门便被踹开了。明澈嗖地来到床前，掀开了我的被子。被子里的我，身着银色底衣，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睡眼惺忪地从明澈手中抽回被子，看着他紧皱眉头的样子，心中有些庆幸。
　　我将领口轻轻一扯，手抚锁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将军怎么会深夜来？”
　　明澈一言不发，眼睛往屋内四周瞅去。接着，他将屋内的柜子都打开搜了一遍。幸亏夜行衣都被扔在府外了，否则怕是会露馅。
　　“将军在干嘛？怎么搜人家的柜子，莫不是家里着了贼？”
　　明澈猛一回头，眯着眼打量起我来。那目光摄人心魄，饶是我，都有些胆寒。
　　我抚着脸，娇嗔道：“将军看什么啊。”

　　“呵呵，柳娘不怕我。”明澈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陈述着，一身华服在月光下微波荡漾。
　　“不怕。将军和柳娘互惠互利，合作的很好，为何要怕？”媚眼如丝，我歪着脑袋调笑道。
　　“好，很好。”明澈的笑，意味不明。

　　门口的冷风不断涌入，明澈已经离去，不曾折返。起身过去关好门，重新躺在床上，心中知道明澈已起了疑心。
　　今晚的黑衣人应是孟聿之。看样子，他已脱身。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实乃耐不住倦意，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中午，刚从床上起来，蝉衣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姐姐，快起来，永平王殿下指明要见你！”

　　腾地起身， “永平王？高健？”
　　蝉衣急道：“永平王亲自登门，说要收沈柔为义女，还说要跟你道歉！”
　　残存的倦意消失殆尽，我立马穿衣，“他为何要收沈柔做义女？”
　　蝉衣边帮我更衣边解释道：“他说他没有女儿，在拜佛的时候夫人认识了沈柔，觉得甚有缘分。如今，已送了好些精贵物件给徐老夫人。徐老夫人自然答的痛快，眼下沈柔已经行完拜礼了。”
　　“明澈呢？”
　　“将军一早就被喊到军营中，到现在都没回来。”

　　永平王还真是费尽心机啊，沈柔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大方”？

　　收拾妥当，路上直接施展轻功，快步掠去。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我这小小的姬妾，还真的向这地头阎王“低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已来到明志堂前。轻拭了额头薄汗，抬步跨入，便见主座上一人低首饮茶。厅堂内一片其乐融融，徐老夫人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变平了。刚被关了没几日的沈柔，此时神采奕奕陪着笑。

　　“民女柳枝参见永平王殿下。”俯身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静静等着高健的发落。
　　叮~茶盖回杯落定，沉稳厚重的声音传来，“起身吧。”
　　依礼起身，依此给徐老夫人、沈柔、明义安行了礼，顺势站在一侧。

　　“徐老夫人好福气啊，贤良如阿柔，貌美如柳枝，都许给了你家明澈啊，哈哈。”高健容貌普通，偏一双眼仿若料定万事，成然如胸。

　　徐老夫人客气道：“殿下谬赞了，能得了阿柔做儿媳，确实是我明家的福气啊。”
　　高健双手搭与红木扶手椅之上，嘴角带笑，“内人因体弱不便，今日未来实属遗憾，改日让阿柔去王府住上一段时日，不知徐老夫人可舍得啊？”
　　徐老夫人：“殿下哪里的话，阿柔能够孝敬王妃，是她的福分，明家上下自然愿意。”
　　高健笑道：“如此甚好。好了，时辰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府了。”
　　徐老夫人忙道：“义安，赶紧恭送王爷。”
　　“是。”明义安赶忙上前。
　　高健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对了，据说阿柔不小心伤了一个姬妾的身子，本王带了些礼物算是赔礼了。”
　　徐老夫人忙不迭解释：“误会误会，殿下不必挂心，阿柔在这不会受半分委屈的。”
　　“徐老夫人忧心了。”高健客套了句，便在明义安的引路下离开了视线。

　　徐老夫人回头冷冷看了我一眼，“柳娘伤了身子，以后没有我的传唤，不要随便乱走，好好养着，说不得还能怀上。”
　　低头俯身回礼，应了声是，悄声退至门口，门外蝉衣刚刚赶到,“姐姐~”
　　沈柔的声音传来，“柳娘先别走，永平王殿下赏赐的礼品还在这呢~”

　　心中虽烦闷，面上却不能露分毫，低头和蝉衣一起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礼品统统抱住，我们二人便往清茶苑走去。
　　一路无话，待到了清茶苑，终觉的心中透过一丝气来。我还是太弱了~
　　坐在桌前看蝉衣一件一件拆着礼品，心情愈加凝重。大大小小的礼品共有一十八件，夜明珠、翡翠腰配、点翠珠钗等等，皆是名品。他是在告诉我，沈柔对他而言，很重要。
　　“蝉衣，我要去找孟聿之。若有人来寻，就说我不舒服，雇了马车先去了孟大夫那。”
　　“姐姐~”蝉衣有些担忧，“沈柔以后是不是还会对付我们？”
　　拉住蝉衣的手，我安慰道：“没事，要是我晚上还未回来，你明日便去孟聿之那寻我。”
　　蝉衣用力点点头。

　　原本想着将最新的消息告诉孟聿之，听听他的意见，却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故人，更没想到今后自己会被卷入一场场血雨腥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