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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铜镜 ...

  •   离过年就差个七天了,许多女史姐姐们与其他内侍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早上,御医房和皇上身边的马公公又来报喜说刘贵妃有喜了,真是双喜临门。太后娘娘忙换了衣服去百泉宫看刘贵妃,她见我咳嗽未愈,便没让我随侍叮嘱我别出去受冷风。
      有时候我也很疑惑,娘娘明明是把我从行宫调来侍候她,可大多数时候反而是她在关照我。这从天而降的宠信我深觉受之有亏,却不知道怎么拒绝。干爹教我“在其位,谋其职”,做好自己的事,主子的事别管也别问。

      娘娘让人把地龙烧得暖暖的,叫我在她寝殿替她抄《贤劫经》,临走时天又落雪了,她回头看我一眼叫我别出门,我答了声“是”。
      我画画是挺好的,写的字却丑的很,真想不通为什么要我抄佛经。我想起忘了问娘娘抄几遍,边抄边琢磨次数的时候忽听到哐当一声,一向娴静的女史姐姐香末惊恐地叫了一声,我看见娘娘的铜镜在地上跌成了两半。
      她吓得面无人色,抱着两片碎镜哭了起来。我拿了手绢给她擦眼泪,外面的女史罗微姐姐听见声音进来,看见碎镜也吓白了脸。香末姐姐抓住进来的罗微姐姐衣服连问怎么办。我想起上次茶水的事,安慰道:太后娘娘一向宽宏大量,不会为了一块镜子罚姐姐的。”
      这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铜鎏金镜子,工艺普通,一看便知非宫中巧匠所制。

      “可这镜子......”香末姐姐的话还没说完,罗微姐姐抓住我的手说:木居,我们对你好不好?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就说镜子是你摔碎的好不好?
      两位姐姐两个月来一直对我颇为照顾,我点头说:香末姐姐,这镜子就是我打碎的。“
      我又想我打碎了娘娘的镜子,是不是应该赔她一块。
      香末姐姐说是,找来私底下在宫里兜售民间小物件的江公公买铜镜,江公公刚好有一块存货,很给面子八两影子卖给了我们。

      香末姐姐把包着花布的新铜镜塞给我,让我见了娘娘多说好话、多装可怜。
      我把破镜子和新镜子放在腿边,边抄经边等娘娘回来。
      快上灯时,娘娘回来了。我殷勤地起身去迎,为她解披风,给她拿手炉,她笑着弹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小东西,一天没见,这么想吾。”
      我顺势谄媚道:“奴才案前抄经,心中无不念着娘娘的。”
      她又问我有没有偷跑出去画画吹冷风,我心虚地忙说没有,想着怎么说镜子的事。
      她又问我晚饭吃的什么,我说火腿笋汤还有红烧鲤鱼,她很满意,叫我以后也要好好吃饭。

      她说给我带了点心,说着就让一个内侍要递给我,我没接,讪讪地说:“娘娘,奴才想同你说件事。”我慢慢拿出两片碎镜子,“奴才今天不小心摔坏了您的镜子。”
      如果是两个月前,现在我一定是伏地不起,祈求太后饶恕。但我发现,我越恭敬,娘娘只会更发火,反而是平常说话些她才开心。
      她的眼神停在破镜子上,我见她神情有些凝重,不由得心中虽惶恐但还是把包着花布的新铜镜递给她:“我......买了一块新的赔您。”
      她凝重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复杂,但好像高兴些了,解开花布看到里面的蝙蝠花枝鎏金铜镜,两行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她身后的女史内侍放下点心,安静地退了出去。

      我被娘娘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捏着破镜子忙说:“娘娘对不起,我......我这就去找工匠让他们修。”说着就想外跑,娘娘拉住我说:“不用了,你这块就很好。”
      她握住我的手,问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老实说:“奴才是延水县九鹿村人。”
      她破涕为笑,叫我吃点心。

      我吃了点心继续在案前抄佛经,娘娘在床上睡着了。
      香末姐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我安然无恙,大为感激地抱住我轻声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说以后我就是她的亲弟弟。

      第二天用早膳时,娘娘突然下令把香末姐姐调到烟远行宫当值。跟着管事姑姑走前,香末姐姐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她疑心我把镜子的事告发了。
      我摇头想用眼神告诉她我没有,香末姐姐没有理我红着眼睛走了,我急得咳嗽复发,咳了好一会儿。
      我去厨房拿煎的的药,遇到罗微姐姐去那给娘娘端燕窝,看到我,她轻蔑地说了一句:“虚伪。”

      我委屈得要死,很想解释,可我知道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因此我一整天闷闷不乐,打不起精神,伺候娘娘吃晚膳时也是心不在焉,娘娘问我:“吾让香末走了你不开心?”
      我赌气说:“是啊。”
      娘娘一脸得意地说:“所以她就应该走。”
      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问她:“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着我说:“记住,除了吾任何女人都不能抱你。”
      也许是一时气得忘了,也可能是娘娘对我的一再纵容,我来了脾气,把手中为娘娘夹菜的银筷放下,肃道:“请您不要玩弄奴才了,您忘了?奴才只是个太监。”
      这话一说完,理智就盖过了冲动,我自知失言,整理衣裳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站起身,冷冷地说:“你喜欢就跪着就跪着。”

      于是,我跪了一夜,老是想起鹤池行宫里漂亮的荷花和枫叶。
      到了早上,娘娘问我:“木居,你知错了吗?”
      我觉得眼前的景物很虚浮,还是虚弱地行了个大礼:“奴才出生卑贱,自知无德无才言语冒犯,不敢伺候太后娘娘,恳请娘娘准许奴才回鹤池行宫当值。”
      我只听到一句“你做梦”,眼前一黑。

      醒来时,坐我小房间床边的还是太后娘娘。我头痛欲裂,发现上衣敞着,她不顾尊卑地用冰毛巾擦拭我的肌肤。
      我大为感动,轻声叫了一声:“娘娘。”
      她见我醒了,把手背放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松了一口气道:你的烧总算退了。”
      我自悔之前话说得太绝,道:“奴才之前说的不全是真心话,请娘娘不要与奴才生气。”

      她已消气,扶着我喝了一口水,问我:“你胸口上的这个胎记是什么时候有的?”
      她说的是我那条斜贯胸口的狭长红色胎记。
      我说:“自小便有的。”
      她又说:“木居两个字不够文雅,以后吾叫你‘云楼’好不好?”
      我说我不要。
      她见我这么干脆地拒绝她,又劝我:“你答应我,开什么条件吾都满足你。”
      我说:“奴才本姓金,四岁的时候一场大病差点死了,路过的一个道士说奴才上辈子是金命,是不得好死的。他让我认村口的樟树做干娘改姓木,道士说以后奴才再改名字就一定不得好死。娘娘,奴才才十六岁,奴才不想死。”
      她好像是吓着了:“木居很好,吾不给你改了。”

      她又问我知不知道一个说法:“今生身上的红色胎记是前生受的伤。”
      我听了哈哈笑:“这个胎记这么长,那奴才不是马上就死了。”
      她嘀咕着:“你不是马上就死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娘娘又摸着我的脸说:“你没有骗我。”
      我吓了一跳,疑心娘娘知道了镜子的事,可她看上去并无愠色。
      她又说:“以后,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不要自称奴才了,我不喜欢你说这个。”
      我说:“那奴才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条件?”
      她笑着让我说。我说:“能不能把香末姐姐调回来,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她抓着我的手掖进被子里,道:“只有这个不可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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