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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发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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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嫔自责地将水瓢扔到地上:“是我太自私了,是我自私地把他们从草原带来。如果不是我,阿黑根本不会死。”
我蹲下,抚摸黑马头上的细密的皮毛,闭上眼睛,黑马驰骋的模样闪现在脑海,这样清晰。我确信,我听到了马蹄铁踏在地上哒哒作响,长长鬃毛随着猎猎疾风飞舞起来,它骄傲地扬起头颅,脚下马蹄声犹如乐阵中的密集的鼓点。
裕嫔试图向我描述黑马平时的风姿,我说:我应该知道它是什么样的,我知道。”
半个时辰之后,在这个马厩中,黑马桀骜的模样出现在画纸上。
裕嫔拿着画,颤抖着双手:“对,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他们说的没错,你画画果然很好。不不,不是很好,你一定是你们允国最优秀的画师!我感谢你!”
她放下画,激动地用双手握着我握画笔的那只手,无言胜过有言。她拍拍白马,长长的睫毛随即垂下,眼神黯淡了:“现在,我在这里的亲人,只剩下阿白一个了。”
我带着画具回到明荣宫时,娘娘还在皇后处没回来。
我坐在桌前,一股气沉沉压在我胸口让我难以喘息,本能驱使着我拿起画笔。
画好了,我忽然长舒了一口气。那奔驰的黑马之上,骑着一个英武桀骜的少年,少年握着缰绳向前俯冲,意气风发地在风中大笑,衣角随风飞扬。
可是,那少年却长着和我一样的脸。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画上去?我问自己,我根本不会骑马,我连马背都没上去过。
头痛,我坐在椅子上发晕,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我睁开眼,看到娘娘拿着我刚才画好的画站在窗边出神。
“阿凌——”我的呼唤打断了她。
她惊异喜悦瞧着我,似乎真正是证实了某种假想:“你真的是,你就是,你还记得吗?”
一股无名火再次袭来心头,我抢过画撕成两半:“是什么?又是你的云楼吗?”我疾步离开了画室。
那夜,我睡在画室,娘娘睡在她寝殿。她过来敲过几次门,几次听我没好气又回去了。
一股浓烈的恐惧感漫上心头,我穿着破裂脏污的盔甲,在黑马背上无力趴着,它驼着我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白天,终于,白天再次暗到黑夜,我抬头看到满天星光,而它早已经疲惫不堪。
我看到马儿走在戈壁中,我怀中湿热,我顺着视线,马腿上有很多红色液体顺着流下去了,一滴滴滴在戈壁上沙砾上,我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胸口,将手掌伸到眼前,是温热的血。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从锁骨处直划到腰上,是在战场上被叛徒砍的。派出的这一直先遣小队,在这有预谋的背叛中溃不成军,几乎全歼。黑马凭借超凡的速度,驼着我从尸山血海中突围出来,扎进身后的一望无际的戈壁,躲避敌人的追杀。
我抬头看到这满目星光,我能明确感知到,生机已不可挽回地从我躯干中流走,寂静的永恒就在即刻之间了。我喃喃自语:“对不起,我的公主,答应你安全回去的诺言,我食言了。原谅我。”
我向诸天神佛发愿,若有来世,我愿一辈子陪在我的公主身边,即使付出任何代价。
大梦惊醒。我一抹胸口,哪里还有什么污血,可月光下,那条明晃晃的斜长胎记分明划在我的跳动的胸膛上,提醒着我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对吗?我到底是谁呢?
我是木居,我是要一辈子陪着阿凌的木居。这个念头忽然全身心支配着我,我赤脚站起身,走出画室,穿过廊道,走到她的床前。她一直没睡,看到我的突然闯入,她欣喜地看向我。我不发一语,上床紧紧搂住她,似乎有着隔世般的久违。
“我向诸天神佛发愿,若有来世,我愿一辈子陪在我的公主身边,即使付出任何代价。”我喃喃着。
“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吾没听清。”她问我。
“没什么,今天星光很美。我爱我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