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绿之夏》昨夜南星

12、第十二章

　　徐景祯听着手机听筒传来小姑娘甜甜软软的声音，意料之外的，就连语气态度都恭恭敬敬的。
　　他正在翻阅搁在膝盖上文件的动作一顿，右侧眉梢微微一挑，动了动唇角，道：“临时出了点事，要飞一趟青川市，周四上午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或者遇到什么急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微信，晚上放学后会有人去接你。”
　　他不急不缓地把事情一件一件交代清楚，说话的时候视线虽然一直固定在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但是扣着纸张边缘的手却在轻轻敲着。
　　头一次，想要一心二用却没成功。

　　虞和欢听着他噼里啪啦地说完一串话，期间完全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简直就是他一个人愉快地做完所有决定，她这个当“晚辈”的只有说“遵命”的份。
　　“好的，我知道了。徐叔叔，多谢您的关心，您不用担心我。”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句话，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站在地铁站出口，人来人往。不少人从她边上经过时，看到她讲话时的模样都少不了多瞄她几眼，不过，也仅此而已。

　　虞和欢虽然不知道自己说话时的表情怎么样，不过从那些经过她身边时瞅她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个七八分，绝对丑到哭。
　　挂断电话，她立马点开微信同意了好友申请，然后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走进地铁站，准备买票“回家。”
　　虽然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三个晚上可以自由自在的支配时间，虞和欢心里莫名有些舒爽。

　　黑色的路虎车在路上奔驰。安静的车厢，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和清浅的呼吸声交杂着，偶尔会有纸张翻阅的声音打破这沉默。
　　孟琬坐在副驾驶座，将整理好的文件塞回文件袋，刚刚因为小陈一个急刹车，导致她放在腿上还没来得及扣上的文件袋里的文件近乎全数掉了出来。

　　“地面湿滑，开慢点。”她看了小陈一眼，沉着嗓子说：“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起飞，不用这么赶。”
　　说完，抬眼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挂断电话后就闭目养神的人。
　　似乎是睡着了。
　　这几天因为案子的事天天加班，今天又开了一个上午的会，不累才怪。

　　“嗯，好的。”小陈忙不迭地点头，踩着油门的脚松了松。
　　他进公司虽然不久，现在还只是律师助理的助理，但是跟着孟助理当了几回的司机，徐律师的脾气他多少有些了解。
　　三个字，惹不得。
　　总之，听话就对了。

　　小陈的话音刚落下，徐景祯便睁开了眼，拿起放在膝上的文件开始翻阅。车子平缓地开着，车厢亦如之前安静，只不过纸张翻动的速度较之前更加快了些，声音更加重了些。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午后两点的天色堪比往日五点，似乎马上就要入夜了。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致，车子已经驶出市中心，没有了鳞次栉比的高瓯大厦的阻挡，视线所得抵达的最远处是层层交叠着的青黛色的山峦，雾气朦胧。

　　“回来的机票订了吗？”他放下文件，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没有。”孟琬摇头，抿了抿唇。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她连忙掏出手机点开了订票的APP，输入信息，“我现在订。”
　　“嗯”徐景祯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低着眸看被他搁在腿边，黑着屏的手机。

　　“叮。”
　　屏幕亮了起来，通知显示栏里跳出一条新微信提示。
　　奶油芝士冲冲冲：“徐叔叔，祝您一路顺风。”
　　“叮”
　　下一秒，又有一条微信传了过来，依旧是同一个人。
　　“啊，不对，您是坐飞机，所以是一路平安。徐叔叔，祝您一路平安。”

　　他看完这两条微信，莫名觉得有些搞笑，唇边溢出了一丝笑意。随后简单回复了她两个字“谢谢”，然后将手机关掉，却不急着放下，只单手把玩着。
　　过了会，又解锁手机，点开了她的头像，添加了新的备注——“小侄女”

　　周一早上，虞和欢难得赶在早课铃响之前跑进教室。刚一落座，气还没喘顺，林森森就拽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一脸地急切还有好奇，“小欢欢，小欢欢，搬到叔叔家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虞和欢喘了几口大气，转头看着林森森，瘪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蓝瘦香菇。”
　　“怎么了？你叔叔是不是结婚了？然后婶婶不喜欢你？”林森森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脑海里蹿出一幅幅小说里描写恶毒长辈欺负女主角的画面。她咽了咽口水，身子朝着虞和欢靠近，贴在她耳旁，“你婶婶是不是打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报警。”
　　虞和欢：“……”

　　虞和欢眼皮子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从林森森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脑门，学着黎鲤那天说话时的表情说：“你这二病中的不轻啊，让你少看点小说你不听，什么婶婶打我？我叔还没结婚，独居男人一个。”
　　林森森抬手揉了揉额头，刚想开口早读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她等着铃声响完，抬头扫了教室前门上的玻璃，然后撇嘴问：“那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不成你叔叔打你了？”
　　虞和欢摇头，边说着边摘下书包，“不是，他太凶了。”
　　“凶？他凶你了？”林森森眉头微微蹙起，大脑又不受控制地开始闪现一幅油腻中年大叔欺负未成年少女的画面。

　　虞和欢专注着从包里拿出书本，并没有看到林森森一脸怪异的表情。她耸了耸肩膀，想到第一次见到徐景祯时的画面，轻叹：“没凶我，但是看到他的脸就会有那种他很凶的感觉，你懂吧？”
　　她说完，翻开夹着书签装订好的英语错题集，然后转头看了眼此刻一脸蒙圈的林森森，食指轻轻敲打着本子，说：“就是天生一副别人都欠他几千万，不对，现在欠钱的人才会这么拽，他欠人家……”

　　“一个个闹哄哄的，都在干什么呢？”
　　虞和欢还没有说完的话被站在教室门口正准备推门进来的班主任老猪给生生打断。她和林森森几乎是反射性地端正坐姿，然后低头看着摆在身前和英语学习相关的学习资料，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

　　祝萍手里拿着前几天英语联考的试卷，脚上踩着黑色细高跟，走到讲台前，扫视了教室一圈，入眼的全是黑压压的脑袋瓜子，仿佛她走进教室前那副闹哄哄的场景是错觉。
　　“早读铃声响了没听到吗？还不赶紧背单词，看看墙上的倒计时。”她说着，回头看了眼黑板右墙靠近教室门上的倒计时贴纸，“108天，你们自己算算看，除去假期还剩多少时间是真正用在看书复习上的？”
　　问完，她说话的声音稍稍顿住，看着讲台下低着头状似一直在认真看书的学生，原本还想继续唠叨几句的想法瞬间止住，轻叹了一声，最后只说了句‘好了，继续早读吧。’就拿着刚刚被她摊在讲台上的试卷转身走出了教室。

　　林森森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老猪的一举一动，等老猪一走出教室，班里学习气氛高涨的同时，转头看着轻舒了口气，正准备看笔记的虞和欢，抖了抖肩说：“我懂了，我最近一看到老猪全身汗毛就会竖起来，整天都是一副她欠了人家几千万表情。你说她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
　　虞和欢听到林森森的话，翻笔记的动作停住，指尖捏着笔记的右下角，抬头视线落在了墙上倒计时，耸了耸肩，“不知道，老猪也就四十多一点吧？如果是更年期，那也太早了。”
　　“如果不是更年期，那就是和老公闹矛盾了。”
　　“你知道的好多啊！”
　　“那是，毕竟人称八卦小公主。”
　　“……”

　　晚自习放学，虞和欢收拾好书包准备和林森森一起去楼上的十六班等黎鲤一起坐地铁回家。十六班的班主任都是出了名的爱拖堂以及霸占自习课，尤其最后一节晚自习，每天五分钟到二十分钟不等，全看他当天的心情。

　　“小欢欢，小鲤鱼真是太悲催了。”
　　得，每天上楼必有的对话又要开始了。
　　林森森迈上最后一节台阶，踮起脚尖透过上半透明的玻璃窗看了眼十三班的教室，空荡荡的，人已经走空了。

　　“十三班的老师真好，每天都提前五分钟放学。”她右手勾着虞和欢的胳膊，朝着十六班走去，摇了摇头，“哎，如果我们和小鲤鱼同个班就好了，都在十三班。”
　　“你每天经过十三班都重复这几句话不厌吗？”虞和欢扭头看了她一眼，回头的瞬间视线远远落在了走廊另一头正朝着她们俩走来，穿着校服身材高挑的男生身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弯了弯唇，掐着嗓子，用娇滴滴的声音问，“十三班只有老师好吗？也不知道那天谁和我说他们班的班长不仅学习好，还长得很帅……”
　　“哎呀，哎呀，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林森森着急地打断虞和欢的话，边说着边用左手捂住虞和欢的嘴，然后瞪了她一眼，“你肯定是听错了，我见都没见过十三班的班长……”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虞和欢看着朝着她们俩走来，快要经过身边时，故意放慢脚步的男生，扭头看了眼低着头看鞋尖的林森森，凑近她耳旁，弯着唇笑道：“那个帅哥看着你笑了。”
　　“虞和欢！”林森森似乎能感觉到背后忽然蹿出了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她蹙了蹙眉，看着还在偷笑的虞和欢咬着牙问：“走了没？”
　　虞和欢微微扭头看了眼身后，男生正对着她们站在十三班门口，看着像似在等人。
　　她看着脸颊忽然升起两朵小粉云的林森森，忍着马上就要笑出声的冲动，说：“还……”没有。

　　“林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