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绿之夏》昨夜南星

11、第十一章

　　孟琬没想到小姑娘一抬头会是这个模样，大眼睛闪闪发亮，蕴着水汽，鼻尖红红的，显然是因为看小说看哭了。
　　她弯了弯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可以叫你欢欢吗？”
　　“当然可以。”虞和欢看着孟琬白皙带着丝丝纹路的掌心上的纸巾，知道孟琬其实早就看见习题下的那本杂志，也知道她是因为看小说看哭了，不过没有当面戳穿她拙劣的演技，心中忽然一暖。
　　她伸手拿过纸巾，道了声谢，“谢谢你。”
　　“我上高中的时候也喜欢看这些书，比教科书好看多了。”孟琬笑了笑，似突然想起了她上高中的时候，瞒着家长老师天天放学的时候去学校旁边的书店看书，不过小说看的少，主要看漫画。

　　“徐律师在开会，他让我带你去吃午饭，顺便送你去上课。”
　　“上课？”
　　虞和欢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她昨晚好像是说过今天下午要去上古筝课，但是她那时候只是因为不想跟他来公司瞎说的。古筝课早在她上高二的时候就停了，她忙不迭地摇头，“没关系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没事，不麻烦，刚好要去法院帮徐律师拿文件。”孟琬只当小姑娘是不愿意麻烦她，根本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对了，你要不是介意以后就叫我孟琬或者孟琬姐吧。”

　　结果，最后的最后，就算虞和欢再三推却，孟琬还是一直坚持，最后徐景祯开会开到一半回办公室拿资料的时候，淡淡地扫了她们俩一眼，视线经过虞和欢身上的时候还特意多留了一秒钟的功夫，直接来了一句，“我让周承订了汇亨酒楼的位子。”

　　汇亨酒楼？
　　她没听错吧？！
　　汇亨酒楼，宁江市最负盛名的一家百年老店，来宁江旅游必去的一家饭店，宁江人最引以为傲的一家饭店，宁江发展旅游产业时第一个纳入的旅游地标，其名气以及火热程度可想而知。

　　虞和欢长这么大也才去过一次而已，还是初一的时候。她爸公司步入正轨，带着她和她妈去庆祝，那时候的宁江还没发展旅游产业，所以汇亨酒楼只有在宁江待上一段时间的人才知道。

　　现在，据可靠消息，订位子要排小半年的队。
　　不过，不想排队也有例外，非富即贵。有钱的不一定可以，不过“贵”，权力越大，办事自然越简单。
　　这些都是陈尔东那阔少爷告诉她的。
　　一直到今天，她都深信不疑。
　　结果，原本应该排小半年的队，徐景祯一通电话轻轻松松就订到了位子。

　　去酒楼的路上，虞和欢时不时看一眼孟琬，好几次都是话到嘴边又给溜了回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支支吾吾地开口问：“孟琬姐，徐叔叔是不是家庭背景很硬？”
　　“为什么这么问？”孟琬转头看了她一会儿，小姑娘的心思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她挑了挑眉，“你是他侄女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句话顺利地堵住了虞和欢的嘴。

　　“其实昨天是我第二次见他。虽然我妈妈说我们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我完全没印象。”她犹豫了一瞬，又说，“如果不是我妈妈要出差，我也不会借住到他家。我也不知道我妈妈怎么想的，就敢放心把我托付给他。”
　　“徐律师是一个很好的人，有学识有修养，待人礼貌客气，工作认真负责。”
　　“待人礼貌客气？你是认真的吗？”仿佛和她昨天以及上午所见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想到上午陈女士被撵出去的画面，孟琬轻轻笑出了声，“不包括上午的陈女士。有些人的性格就是偏内敛，徐律师只是看着很严肃不好相处，相处过后就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也许吧。”

　　“对了，陈女士会不会去律协投诉你们律所呀？徐叔叔会不会因为这个被处罚？”虞和欢忽然想到以前看过的律政剧，想起陈女士嚣张泼辣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孟琬其实也在担心这事，听到小姑娘的问题想起从会议室出来前何律师和徐律师争吵的画面，“陈女士是何律师母亲的好友，何律师会接这个案子也是因为她母亲，所以有她母亲在中间，陈女士不会做出什么对何律师以及律所不好的事来，这其中也包括徐律师。”
　　“那就好。”

　　*

　　下午，孟琬将虞和欢送到艺术中心，看着她走进中心的大门才起步离开。殊不知，她前脚刚走，虞和欢躲后脚就麻溜地跑了出来。

　　上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小雪。这会儿停了，天依旧阴沉沉的，路面灌木丛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分不清是昨天留下的，还是上午的。路上只有和着灰尘泥浆溶化后的雪水。

　　几个小孩子围在艺术中心边上唯一一家小卖部的门口，玩着灌木丛上那一丁点雪，不亦乐乎。
　　这么点雪，都不够打雪仗的。

　　宁江市坐落于东南部沿海地区，是个海滨城市，冬天很少下大雪。她长这么大，除了08年的时候因为全国大部分地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雪灾，宁江也未能幸免，一整个冬天下了本市有史以来最多场的大雪，积雪的厚度最深的时候达到了二十公分。

　　她那时候小，父母虽然再三叮嘱她不要出门，但是最后依旧阻挡不了她想玩雪的热情。那一年是她有记忆以来玩得最酣畅淋漓的一次，甚至比在外公家，每年冬季必有几场大雪的淮城更甚。

　　远处几个小孩子如银铃的笑声此起披伏。她的视线被牢牢吸引，看着扎着羊角辫，全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小姑娘，笨重地蹲下身从灌木丛中团了一颗雪球，起身后将手中小雪球扔向其中一个小孩。距离远，雪球在半路就掉到了地上，散成了一地的雪渣子。
　　她站在那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地铁站走去。
　　没有什么目的地，不想回他家，更不想去他工作的地方。

　　虞和欢慢慢踱着冻麻了的双脚，一直走到地铁站口心里也没个想法。
　　掏出兜里的手机想给黎鲤打个电话，屏幕点亮的瞬间才发现居然有两个未接电话，以及几条微信通知。

　　她瞅了眼电话图标上面标着的红色数字二，犹豫一瞬手指移动到微信点开。
　　微信，三，通讯录，一。
　　有新朋友？

　　好奇心并没有驱使她点开通讯录，而是打开了置顶的群组——
　　今年夏天一定要去海边！！

　　陈尔东：“朋友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朋友们，都忙什么呢？十分钟过去了也不给个回信。今天陈总我有钱了，想请你们吃饭了！”
　　“哎呀！有钱没处花真心烦，你们俩救救我吧！小欢欢，小鲤鱼，你们俩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奶油芝士冲冲冲，@小鲤鱼就是鱼，十分钟回信，陈总给你们发红包！”

　　虞和欢看着他那句“有钱没处花”，忍不住想抽他。视线落到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上，一点五十七分，这会儿两点才过三分，没超过十分钟。
　　红包！之前说好要给他买两个星期的早饭，现在钱有着落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真真好。

　　虞和欢：“红包拿来@陈总”
　　陈尔东：“呦呦呦，终于舍得出现了？走，陈总请你吃饭，吃完饭红包双手奉上。”
　　虞和欢：“不吃饭，就要红包，你给不给？不给我看书去了，再！见！”
　　陈尔东：“不吃就没有。”

　　早知道他没这么好心，虞和欢撇嘴，退出群聊点开了通讯录。
　　果真是有新的朋友添加她。
　　没头像，昵称：Kevin徐。
　　徐叔叔？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同意的时候，一串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看着尾号，0320，很巧的是她的生日，更巧的是昨天早上收到短信的号码，也就是——
　　徐景祯的电！话！

　　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他不是一直开会很忙吗？
　　一整个上午除了八至九点在办公室，等她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开会了，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孟琬带她出门前才见着一次。不过看他样子也只是中途回来拿资料而已。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一直没有挂断的打算，叹了声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徐叔叔，有什么事吗？”
　　电话一接通，她立马换上了笑脸，虽然明知道手机另一端的人看不见，就算哭丧着脸也无所谓，而且她是真不想接这通电话。但是电话接通，手机贴上耳廓，听筒传来他清浅却有些沉的呼吸声的那一刹，她心里突然就有些怵怕了起来。
　　这种感觉并不好，甚至，有些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