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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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七七被人绑架了。
杜若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坐在凡人界与修真界交界处的一间酒楼的顶层。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将暖黄色的光浅浅地铺在房间的墙壁上。
杜若手里捧着一杯酒，眼前放着两叠小菜，无所事事地打量着窗外楼下那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修士和行人。
她使了一个障眼法，即便是这些人真的抬起头看她的脸，他们下一秒也会忘记自己曾经见过谁。
其实无情道并不像旁人想的那样，要彻彻底底地与世俗脱离，站在光秃秃的山顶上修仙才算好。
…
杜若看着眼前那一蹦一跳地彰显着存在感的传讯玉简，微微勾起唇。
她探出一缕神识，在玉简内一转，读出了其中的内容。
“你徒弟顾七七在我手里，你要是不来见我，那我就杀了她 。”
杜若回她：“可我这壶酒还没有喝完，并不想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你不担心你的徒弟？？？”
“绑匪先生请随意。”
“……？？？你们无情道已经优秀到连自己的徒弟都不在乎了？？？”
“原本是在乎的，可她已经替我把桃子摘好了，所以我现在不在乎了。”
“md你简直有毛病。”那位“不知名”的绑匪先生似乎十分暴躁，“像你这样的小贱人在我们二十一世纪是要被毒打的。”
杜若终于笑了。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绑匪先生，你是因果道修至走火入魔以至于分辨不清你是什么时代的人了？还是你终于问鼎了传说中的仙人境界，上看五千年，下推五万年？”
“…行吧行吧，你优秀，你无敌，我投降。不过别废话，你还要不要你的徒弟了。”
“我很想知道，要是你门下的弟子知道他们的太上长老居然是这么一副三岁小孩一样跳脱的性格，他们会怎么想。”杜若不答，继续和对方打着太极。
绑匪先生似乎终于失去了她原本就不存在的耐心，委委屈屈地说：
“哎呀烦死人了。你就在你呆着的这个地方别动，我等一下就来找你。”
“我可没说要见你。”
“我就要见你，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又打不过我。”
杜若抿了一口酒水，淡淡道：“但我可以跑。”
“……”
杜若看着这串符号，仿佛感到了对方的气急败坏。
这时候，她所处的这间屋子的门被人敲响了。
不等杜若应答，房门被人推开，一道纤细俏丽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量不高，但气势很足，那副昂首挺胸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忙着向伴侣炫耀漂亮尾羽的孔雀。
她墨色的发松松散散地盘在脑后，上面斜着插了一朵被染成了紫色的牡丹花，纤长的流苏从淡金色的发簪尾流泻而下，上面叮叮当当地坠着些亮晶晶的宝石。
从面容上看，柳叶眉，桃花眼，鼻梁高挺，恍若琼玉，一张朱唇柔软嫣红，即使未施粉黛，也称的上一句艳色逼人。
当然了，杜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毕竟随随便便一枚更容丹，就能给你换一张美人皮。
她今天穿了身软绸做的长裙，淡紫色的裙摆上，用金线细细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妖娆艳丽。
杜若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起来一口菜，笑吟吟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小美人。
“这是沈长老的真实模样？”
沈初清回身掩门，抬手在刚被自己破坏掉的结界上面重新布置了一个，这才转身答道：“当然是了，我又不怕见人。”
随后，她径直走到杜若对面坐下，仿佛自己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样。
她看着杜若眼前的两叠小菜，有些不敢相信：“你平时就吃这个？酱牛肉切片和麻辣金针菇？”
杜若道：“怎么，不让了？”
“我就是震惊而已。”
“那你觉得我平时应该吃什么。”
沈初清张了张嘴，半天之后才道：“……桃子？”
杜若笑了。
“可是帮我打理桃子的人被你扣在了手上，下一次桃子成熟的时候，我就要饿肚子了。”
“……等我们谈判结束，我就把她放了。”
“好，”杜若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似乎在等对方讲明来意。
“喂，你都不给我口水喝，我嗓子干的疼，没法讲话。”说罢，沈初清自行将杜若眼前摆着的酒杯抢了过来，给自己满上，随后抿了一口。
“这酒你居然喝得下去？？这种凡人界的酒，杂质多，酒腥味大，跟泥水夹刀片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杜若道：“可是我不在意。”
沈初清微微一愣。
“我修无情道，这天底下没什么东西是我真心在意的，比如这酒，这菜，还有我的那些桃子 。”
“……行吧。”
“如果沈长老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请赶紧离开，还我一个清净谢谢。”
“别别别，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当我的道侣。”
“……？”她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成功地让杜若愣住了。
今天第一次，她饶有兴致地问她：“为什么？”
“呸呸呸，口误口误，我是想让你扮演我的道侣。”
杜若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想给我的新书找找素材，毕竟写东西不能完全基于想象对吧。”
“继续编。”杜若道。
“好吧好吧。你听说过月落遗府吗？”
杜若眼神微动。
月落遗府，传说中的仙人洞府，不管你修的是上三道，下三道，还是不入流的小道，据说得到传承即可立地飞升。
渡劫境即可浅知因果，即使是最顶尖的传承，听到名字，虽然不能具体推算，但至少也能知道这个遗府真实存在。
“我拿到了开启月落遗府的信物。”
杜若的身子坐直了，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慢悠悠地问：“条件。”
“什么条件？”沈初清很快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哦，这样信物可以带两个人进去，但这两个人必须是相互因果纠缠极深的道侣，修为门槛在渡劫巅峰。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满足我的条件。”
杜若道：“我们什么时候因果纠缠极深了？”
沈初清笑了，笑得像一只狐狸：“在我的那些书里。”
“……”
“我修无情道，永远不可能对你动情，又怎么做你道侣？”
沈初清道：“这个简单，只要我们平时做一些亲密的动作，再举行一场合籍大典，昭告天下就可以了。在进入遗府的时候，我会以这些为基础，篡改因果，让遗府主人残留意志误会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一对道侣即可。”
“我可以发下道心血誓，证明这个遗府只能让道侣进入，且我确实想带你进入遗府。”
杜若道：“不必。”
“啊？”
“我相信能让沈初清长老放弃主持三界论道会，甚至不惜绑架我徒弟的事，一定不会是凭空杜撰出来的。”她似笑非笑地说。
“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的一个朋友说我的人生很无聊。”
“当时我并不认可她的话，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
沈初清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
杜若道：“那现在我们已经是虽然起因经过不知，但却直接来到了‘相爱极深’环节的恋人了，我能不能请你从袖内乾坤里，把我的徒弟给放出来？”
沈初清道：“那不过是个假人，你真正的徒弟还完好无损地在论道会上玩呢。我只不过把她的因果转移到了我袖内乾坤的假人上罢了。”
随后，她得意地笑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说我是地平线上最强的修士了罢。”
“我知道，那是因为已经飞升了的不愿和你比。”
“……”
“不过我们要先说好。假扮爱侣可以，但是你要保证……”
“我是不会为了‘爱情’，放弃我写书的梦想的。”
杜若冷笑：“我要你保证你写的那些玩意不会在出现在顾七七眼前。我可不想我的徒弟刻苦修炼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她师傅‘衣冠不整’，‘面色潮红’的鬼模样。”
“……”沈初清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
“而且，你的新书要我过目之后才能在三界发售。我可不想三界里再继续流传什么新的鬼东西。”
沈初清这下子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可以，我同意。”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不是一直在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杜若道：“我修无情道。”
“……啊？”
“我距离天人五衰还有上万年的漫长寿命，这其中的日子怎么过，我根本不在意。”
沈初清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那……那这世上有什么是你在意的么？”
杜若道：“飞升。”
“如果我找到了飞升的契机，我早就飞升了。”
杜若忽然拨响了桌上的摇铃。
沈初清道：“你做什么？”
“叫店家上来。”
“啊？”
“叫他上来加一双筷子，既然要扮演爱侣，当然要一起吃饭。”
“你怎么能在谈论飞升着等严肃的问题的时候还想着吃饭？？？”
“你以为我不想现在马上飞升？”
沈初清沉默了，她总感觉自己被对方嫌弃了。
顾雨宁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更随和，更毒舌，但却，更冷漠。
那不是表面上的冷漠，而是从骨子深处透出来的冷漠。
就像她自己所说，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不在乎自己写的东西，不在乎自己这个人。
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真正看重。
沈初清在心里叹气。
她的计划看起来更难实现了。
毕竟她需要对方动心。
***********下一章***********
沈初清名义上是在闭死关，所以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人前晃荡。所以她拖着新到手的魔君“老婆”离开了酒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此时天幕已沉，华灯初上。
夜市上热闹非常。
买糖葫芦的，枣泥糕的，粘牙糖的到处都是。试图拉客的妓-女与勤奋劳作的窃贼混杂在攒动的人流中，寻找着自己今晚的猎物。当然了，这种地方当然少不了买黄-书和玉简的地摊与小店，以及在路边唱着媚人的艳曲的歌女。
杜若神识微微一扫，随即对走在旁边的人道：“看起来你的书很受欢迎。”
沈初清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嘲讽意味，于是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对方的夸奖，淡淡回道：“当然了，作为一系列剧情曲折，人设丰-满，逻辑完整的优秀书籍，再加上我天下宗的全力推广，又怎么可能不火遍三界？”
杜若冷淡地说：“看书的人越多，奉献给你的香火之力越强，你的修为就越强，不是么？你若修习的是神道，恐怕早就凭借这些香火之力飞升了。”
沈初清眨眨眼睛：“诶呀，被你看穿了。可是因果道和神道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他们回馈给我的因果够多，我同样可以平稳飞升。”
“那你为什么还需要找个‘道侣’进遗府拿传承？”
“我以为你知道。”
杜若抬眸看她。
“怎么。”
“你不知道？”
“如果你的废话能少一点，我恐怕在你说这一句话之前就知道了。”
“仙门紧闭，只留了一条缝隙供下界修士进入。现在想飞升，实在是太难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初清假笑，装模作样地回答道：“因为我来自未来。”
杜若摇头。
“两位小姐姐，买一串冰糖葫芦吃吗？”
因为要在街上行走，两人此时都略微改变了容貌。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对闲来无事，在街上乱晃的小姑娘。
杜若道：“我不吃，她吃。”
随后她从袖子里摸出两枚铜板，交给卖糖葫芦的小女孩，而后接过一串大大的山楂糖葫芦，递给沈初清，同时说道：“吃吧，我知道你想吃。”
沈初清气道：“怎么，再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喜欢吃糖葫芦的小孩子？”
杜若稍微愣了一下：“你不喜欢？可是顾七七喜欢。”
“我和你那个宝贝徒弟有什么相似之处？？？会让你认为我和她有一样愚蠢的爱好？？？”
“你们给我的感觉有一点像。”杜若道，“可能是我的错觉，毕竟自己一个人呆久了，看谁都会觉得像。”
“所以你到底还吃不吃糖葫芦，不吃我收起来留给顾七七了。”
“……吃。”
杜若轻笑：“乖。”
看起来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仓鼠。
沈初清嘎嘣嘎嘣地咬着糖葫芦，那模样像是在咬自家仇人的血肉，她瞪了杜若一眼：“看什么看。”
“我在等你告诉我接下来要去哪里。”杜若说，“毕竟我们可是要扮演爱侣的人，没有剧本又怎么行。”
沈初清咬糖葫芦的动作顿住了，随即她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很能写本子？告诉我，你故事里的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照着模样做一做不就成了？”
沈初清很想反驳，她的故事线基本上都是什么爱而不得，强取豪夺，什么小黑屋，什么不可描述，平平和和谈恋爱什么的，不存在的。
可是她怎么能直接问顾雨宁，是不是天道给你的勇气要求一个小黄蚊里有像模像样的恋爱剧情？
于是她硬着头皮说：“那好吧，我写过我们一起去逛拍卖会。”
可实际上，在那本《我和魔君的日常系列之十九：装在笼子里的魔君》中，她沈初清是个逛拍卖会的修士，而顾雨宁是个被人下药算计，废掉修为之后装进金丝笼子里，放到最顶级的拍卖会上供万人竞价的美丽玩具。
而后的剧情便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把你买回家，管你情不情愿，强行把你怕怕怕这样的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东西。
幸好顾雨宁没有看过，不让她怕是要失去自己宝贵的头。
她不知道的是，杜若确确实实从顾七七那里看到过类似的一小部分剧情，但是无情道道心的强大力量终究占据了上风。
这若是搁在旁的暴躁的社会人身上，恐怕这一会儿已经打了个天翻地覆。
杜若道：“那我们在拍卖会上做了什么？”
沈初清开始瞎编：“我们在拍卖会上看到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钗子，然后…”
“特别漂亮的？像你头上这顶？”杜若表示怀疑。
沈初清本来还有点儿胡编的思路，但是叫杜若这么一打岔，原本构思好了的文艺的剧情全都散了架。
她无奈之下，只好说：“看，你一打岔，我把我写过的东西都给忘了。”
杜若道：“我从来不知道渡劫境修士的记忆能力这么优秀。”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我。”
“所以你去不去逛逛？我听说东海阁有一场拍卖。其中有几样拍品是他们那边新培育出来的桃树品种。”
“桃树？什么样的？”
“具体的我上哪里知道？但是据说这种桃树成熟之后每一株都会孕育出一只伴灵，等到桃子成熟的时候，这些伴灵会自觉地把桃子摘下来洗好了放进你的乾坤袋里。”
“去。”
沈初清为自己的口才感到震惊。
……
顾七七收到了一条消息，发消息的人是她那个便宜师傅。
“玩的怎么样？”
此时她正在和新认识的小姐姐聊天。这个小姐姐是沈初清长老的亲传弟子之一，兼脑残粉中的翘楚。在自我介绍之后，顾七七得知对方名叫倪八八。
出窍巅峰的修为，颜值堪称逆天。
最重要的是，和她非常有共同语言。
于是她回便宜师傅：“我在和倪八八聊天。”
那边回了个问号。
“这个小姐姐说她叫倪八八，让我平时叫她八八就好，是沈初清长老的亲传弟子。听说是这代年轻修士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哇，她好厉害，这么年轻就有出窍巅峰的修为了。”
她师傅没有回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据我所知，沈初清出窍巅峰的亲传弟子只有一个，名唤倪珥紫。这名字，还是沈初清在他入门那天赐给他的。而且，他是男的。”
顾七七的表情裂了。
她看着自己对面巧笑倩兮的漂亮小姐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
通话那头，杜若正和沈初清一道站在仙舟顶端。
此时仙舟正飞快地掠过水面，将一众飞行物遥遥甩在身后，往茫茫大海深处飞去。
东海阁所处的位置非常独特，不能用缩地成寸的常规办法直接抵达，所以杜若不得不贡献出了自己的仙舟。
她将几缕被狂风吹起的发丝整理好，对沈初清道：“你…你是不是有个徒弟叫倪珥紫。”
“对啊…”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
“因为我觉得好听啊…”
“……”
“可是刚才他在三界论道会上遇到了七七，并且欺骗她说他叫‘倪八八’。”
沈初清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他还经常扮成女装骗人呢。”
“……”
“你们天下宗的人都这么可怕吗？”
“到时候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若冷笑：“叫他们见识一下你书里的主人公吗？”
沈初清道：“不，我才是主人公。我是攻，你是受。记好了。”
杜若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她问：“为什么？”
沈初清十分自然地说：“因为你打不过我，所以你是老婆。”
有了注释之后，杜若成功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淡淡地说：“是么？我们好像还没打过。”
沈初清道：“怎么，你想打架？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暴力的东西。”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况且我们立场对立，偶尔斗个法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了的吗？”
沈初清心道我要是真的能直接这么搞死你，何必来使这出美人计。
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对顾雨宁说的。
从她迈入因果道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她和顾雨宁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人飞升。
她们同修上三道，大道对立，且同样是这个世界气运的支柱，这方修真界的至高意识至多只能允许她们中的一个人带着漫天气运离开。
剩下那个，注定要留在这里，给这方修真界陪葬。
这种涉及世界本源的东西，只有因果道大成者才能看透。
沈初清知道这一点，而且她更清楚的是，她想飞升。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