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子》药师

17、暗夜

　　做强盗做到我这种地步，实在是太失败了。

　　我拿着食盒下到冰窖里，看着那个冰做的美人，不禁心中叫苦。——为何我爱上的，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为什么会爱上？我也不知道。
　　自从奉命来到夜都，我就听说过这个人——当然大部分，都是从王宫中听来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月憧憬喜欢他。

　　月憧憬是我的老师，或者说，是我们整个暗夜神教的老师。我们的思想，基本上是从他那来的。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在星冷王的身边？据我所知，我们暗夜神教的实力绝对可以保他安然无恙。直到，我看见翔冰——冰冷如霜的美人。
　　没有人比我二哥更美，也没有人比我二哥更加难以接近，自然也不会有人可以像二哥那样智慧天成。所以，我见到翔冰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惊艳。
　　我一直远远的观察这个人，我想知道他哪一点可以吸引月憧憬。

　　他很冷漠，他的眼睛里心里装不下任何人——除了月憧憬；
　　他很聪明，他可以一眼看透别人——不是所有，但足以让他保护自己；
　　他很孤独，他找不到可以知心的人——也许，他并不愿意别人真的了解他；
　　他很淡然，他并不在乎世人都想抢夺的东西——至少，他从不主动；
　　他很狂妄，他从来看不起任何人——甚至，他的父王；
　　他很执着，比如他从来不介意月憧憬是他父王的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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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知道，他想要的更多，他冰霜般冷漠的眼睛里，藏着火——燃尽一切的火焰！
　　他对待月憧憬也许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感情，也许只是因为，月憧憬是这个王宫中唯一与众不同的男人。他需要爱，也需要爱人，但是星冷王宫里，除了他冷漠的父王，剩下的都是，他必须防范的对象！

　　月憧憬是个很通透的人，于是我问月憧憬：“老师，你说，翔冰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月憧憬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苦笑：“我不知道。”
　　我看得出他知道答案，他只是不想告诉我。
　　然后我说：“他是翔洛的劲敌，我们应该用什么方法除掉他？”
　　月憧憬摇头：“他不会是洛儿的劲敌，在他眼中，夺位是万分可笑的一件事，只有可笑的人才会去做。”
　　我知道月憧憬在维护他。我只是不明白，像月憧憬这种人，怎么还会有感情？而且是对敌人。
　　渐渐的，我明白了，月憧憬想保护他心目中的一片净土！他一直想要实现的理想，事实上，翔冰一直在贯彻！但是，你看不到吗？老师！他是因为看不起任何人，所以对所有的人才一视同仁的！
　　月憧憬需要一个人来证明自己，所以他看不见。

　　第一次见面，是我故意安排的。
　　月憧憬不会武功，他听不到来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但我听得见。
　　那是我观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翔冰发火，也是第一次见月憧憬失控——也是我第一次感到心烦意乱：我，是那么的想介入到这对相爱的人中间！

　　月憧憬病了，我恐慌极了——二哥会杀了我的！
　　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了月憧憬。
　　我说：“对不起。”以月憧憬的玲珑剔透，不可能不知道我是故意的。
　　月憧憬温和地笑：“没什么的。你只不过让我看到了自己没有资格爱他。”
　　我低头：“老师，暗夜没有跟您抢人的意思，暗夜只是……”
　　月憧憬笑了：“傻孩子，你懂什么。我是很想爱上他，可惜，我失败极了……”
　　我很惊异：“可是，你不是说……”
　　月憧憬摇头：“你啊，真不懂人！我……”月憧憬静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我只不过，选了一个爱我的人。”
　　我不懂，我真的以为他很爱他的。
　　月憧憬说：“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好了。”然后他笑我：“不许欺负我的冰儿！”

　　我哪里敢欺负翔冰！

　　其实翔冰挺可怜的，那么多年深爱的人，居然只是拿他做挡箭牌而已！
　　然后，我见了翔冰，然后，我被他抱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陷落，虽然不知从何时开始，但是我，居然心甘情愿！
　　也许从我第一次拿他和二哥比，也许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也许从我观察他的某一天，也许更早，在我第一次听到月憧憬提到他的时候……

　　冰！冰！为何你看不到我？为何你的眼中没有我？

　　就在我以为没事的时候，月憧憬竟然自杀了！
　　当我把消息传出去以后，我害怕极了，我跑回到王宫里的小木屋，然后我看到一场大火。

　　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会有那么激烈的感情吗？
　　可是，要我怎么说服他，怎么告诉他他所爱的人已经死了！
　　无论我怎么说，他都拼命地推开我，他拼命地护着月憧憬的尸体。
　　他已经疯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寒冰保护月憧憬的尸体。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自找苦吃：为何在突然懂得爱之后，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我守着他，他守着月憧憬的冰棺；我每天说话给他听，他每天说话给月憧憬听。
　　我给了他我可以给的一切呵护，直到被三哥和双月发现的那一天。
　　三哥问我：“你爱他？”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他，我愿意做一切。”
　　三哥笑我：“这还不叫爱？你长大了，二哥会很高兴的。”
　　我苦笑：二哥？他？
　　三哥叹气：“二哥为了月憧憬的事情很生气，你最好找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
　　我无可奈何，又跟翔冰说。

　　翔冰居然回答我！他说：“我帮你！”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说：“今天来的人，是我大哥和五弟！告诉我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居然还可以认出双月！我犹豫，这样一个有慧眼的人，我该如何待他？
　　他不耐烦地说：“不愿意说就出去！”
　　我说：“你很聪明，你可以看透世事，那么你是否也看得到天下所趋？暗夜神教是干什么的，我想你知道吧？我二哥跟刑帝不同，他懂得先征服人心……”
　　他冷冷地道：“这些我不感兴趣！”
　　我叹气：“我知道你对此不感兴趣。你大哥，是我们暗夜神教的十二护法之末。至于你五弟，我想你说的是双月，据我所知，他只是我二哥捡回来的小孩子。”
　　翔冰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下次不要带米饭来，我比较喜欢吃馒头！你可以走了！”
　　那时候，我好开心，至少他还是肯理我的。
　　自此，我也知道，我的话，他有些还是听得进去的。

　　冰窖太冷，翔冰太傲，他总不愿意多加衣服，结果，他终于病了。
　　他发低烧，他终于可以不留在月憧憬的冰棺旁边，他终于可以待在我怀里了！
　　他出了很多汗，他说了很多胡话，他在梦里，叫着他的父王……
　　那一日，我抱了他。

　　我吻他，我拼命地安慰他，他无动于衷，他自清醒后就一直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却可以抱我？为什么我那么爱你，却不可以抱你？
　　他推开我，他冷冷地瞪着我：“为什么，上天总是眷顾你们？”
　　眷顾？眷顾？上天曾经眷顾过我吗？
　　我忍不住大笑。
　　我说：“是的，上天眷顾我，他让我出生在王宫里，他让我是王子，他让我成为暗夜神教的教主，他让我遇见你！可是，他让我的母妃不受宠，他让我的体内流的不是父王的血，他让我的地位永远受制于人，他让你不爱我！……”
　　那一刻，我万分痛苦，我滔滔不绝地诉说我的苦闷、我的苦痛。他没有说话，也许，只是不屑。

　　我人生最痛苦的两个时刻。
　　一个，是二哥用冰冷的剑指着我，那个时候我还小，我才刚刚懂事，我躲在御医的怀里，我很害怕，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瞪大眼睛看着二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以为王宫中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兄弟倪强都不是真的，但是，我二哥要杀我！
　　我听见御医颤抖的声音，我听见他求二哥，我终于知道，我是个私生子……
　　后来，我成了暗夜，御医成了修罗。
　　第二个，就是现在，我终于碰到了我的爱人，可是他不爱我……

　　他听完我说，他笑，他笑的没心没肺，笑得讥诮讽刺。他说：“至少，你的父亲，他爱你。”

　　后来，我们开始交谈，我知道他的寂寞、他的愤世嫉俗、他的热情如火……
　　后来，我们开始□□，只是，他很少给我机会反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可以和外界联系的！
　　我又一次坏了大事！我害得三哥的府邸被翔夜血洗！
　　我直愣愣地盯着翔冰看：怎么可以这样？这三年来，我越来越爱他，而他，却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会死吗？我不知道！修罗走的时候，看我的眼光就像看我一个死人！我知道他不得不走，他要保护麟！而我，已经落到了翔冰的手上！翔冰，你知道吗，我比你幸运的一点，就是我知道有时候人必须取舍，我知道什么叫迫不得已！
　　我说：“冰，我爱你！”
　　他回答我说：“我也是！”
　　那一刻，我震惊极了，可是我已经服了假死丹！

　　我醒来之后，月憧憬正对翔冰说：“他中的是‘遗落红尘’，我虽然替他解了毒，但我不知道他的记忆毁坏了多少。”
　　我笑，月憧憬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算准了我清醒的时间，所以说这些话。其实，就算他不这么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失忆，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翔冰来给我喂药，我跳开，躲得远远的，我惊疑不定地问：“你是谁？”
　　我看见他眼中的痛苦，我知道他没有骗我！
　　我真是个失败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爱我的。

　　失忆真好，逃跑真好，每次我跳得远远的，翔冰都会紧张地追过来，我好开心，看见他追着我，我真的好开心！——呵呵，你也有今天啊！

　　翔冰说：“其实我早都弄清楚了，我对月憧憬的感情和对你的不同！”
　　翔冰说：“你为我做那么事，我都有放在心上。”
　　翔冰说：“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我是绝对不会在自己弱势的时候说那些话的。”
　　翔冰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一生被你困在冰窖里，更何况月憧憬还有救！”
　　翔冰说：“父王传来消息，他说月憧憬的解药已经制好了……”

　　我每次见到他，我都会问：“你是谁？”
　　然后他会充满爱怜地回答：“我是冰！我是你的冰！记住！这一次一定要记住！”
　　我很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他的答案，所以我每次都问。

　　后来他笑我，他说：“你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差，哪有人用那么饥渴的眼神问一个害怕的人是谁的？哪有人眼里涌满浓情蜜意，还逃开的？还自以为是……”
　　我也笑：“那说明什么？”你陪我演，当然是因为你爱我！
　　他脸红，你见过红色的冰吗？
　　原来是那般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