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然》月鹤

16、第十五章

　　世苏见状，连忙上前挡在了我前面。“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带你离开这里了。”小沁浅笑着靠近了些，“尹大哥，你说是不是？”

　　世苏有点放松了警惕，“那，就赶快带我们走啊。”始终是没有心智的。

　　小沁狡黠一笑，“当然，她要留下。”

　　“不行！你休想把她怎么样！”世苏的话不容置疑。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吗？我可以马上叫姑母来结果了你们……”小沁想越过世苏来抓我，被世苏一把挡开了。她的眼睛里闪着火。

　　“不要威胁我们！”我断喝一声，生气的样子连世苏也吓了一跳。

　　我直接站了出来，冷冷的眼光盯着小沁，“是你姑母要让我们走的，你做不了她的主。”

　　没想到小沁拉过我，用手掐着我的脖子，狠狠地说，“做不了主至少也可以先斩后奏吧？”

　　“放开她！”世苏拔剑出鞘，剑稍直直地指向小沁的脖子，小沁也不得不怵了怵。

　　“你敢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小沁扬起了下颌，眼神冷若冰霜。

　　“如果你敢把她怎么样，我当然可以杀了你！”世苏的剑又近了几分，我感觉小沁掐我脖子的手越来越紧了，我忽然有种绝望。

　　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小沁下了狠心的事情真的做起来毫不留情，不似我，干什么踌躇犹豫着，一点也不果决。

　　“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啊。”小沁一手挟持着我，一边对世苏使颜色，一步一步挪着步子。

　　世苏迟疑着，还是跟着小沁往外走，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慢慢地，我开始盘算起来，就算小沁真把我给杀了，世苏也断然不会放过她，到时候来个同归于尽，也一样不会吃亏。

　　“小沁，”我尽量不让小沁的手指碰到嗓子，“要不要我给你算一个帐？”

　　“你不要在我面前花言巧语。”小沁一脸的不屑。

　　“倘若你今天真的杀了我，料想尹世苏不会就这么走了，反正你又打不过他，还不如放过我，留你自己一条生路。”我一字一句地说，让她听清楚。

　　“哼，就算是和你同归于尽，我也值得了。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那一天，我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的。今天杀了你，能为我们沈家报个仇，何乐而不为呢？”小沁的嘴裂地很大，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愤然。

　　“我并不是直接害你们家这样的人，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让仇恨蒙住了双眼的人，始终一生都是庸碌而无聊的，与其让盲目的仇恨熬白了头发，不如让现实中美好的东西冲淡你的仇恨，不是更好么？”我小心翼翼地说。

　　“可是你知道吗，对于你，更多的不是仇恨，是嫉妒。”小沁侧过头来看着我，幽幽地说，“我嫉妒你，有才华，有相貌，最重要的是……你还有尹大哥。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珍惜呢？”

　　我的身体明显僵了僵。

　　是啊，我在说别人的时候，有没有对比过自己呢？原来，人与人可以这样的不同。

　　“你为什么要如此伤悲呢？每次看见你笑，都有一种释然的感觉。也许，我不能活得像你这么快活，可是至少我从来没有伪装过什么，我喜欢一个人，或者是恨一个人，都是很纯粹的。”

　　“伪装？我伪装过什么吗？”我的嗓子有些哑。

　　“或许是我看走了眼，又或许你根本不知道……你恨他，对不对？”小沁指了指世苏。

　　我和世苏相对望了一眼，沉默。

　　“与其说是你恨他，还不如说你恨你们的命运。如你，可能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我真的想要告诉你一句，洛芸姐姐，生活中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乐观一点吧。”小沁抓我的手软了下来，看来她是真的放弃了，我舒了一口长气。

　　“有时候我也在想，命运对于我们真的有那么的不公平。如果没有小时候的事情，我现在也可以过上幸福安逸的日子，虽然算不上锦衣玉食，但平平稳稳的总比现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吧？可是我不可以啊，如果真的让我选择，我宁愿不投胎到这个身体。”小沁的泪水滴了下来，冰凉地打在了我的肩膀。

　　世苏的剑也松了很多，或许他感触到了什么，眼角竟然有些氤氲着的水汽。

　　“我怎么不想快乐起来呢？”我喃喃自语，“又有什么办法？”

　　小沁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她充满渴望的眼睛看着我，一丝一丝地仿佛跳跃着的星光，“所以我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不……”我摇了摇头，“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爱你的人，如果你死了，他们怎么办？跟我们走吧，也许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

　　“没机会了……”小沁绝望地望着世苏，泪水落地很快，“我身上，也有蛊的……我不能离开这里……新的生活，只有等下辈子了……”

　　我隐隐感到不安，抓住了小沁伸手去抓剑的手，“活下去……”

　　“尹大哥，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的……你知道吗？”小沁的力气始终是大些，还是夺过了剑。

　　泪流了她满脸，她的眼神凄然的，像个女神。

　　“不要！”世苏冲上前去，却没能挡住，鲜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袍。

　　像一朵花，牡丹花，开在洛阳同悉园的花，美丽地仿佛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因为那黏稠的液体，我也触到了，温热的如冬天的炭火。有时候血腥里竟带着一丝温暖，也许是讽刺吧。

　　小沁到死都是笑着的，毫不保留的内心最初的悸动。

　　我靠在世苏的怀里哭了很久，眼泪似是流不完的。这是我第三次亲身经历死亡，一次是乔姬，一次是母亲。

　　终于发现，我们在面对死亡的问题上，多么无助，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冰凉，我们，无能为力。

　　小沁的笑一辈子都在我脑海里浮着。多年以后，我也始终没有忘记她的怆美的笑黡。

　　抬头，看见七娘冷冷地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站了很久。“看来你们是不想走了？”

　　我擦干眼泪站起来，“还是要劳烦七娘带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你们害死了我的侄女，就这样想离开？”七娘变得暴戾起来，眼神喷着火向我迈过步子。

　　我突然无助起来。眼前这个女人给了我很多，也让我失去了很多。我撇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毕竟我愧对于人家。

　　世苏反应过来，拿过剑对着七娘。

　　我坐在中间。他们对立着。

　　“尹世苏，你，必须给我留下。洛芸，我放她走。”七娘的声音严厉而热辣。

　　世苏低头看了我一眼，不语。

　　“怎么，你认为你还有什么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吗？”不容置疑。

　　我站起来，站在世苏的身边，眼神直直忘着七娘，没有丝毫犹豫，“要留，就把我们都留下来吧。”

　　“不，洛芸，你这样选择会后悔的。”七娘平静地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犹豫。

　　“我会后悔什么？我选择留下来，那也不过是意味着我会再这里呆一辈子，或许没那么长……我，我认命了。”话里悲怆得都快渗出血来，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我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是一直就想走吗？怎么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突然下了这份决心？为了他？”七娘不屑地努努嘴。

　　“我……”如此尴尬的情景，我语塞。

　　“算了吧，不要硬撑了。其实爱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可有可无，只是你太害怕失去，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起来。”七娘的眼帘低下来，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不想再追问下去。也许，关于爱情，我知道的太少太浅，也许我会质问着七娘，“你口口声声说爱情可有可无，可是你自己呢？为什么还是要这样死缠着洛苼？你说一套做一套，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也不知七娘经不经得起这样的拷问。

　　有时候，人在自己面前就会那样的，赤裸裸的去坦白什么，努力掩饰自己的情感，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

　　七娘举着剑靠近了几分，对着我说，“洛芸，你知道，很多事情你不能做主，还是不要勉强了，听话，离开这里吧。”

　　我愣了愣，从来没有听过七娘讲这样语气的话，似乎是像在哄小孩一样的哄我。

　　七娘见我的反应，笑了笑，“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为什么肯放你走吗？”

　　我摇了摇头。

　　“是，翠姨。”七娘终于说出了口，“她求了我很久，我才答应放你走的。”

　　“翠姨？”我惊叫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嗯，小沁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