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最远的天外》预言晴天

5、Chapter 5

　　“……林总您好，魏捷回办公室收拾东西，让我在这里等他。”我感觉自己的双颊有些微微发烫，大概是被阳光晒太久。
　　“作为记者，经常出神不会对工作有影响么？”他问。
　　“我……思考对记者的工作很有帮助，我这不叫出神，叫思考。”
　　“那你从我脸上思考出什么了？”他直视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的眼神依旧极具压迫性，但是似乎很不像他之前两天的风格。
　　长期依赖快速反应的工作习惯，让我试探性挤出一句：“你……白？”
　　话音落地，他微微一愣，继而嘴角微微扬起，轻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这个笑容让我有些恍惚，似乎他以前眼神中那种令我觉得压迫的戒备感只是我的错觉。但这突如其来的笑容转瞬即逝，他应该也感觉到自己画风不大对，表情恢复如常。
　　“叫上魏捷中午一起吃饭，第一财经周刊刚发了份采访提纲，你顺便看看”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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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我把魏捷给我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份财经杂志发来的采访提纲。
　　这本杂志由江南本地一家传媒集团所主办，属于国内为数不多每周都发行的财经周刊，算得上是本地乃至国内数一数二的财经刊物了。
　　这次的选题是林世泽的个人专访，大多数问题是围绕这位江南分公司新掌舵人对公司近况及远景的宏观介绍与看法。
　　Linsec的创始人林昌贤也就是林世泽的爷爷是江南人，Linsec又是在江南起步。几年前总部迁往北京，但以Linsec在商业界得地位，江南分公司空降高层这件事，要远比提纲里面所列问题更具新闻价值。
　　也就是说，媒体要的不是回答了什么，而是由谁来答。
　　“林总，就我所知，这些年Linsec除了个别子公司外，总部及各地分公司鲜少有高层接受人物专访”
　　“嗯”
　　见他没有打算继续说，我试探性的问：“对于这个采访您是在考虑阶段，还是已经有所决定？”
　　“你的意见呢？”他这一反问，反倒叫我蒙了圈。我能有什么意见啊？我哪儿能有什么意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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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身经百战的我，最佳品质便是面对任何状况都能从容应对。
　　我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如果您不是同意接受采访，也不会给我看了。况且在对您尚未有所了解前，我没有办法为您提供更多公关意见。只不过这次您上任，对外宣传一定会有，相信集团公关部的通稿早就已经备好了。您接下这个采访，必然有自己的用意。所以，我应该只需要等您就这些问题作出回答后，对稿件内容大致看看就可以了。”
　　林世泽听完侧目看着我，眼角微眯，嘴唇轻抿，似在审视什么。
　　“很好”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忐忑的心稍微安稳了些。
　　见他不再说话，我也把提纲放回了文件袋。
　　从上车起注意力就一直在采访提纲上，这才发现我们竟然过了江。一上午没吃东西，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吃个午饭跑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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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魏捷给我的资料都认真看了看，又在网上找了一些过去几年Linsec的报道。但是关于林世泽的新闻，只有早些年在他父亲林汝骥一篇个人专访中出现过几句。
　　报道中说林汝骥除了长子林世瀚、二女儿林世浠，另有一对龙凤胎姐弟在美国念书，均是林汝骥第二任太太所出。
　　与现出任Linsec集团总经理高调的林世瀚相比，林世泽显得“默默无闻”。连有他名字的报道都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会专门为了对外宣传找个助手？”这不禁令我十分费解。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无论是顾全上市公司利益亦或保护隐私，相比一般企业商人都比较低调。但越是这样，对外公关这一块不是更应该谨慎对待？怎么会随意在外面找人负责？
　　虽然知道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但考虑我对这份差事寄予很大希望，难免会有些不确定，因为我对自己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好没有一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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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出神呢，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我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喂，你好”
　　“你好，我是林世泽。”其实不说名字我大概也能听出来，他的声音辨识度非常高，要比他的人有温度，纯净，明亮。
　　“林总，您好！”
　　“抱歉，这么晚打给你。”
　　“不要紧，您有什么指示？”
　　“采访稿出来了，下周刊登，但是我明天要回趟总公司，所以要辛苦你今晚帮我看一看。”
　　“好的没问题，您可以发到我的邮箱，我现在马上就看。”
　　说完后，电话那端并没有回应，我正准备喂，他突然开口：“我想当面跟你沟通，如果方便的话。”
　　“啊？”我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看了眼上面的时间，马上十点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
　　“我去接你。”
　　“还是我去公司找您吧。”
　　他沉默了下，“一会儿见，挂了。”
　　我放下手机先是愣了愣，继而猛的站起来扯过搭在床头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飞快套上，抓起电话钱包和钥匙就往外冲。
　　“方便个屁！大冷的天，地铁也没有。两居室……两居室……两居室……为了我的两居室，辛苦一点是完全应该的”我一边抱怨，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
　　走到路边发现来往车辆不多，我掏出电话准备约车。一辆黑色跑车突然停在我面前，同时副驾的车窗放了下来。
　　“刚本来想跟你说我就在你家楼下”林世泽坐在方向盘后，正侧头看着我。
　　这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还能是什么？！我心里顿时炸开了锅。
　　“上车吧”他说。
　　我保持着平静的面色，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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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唐突了。魏捷给了你家的位置，我正好在附近，就直接过来了”他解释道。
　　“哦，没关系”我嘴上说着，脑袋里却还在盘旋着各种“总裁”小说电视剧的桥段，就连这么随便把我地址给别人的高思勤都顾不上骂了。
　　“辛苦你了，这么晚还叫你出来。”
　　“没事儿，对新闻工作者来说，白天黑夜没什么区别”说完感觉脖子凉凉的，这才想起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呢，现在水珠子顺着发尾直往下滴。好在车里光线暗，我急忙把齐肩短发抓起来拧个髻绑在脑后。
　　他今天一袭休闲打扮，白色毛衣配牛仔裤，看起来要比穿正装时接地气，只是手腕上那块闪闪的百达翡丽以及这台看似低调的保时捷，提醒着我，那种接地气是错觉。
　　而我呢？就真的是很接地气了，因为出门匆忙，穿得就像下楼打个醋，我不自觉理了理垂在脑后的碎发。
　　像这样不经意间开始在意起什么的感觉令我有些烦躁。
　　从答应为他做事以后，我内心似乎一直在焦灼着什么，例如“担心他瞧不起我”，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扭头望向车外。
　　这种想法必须立刻停止，无论是基于工作考虑，又或是其他。我身上可以流露并传达给他的东西只能有一种，那就是最佳的工作状态，以及此种状态下坦荡荡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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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江南不太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吃宵夜的地方，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谈？”见我半天不说话，他把车驶上主干道后，突然开口。
　　原本心不在焉的我，听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正好我不是很想跟他单独呆在一个安静的空间中，哪怕只是工作交谈，吃饭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起码没有话说时，还可以有别的事做。
　　我想想抬手指指前面说：“再往前不远有家火锅店，味道很不错，只是环境可能不理想，怕林总您不习惯”想到两次跟他吃饭去得都是那种豪华餐厅，我对他的喜好有些拿不准。
　　“就去那儿吧”黑色跑车在马路上嗖一下窜出去，在夜晚空旷的马路上撒了一地的轰鸣声。
　　他开的这辆保时捷，从里到外全黑色，如果不是坐进来，我都没注意到它。
　　以前听高思勤说过，男人眼里的车子就像女人眼里的珠宝。这样看来，这倒有点像他的风格，低调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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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火锅店每天营业到凌晨三四点，非常适合需要经常加班到深夜的我们。加上味道不错，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好几次，几年下来，跟老板也变得很熟。
　　刚到店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毕竟是周末，又是夜生活的下半场时间。
　　穿过大厅里交杯换盏的人群，在收银台找到忙得汗流浃背的老板。这样的环境肯定是没办法谈公事的，于是我请老板给安排一个包房。
　　老板见是我，也没功夫顾得上寒暄，叫过服务员把我们领到走廊最后一间包房。
　　包房空间不大，陈设也简陋，不过胜在隔音效果还不错，起码要好过跟阎王殿小鬼集体吃工作餐似的大厅。
　　他把菜单递给我，我也没客气接了过来。
　　“林总您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你拿主意”
　　我拿起菜单熟练地勾了几个菜，然后递给服务员。
　　跟着用开水把桌上的餐具都烫了烫，再给他面前的杯子倒上茶水，然后坐了下来。
　　“这家店别看环境不怎么样，但我上大学时就已经有了，味道也不错，我跟同事常来”见他坐着不说话，我随便找了个话题想缓和下气氛。
　　“是么？”他轻轻回了句，没有想要闲谈得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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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房里不时能听到外间喝酒划拳的声音，这越发凸显我们不合时宜的安静。
　　好在，火锅最大的的好处就是上菜快，不到一会儿，热腾腾的锅底和各类配菜便一起端了上来。
　　我把菜品尽量摆到适合他夹的位置，然后坐下准备开吃。
　　刚夹了块肥牛进锅里涮着，抬眼就看见林世泽举着筷子，对着一盘血淋淋的生肉不知怎么下手。
　　“林总，您是怕夹太用力那些牛肉会疼么？”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火锅里面的肉煮熟以前这么多血”
　　听他这么说，不用想，他肯定更不会知道菜什么样子是煮熟了咯？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会自己涮菜吃火锅，有些哭笑不得。
　　一想到是我提议的，把人家一个大富豪拉到这种地方来，我轻叹一声，坐到他旁边，开始一边涮一边往他碗里夹。
　　他也吃得心安理得，完全没有要跟我客气的意思，我夹什么他吃什么，也不叫停。一圈下来，我没吃几口他反倒是没停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