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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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有后遗症？会不会像他受伤的右手那样？”
风间怒道：“现在想起来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每回下手的时候怎么不用脑子？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这次伤得太严重了，有些小毛病怕是免不了。你可不能再折腾他了，他也再经不起折腾了。我一次次治好他，不是用来给你糟蹋的。”
明寐一直高烧不退，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就会突然间抽搐起来，人不清醒，但痛楚依旧深入骨髓超越意志，远远超出了明寐遍体鳞伤的身体所能负荷的范围。昏迷中，他有时会像砧板上待宰的鱼一样，大幅度颤抖，消瘦苍白的脸颊痛苦地扭曲着。
明寐会无意识的轻哼，但从不大声呻吟，即使是昏迷，都习惯了压抑痛苦、不肯示弱人前。
慕容觉得心被撕扯着，揪了起来。想缓解明寐的痛苦，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渺小得可怜，除了看着他忍受折磨，什么也干不了。
想一直守着他。
但只过了一个晚上，慕容就看见林落面无表情的脸。
心中立时一惊。国仇家恨、复国大计、君主责任立时扑面而来……
他“蹭”的站起身来，脊背笔挺，紧张地看着林落：“对……对不起，我不该又这个样子。”
“不必跟臣下说对不起，无论殿下做什么，臣都会无条件的辅佐殿下。要说对不起，殿下该去向死难的十万燕国将士去说。”一句话，慕容俊听得冷汗淋漓，再也坐不住了。
“是我错了，我这就离开这里。”
“离开？殿下糊涂了，这里是殿下的大明殿，该走的不是殿下，是别人。臣已替殿下秘密联系了张猛、陈桥两位将军。殿下可要明日召见？”
二位将军当初可是被明寐激走的，如今燕亡，二人不计前嫌，冒着生命危险来见殿下。殿下想让他们在大明殿内看见“祸国妖人”明寐？
慕容心下明了，燕国亡国之后，对赵称奴称臣、受尽侮辱，自己落魄到此番地步，二位将军还肯站出来为国效力，不是忠臣、也是义士，当以国士待之。
慕容转头看看床榻上身子疼得弓成一团的明寐，咬牙道：“我把他另行安置。”
“不可！二位将军若发现主上将其妥善安置，恐将士心寒，再难齐聚。”
这复国的第一步，怕就走不通。
林落看出慕容俊的不舍，叹到：“七爷，我知道您舍不得。可您别忘了，燕亡后，您这两年在赵国也是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什么苦没熬过。你就让他也忍一时之痛吧。”
“他现在伤势这么重，你想把他怎样？”慕容妥协了，话语中渗出丝丝恳求。
“先把他移到柴房，剩下的……等两位将军来了再说。”
也许二位将军看他可怜，一时心软放过他了呢。
林落心知，燕国上下岂能真的放过明寐，能拖一天算一天，这次，他决不让两年前的悲剧重演。
父亲，您就在天上看着吧。
慕容把明寐抱进偏殿的柴房，风间在大明殿扑了个空。
“你在干什么？”看着慕容俊把昏迷的明寐往湿冷的地上搁，风间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
“我，我，我……”
“我跟你说过，不要轻易移动他、触碰他，每次移动对他的身体来说，都是极大的负荷，你把我当庸医吗？”风间愤怒。
林落上前一步，“风间，你僭越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主上已经很仁慈了。”
“风间，我有苦衷。”慕容低头，说得却是坚决。
风间冷冷道：“你们？……冷血！我带他走。”
林落横刀出鞘，挡在前面：“他是我燕国奴才，怕不是风间大夫随随便便能带走的吧？”
林落眼疾手快，抢在风间之前，推出一掌，将明寐掀翻在地。
明寐重重跌在地上，反被痛醒了。
恍惚睁眼，迷迷糊糊的看见了慕容俊。惊得强撑起身子，挺起腰直直的跪好。风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在那样的身体状况下，还能跪得如此工整笔挺，真是个疯子。
“奴才是不是又误了时辰？奴才知罪。”明寐抬手左右开弓，连煽自己几个耳光，下手毫不容情，仿佛打得不是自己。
“嗯……啊……”一时扛不住，身子扑倒，左手强撑起身子，四肢着地扑跪着，却是再也直不起腰来，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明寐痛极了，埋头于膝，剧烈喘息着：“求……求……求主子，奴才……实在……实在扛不住了……能不能容……容奴才休息一小会儿……再罚双倍……”
话语淹没在一阵撕心裂肺地猛咳里。
风间心内绞痛。
慕容震惊。想去扶他，手都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不知该何以自处。
自站笼之刑后，明寐昏迷整夜，并不知道后来的事，也不知道大明殿内的悉心照料。只当自己受刑昏迷，被人送回柴房。
此刻，醒来初见慕容在侧，自以为是来责罚的。看见林落和风间对峙模样，明寐更加笃定心中想法。只道慕容不肯放过自己，双方起了冲突。明寐不肯连累风间，只愿自己受罚，但没料到竟然撑不过去。
虽说是甘愿受责，但身体上难以负担的凶猛痛楚逐步瓦解着心中意念。
心内一阵儿凄惶，风间都能挺身相护，七爷到底是不能容我喘息片刻呢。
要复仇，要折磨，时间还长，我不是想逃避惩罚，是此刻真的挨不住了啊。
风间恨恨地看着慕容。
是怎么样的折磨？明寐那样的人，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从来都是任打任罚，绝不曾逃刑，亦从未服软半句。该是怎样的痛楚，让他今日说出求饶的话来？
“都给我出去！”慕容指着柴房大门，清场赶人。君主威仪，不怒自威。
林落和风间退在门外。
慕容俊沉默着，将明寐搂进怀里，一言不发。
看不见他的表情，房内一时静谧。
“七爷，这次是用鞭子、板子、藤条还是刑杖？”明寐淡淡道。
慕容脊背一僵。
“这回不打你，我帮你捏捏手脚。忍不住痛，你就叫出来。”
慕容本意是要依风间指示，帮明寐按摩四肢，舒缓酸痛。
掐指算算，明寐至少还在要柴房撑上好几天，寒冬腊月，即没火炉也没床榻，漏风的铁窗户呼呼往里面直灌冷风。
但这话听在明寐的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自己四肢僵硬，犹如针扎，触碰不得。
明寐淡然一笑，七爷整人的方式倒真是花样百出，跟谁学的？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七爷第一次下手，明寐吭了一声，咬牙隐忍。
力道落于手臂、大腿、小腿……明寐只得用手死死抠住地面，一声不吭。
“怎么样，疼吗？还忍得住吗？”
明寐微微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七爷的意思是让我还得再忍受一阵儿呢。
“那我加点力道，可好？”
明寐脸色灰白，只得再点头。
什么时候也这么会折磨人了？一切旦凭七爷作主，你满意就好。
七爷加力三分。
明寐憋住一口气，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现实永远比想象更惨酷，终是忍受不住，短促的一声闷哼卡在喉咙里，冷汗涔涔。
该死的，风间在门外，应该没听到吧，别再为了我和七爷起冲突。
“怎么呢？没事吧，要不我叫风间进来看看？”
明寐摇摇头。
用风间相挟？奴才不吭声就是了。
明寐心想着，就快好了，就快完了……熬过去就好，一定能熬过这次……
七爷的手却无休无止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痛苦，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永无尽头。
什么样的恨意，才能让宽容仁厚的七爷下此毒手，真的永不原谅？
明寐细细品味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刺得百孔千疮，血肉淋漓。
“这样呢？这样会不会痛啊？”
“你不舒服就叫我啊”
“……”
慕容忽觉怀中人没了声息，赶紧伸手，抬起他无力低垂的头。
“风间，风间……”下一秒，焦灼急促的喊叫。
“他怎么啦？”
“七爷……你究竟做过什么？”
“我……我……只是，只是照你说的，帮他按摩啊。”
“我告诉过你，下手不能太重。今天是第一天，他只能承受一丁点儿的力量。你看不到他快要疼死了吗？”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一声不吭？”
风间冷冷看着慕容，目光如冰似刀，像要剜人心一样。
看着明寐，长发被汗水濡湿，薄唇被咬得鲜血淋漓，脸色灰白到没了生气，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死亡的绝望里，唯一生动的表情竟是脸上那蹙眉忍痛的深深苦楚。
他的确有捅人一刀的冲动，讽刺道：“主子有意让他多受些苦楚，他叫来何用？再说，主子准许他吭声了吗？”
一句话，惊得慕容心内凄惶。
“都已经低声下气求人了，七爷还不肯放过他，即使哭喊，又有谁会怜惜？”
“赶紧拿迷药来，别愣着，如果你还想让他活命。”
“迷药？”发问的却是疑惑的林落。
“身上伤太多，本就很难熬过去。这回可好，拜七爷所赐，直接让他活活疼死了……迷药可以麻痹神经。”
风间心里明白，七爷本意在治伤，但那粗枝大叶的家伙竟没发现明寐挨不住了，简直不可原谅。
早就知道，跟他说那些是对牛谈琴。
经此一折腾，明寐受苦不少。
七爷强行按松他全身僵直的肌肉，有弊也有利。
原本，这也是让明寐最快恢复的方法，但明寐身体太虚，风间一直不敢用此方法。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不忍见明寐受此凌迟之苦。
倒是七爷蛮干……
这些，风间不会告诉慕容。
想想明寐，十个手指头都被青砖磨破了。无论如何，七爷都不可原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