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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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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北方的城市却已经泛起了让人打颤的冷意。路上神色匆匆的行人早就穿上了灰扑扑的冬衣,很少能看到亮眼的颜色,因此人行道上那三个穿着校服短裙的女孩儿格外抓人眼球。
一是因为她们本身的年纪所代表的生机和鲜活让人艳羡,二大概是因为替她们冷吧。
安倍岭很喜欢被人注目,一举一动都带着小小的心机,看似随意,但十分迷人。比如——说话时慵懒的停顿,刻意拉长了一点的尾音;抬起手抚弄精心烫染的头发时的一个角度,纤细的手腕撩开发丝,露出高挺的鼻梁。
她知道自己外貌比起她的两个朋友算不上出色,只能在举手投足间让自己散发魅力,否则自己的光芒就会完全隐没在她们之下。
大多高中女生之间的友情是脆弱,不稳定的。
三个人的友情更是像在走钢丝。
平远凉衫对安倍岭无时无刻不拿捏的姿态感到厌烦,但还是面带笑容,一一回应着她的每个话题,带着一股由上而下俯视她的怜悯。
她觉得自己是有这个资格的——富商世家的大小姐,肤白貌美,温柔善良,是众多追求者心中不可触及的白月光。
只是每当看到遥原雾时,她就会生出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一种情绪——妒嫉。
话题说到了明天的烟火节,安倍岭亲昵地挽住遥原雾的胳膊,问道:“明天一起去嘛,难得有假期呢。”
一直游离在状况外的遥原雾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她们身上,张口就是令人难堪的拒绝:“不了,明天得回乡下看我奶奶。”
这是谎话,但遥原雾说谎时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拒绝,只要合情合理外加态度好一点,没人会真的生气。但遥原雾的拒绝太干脆利落,即使她给出了合情合理的原因,也听得人心里窝火。
一时三人刚才的热闹变成了尴尬的沉默。
遥原雾明白这沉默代表什么意思,她也明白正确的回应该是什么。可是她很累,而且自私,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所以她停下了脚步,说:“开学见。”
然后便脱离了三人的团体,抄小路消失在了巷子里。
她的手很凉,书包带提在手里勒得很疼,于是她摘了手上的铁链——那真的是条铁链,很细,丝毫没有精致的美感,曾经被同学朋友吐槽了无数次简直像个镣铐。
不过对她来说还真是个镣铐,封住她念力的镣铐。
她用念包裹住手,扩大到全身,很快暖和起来。
水滴即将落在她身上。
念力包裹全身的状态下,她甚至能感觉到几十米外的一片树叶落下。
她停在小巷的出口,面前是灯红酒绿的城市,身后是无人问津的黑暗。
“怎么回来这么晚?”
进门是室内铺了地暖的温度,美娜惠子上前抢过她的外套挂在了玄关的收纳柜里。
“谢谢妈妈。”她脱掉鞋。
“哎呀,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一定冻坏了吧?”惠子拿毛巾擦了擦她沾了雨水的黑色齐颈短发,水滴落在她锁骨上,在凹陷下去的阴影里固执的停留。
她忍着皮肤上水滴的凉意,等惠子结束她的母爱。
“明天是假期吧?”她在耳边亲昵地问道,在得到遥原雾的肯定后,甜蜜地笑了起来,“那今天就给你放一晚上假吧,乖孩子是会得到奖励的。”
遥原雾动了动眼睛,落在她睫毛上的水滴终于落了下去。
“谢谢妈妈。”
“去洗个热水澡再来吃饭吧,”美娜惠子对她的温顺很满意,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忘了把念带摘下来再洗哦。”
浴室里水汽弥漫,赤|裸身体的女孩儿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皮肤白皙光滑,无一处曲线不美。但她的身形比起同龄女孩儿来说,又不太一样。她身上的线条更加明显深刻,每一处肌肉都不会给人纤弱无力的感觉。
这是一个十分健康饱满,蕴含着极大的爆发力,生机勃勃的身体。
她抹去镜子上的水雾,手指摸到脖颈,竟然一把扯下来了人皮一样的东西——念带。
为了防止她身上的伤被人看到,美娜惠子给她特制的绷带,敷在皮肤上毫不突兀,完全融为一体。
念带一条条落在脚边,露出她身上密密麻麻的淤青鞭痕甚至锋利的刀口。
她躺进浴池里,发出一声愉悦和痛苦掺杂的叹息。
她今年17,高三,看起来是个正常的女高中生。
但她有个秘密——
她的一生是注定好的宿命,如果她没有勇气反抗的话。
她要杀一个人。
而这完成任务之前的一生,都是为了那一天而准备的。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她看着自己虎口上狰狞的一道伤口,那是昨天训练时被美娜惠子的念气所割伤的。
她还不够强大,至少要等她有能力杀了美娜惠子时,才能有机会杀了那个人。
这是美娜惠子这么告诉她的。她不知道那个人的实力,一切都只能凭靠美娜惠子的鉴定。
手机不断的震动,一条又一条来自同学朋友的短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在问她——
明天去不去烟火节?
她厌倦地把手机静音。
她的生活是半天学校,半天残酷的训练,这种玩乐对她来说是太过奢侈的享受,
饭桌上很安静。
窗外能隐约听到烟花的声音,大街上人群拥挤,警力也比平日加强了数倍,连她们这平日安静的居民区外此时都热闹了起来,人们纷纷走家串户,攀谈交流。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十年一次的烟火节。
说不渴望这些热闹是假的,但遥原雾自小就习惯把自己的渴望和需求狠狠压抑下去了。因为没有用也不可能被允许。
一滴汤汁从勺子里滴在餐布上。
遥原雾看向美娜惠子,有些愣——
美娜惠子从小对她的餐桌礼仪很严格,对自己也是。遥原雾即使再恨她,也不能否认她的确是个家教良好出身富足的大小姐,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来自哪个大家族的。
普通人不可能跟揍敌客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但遥原雾也查不到跟揍敌客家有关的任何消息,更别提被他们杀掉的人的消息。
尽管揍敌客家的所在地点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景点,但他们还是神秘遥不可及的杀手世家。
美娜惠子失神地放下勺子:“雾,你明天想跟朋友一起去烟火游行吗?”
遥原雾不敢回答,怕答错受到惩罚。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眼里饱含了太多的复杂,一个只有直白的不解和惊恐。
美娜惠子向她伸手,遥原雾下意识就往后躲,餐盘里的饭菜洒了一桌。
美娜惠子伸出去的手尴尬的落在空中,那力道其实很小,是一个抚摸,而不是伤害。
可她不会再想小时候一样奢求美娜惠子的关爱了,就算美娜惠子想给,她不想要也不需要了。
“妈妈明天去看你父亲,你跟朋友一起去看烟火吧,好吗?”
她收拾好餐桌上的狼藉,脸上丝毫没有怒意,说话时也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一副温柔到极致的模样。
遥原雾觉得胃里冰凉到在痉挛。
第二天她照常日出之前早早等在门口,等美娜惠子带她去私人道馆,度过如往常一样残酷训练的一天。
但她等到日出,金粉洒满了一身,美娜惠子也没有出现。
阳光一出,居民区逐渐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往市区走的人。门外的谈话声,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一切听起来那么真实,又太虚幻了。
遥原雾又等了一会,才上楼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美娜惠子的门,但门没关上,一敲就开了,露出里面空无一人的房间。
她试图笑一笑,但失败了。
大街上满是烟花燃过后的味道,被昨天的雨水淋过,还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味。今天还好是个晴天,日光更能让人开心。
她穿着深灰色长外套,兜帽遮住脸,在一群衣着鲜艳神色鲜活的人群里,是一个灰扑扑的背景。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然后跑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在人群中踮脚跃过,仿佛重获行走能力的病人。
平日里车水马龙的主街道完全封锁,只为行人开放,所有人都只能下车行走。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铺,几乎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面具。面具各种各样,有无数种款式。人们或拿或带,穿着平日里绝对不会穿的奇装异服,放眼一看,恍惚身至奇异的童话世界里。
烟火节顶着烟火的名义,但主要内容却不是关于烟火的——
泱轧市是个汇集各种时尚奢侈品牌的原产地都市,娱乐时尚产业十分发达,十年一次的游行其实相当于一个变相的高定时装站,汇总了每个大品牌的顶级产品,由26名超模为媒介展览。这个活动从刚举办至今有三十多年,一年比一年火热,倒也成了泱轧市的一个特色旅游景点,带动了大批周边活动。
遥原雾带着一顶最简单的白色面具,像个色彩单调的孤魂,游走在这无比喧嚣热闹的街道上。
现在已经有各种大型商演一出接一出的上演,看傻了一群第一次经历这个活动的小孩儿。等到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时,最为备受瞩目的环节才会踏着月色与星光,在烟火齐鸣中款款展开。
如果不是带着面具,那别人一定可以轻易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与那些幼小的孩子一样,因为看到了人生第一次的景色而出现的惊愕与茫然。
摩天大厦上占了半面楼大的屏幕里,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在唱着低沉的情歌。
遥原雾感觉不到开心,她只觉得不甘心——为什么这些对她来说只能是昙花一现呢?
如果没见过太阳,她本来可以忍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