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乱蝉外史》控而已

14、14

　　朱乘龙睁开眼睛之后，站起来叹了口气，对吴江月说：“二师兄，我在这里修炼，比在外面难。”
　　“是，这后山是水系灵能过盛了。”吴江月拍拍朱乘龙的肩膀，说，“我们还是开始找灵物吧。”
　　试炼官只发了玉简名录，介绍了灵物的种类和特性，根本没写分布地在何方，能不能找到灵物，还得靠他们自己的运气。
　　这附近比较偏僻，按常理来说不至于有敌人，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分开来找找，如果找到了，需要帮助再相互联系。
　　皇家道馆的道员之间有一个可以用来相互联系的暗号，并非通过声或者像，而是通过一句暗语，联系范围在十里之内，但必须是曾经有血缘关系或者血对血结拜过才能听得见。皇家道馆的十人，要么有亲缘关系，要么互相结拜过，所以可以驱动这个暗号。
　　这个暗号对彼此之间的要求非常高，如果不是绝对信任的人，是不可能相互使用这个暗号的。
　　柳青蝉自然是没有这个暗号的。吴江月虽然知道这个暗号的方法，但他不肯定柳青蝉是否愿意和他结拜——毕竟认识没多久，他不一定全然信任他，修习了这个暗号，等于吴江月只要靠近柳青蝉十里之内，驱动暗语，就能定位柳青蝉。所以吴江月没有提出传给柳青蝉这个暗号。
　　“那我和柳兄一组，乘龙你自己去找，随时联系。”吴江月这么说，“你别离开太远。”
　　朱乘龙点头。
　　三人分为两组出发了。朱乘龙朝东边下山，吴江月和柳青蝉从南边下山，约好了如果没有收获，就在两个时辰后返回山顶，再作调整。
　　柳青蝉和吴江月下山的那一侧，朝阳初照，进入林中后，林中枝叶繁茂，很快将阳光挡在了外边。二人并肩在山间搜索，吴江月走着，柳青蝉亦步亦趋。二人走了半天，吴江月觉得柳青蝉根本没在看地面，只是盯着他看，不由问：“柳兄，你……”
　　柳青蝉愣了愣，问道：“我怎么了？”
　　吴江月怪自己多心，也许柳青蝉只是有点害怕吧？他说：“我们先看看名录？”
　　柳青蝉点头称是。
　　他们刚好近了一条溪，便在溪边坐下。吴江月见小溪缓缓而流，泥沙沉底，甚是干净，想到一夜没洗漱，走到溪边，挽起袖子，捧着水清洁了面部。
　　朝阳从山那边照过来，水珠一颗颗反光，顺着他的脸滑下来，柳青蝉坐在一旁看见了，看了许久，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捏碎了一块石头。
　　直到此时，柳青蝉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异常。他觉得水系灵气在体内横冲直闯，收都收不住，好像要冲出他的皮肤肌理，可怕的是，第二道水系灵气忽然又开始具现——这种毫无知觉的修炼速度，甚至像被灌注一样，令他觉得有些恐惧。
　　吴江月发现柳青蝉僵坐在那儿，表情怪异，不由走过来碰了碰他的肩：“柳兄，你怎么了？”
　　“我管不住我的灵气。”柳青蝉咬了咬下唇，抬眼看着吴江月。
　　柳青蝉长得漂亮，他做出这样的表情，显得甚是无辜可怜，吴江月心口一动，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虎□□接的时候，他立刻感觉到对方的灵气确实在体内冲撞，最怪异的是，对方冲撞的那道灵气，似乎是水系灵气，和他的灵气极其相似。
　　他们二人修行同一道统，故而知道如何探查对方灵气。本来这是极不妥当的行为，吴江月鬼迷心窍探了，柳青蝉竟然也没有拒绝。
　　手是拉上了，灵气是探查了，但吴江月也没办法，二人大眼瞪小眼，竟感觉他们的同源水系灵气在双方虎口处纠缠起来，渐渐融为一体。
　　从来没有这等经验的二人看着对方，又惊又惧——每个人修行的灵气都是属于自己的，对外来的灵气只能排斥，不可能容纳，而灵气之间自动融合，也是前所未闻。
　　但柳青蝉却渐觉自身那道水系灵气变得温驯起来，在虎口处与吴江月的灵气交融之后，懒洋洋地回到他的身体里，温柔而缓慢地转了一圈，蜷缩回了丹田。
　　吴江月却觉得自己的水系灵气得到了滋养，变得强壮起来。他的灵气也回来了，端庄地漫游各处，也回到了丹田潜伏。
　　那之后，他们各自的身体都有一种倦怠感，似乎也充实了许多。交握的手没有松开，柳青蝉感觉有些累，对吴江月说：“吴兄，我先冥想一番可否？”
　　吴江月松开柳青蝉的手，柳青蝉一时坐不稳，倒在吴江月怀中。他从未感觉这么倦怠，好像四肢百骸都松开了，他甚至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坐正。
　　吴江月感觉到柳青蝉软绵绵的，不由有些愧疚，问：“柳兄，刚才你的灵气是不是滋养了我的灵气？”
　　柳青蝉也没动，就缩在吴江月怀里应了一声“嗯。”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不，正好，我都控制不住它。”柳青蝉说，“我不冥想了，我睡会儿。”
　　柳青蝉说完，竟真的在吴江月怀里睡着了。
　　吴江月把柳青蝉放在自己腿上抱好，看着他沉睡的脸，开始发呆了。
　　吴江月向来属于不太想事的那种人，他懵懵懂懂地，师弟们经常背地里嘲笑他不解风情，傻不拉几，就连此时此刻，他看着柳青蝉的睡颜发呆，都移不开视线，他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长得真美，美到只想让人多看几眼。
　　过去他从来没在人的身上领悟过“美”这一字，他觉得山川可以美，草木可以美，鸟兽可以美，青天白云可以美，雨落平湖可以美，风动荷田可以美，可从来没想过人也可以美。
　　半晌之后，他回过神，想起在此之前，他们是打算研究一下名录的，却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打开玉简，查看着上面所记的灵药和灵兽，发现其实刚才他们走过的地方是有见到几株低等灵药的，而他们俩走在一起，似乎都在走神，根本没人注意到。
　　吴江月研究了名录，看到有一种二等灵兽，叫作“彩鳝”，最喜在溪流最深的泥沙里休憩，但十分警觉，水中有波动了，便可以感知，从泥中逃走。这彩鳝之所以是二等灵兽，乃是因为它吐出的泥，一出口便化为水系与土系灵气交融的杂驳灵石，可以供水系或者土系灵能者修炼所用，而这种灵石由于是彩色的，相当漂亮，故而价值颇高，一枚等于一百枚普通上等灵石价值。其实一般灵能者得到这种彩鳝灵石，并非用来修炼，因为其杂驳，对于单土系或水系的灵能者来说，使用价值都不太高，反而当作硬通币使用的话，价值更高。
　　吴江月抬头看面前那条溪流，很符合彩鳝喜爱休憩之处的描述，静水流深，波澜不动，清澈见底，拐角之处聚集了一个小小的潭，潭底似乎正是淤泥。
　　只是要捉住这彩鳝可不容易，它警觉性高，如果轻易入水，估计很快就逃之夭夭了。
　　柳青蝉的头靠在吴江月的怀中，吴江月看一会儿名录，就看看他的脸，而后发现自己一直在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忍不住了，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柳青蝉睡是睡了，身体的灵气却不知不觉当中又开始溢满，第二道灵气开始具现化，但暂时还是懒洋洋的，并没有之前的攻击性。也就是此时，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拂过他的脸，他以为是独角兽用爪子拍他脸逗他玩，就抬起手抓住了“独角兽的爪子”，把它压在自己的腋下，免得独角兽死不认账。
　　吴江月的手被柳青蝉抓个正着，缩都缩不回来，脸涨得通红地看着柳青蝉。
　　柳青蝉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形：他躺在吴江月怀里，抓着吴江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腋下。
　　柳青蝉既往的人生道生，除了他爹娘之外，从来没和“人类”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当然独角兽是除外的，可那是他的灵宠——柳青蝉发现自己有点神志不清之后，吴江月咳了一声。
　　“啊，对不起。”柳青蝉从吴江月怀里弹了出来，迅速地松开了后者的手。
　　“没没没什么，你不小心睡着了。”吴江月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掉，柳青蝉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的灵气又开始不听话地翻腾起来了。
　　他是怎么了？柳青蝉努力让他的两道不听话的灵气回到丹田里。
　　“对了，柳兄，这附近应该有一种灵兽，叫作彩鳝。”吴江月将玉简递给柳青蝉，指了指名录里的那一行。
　　柳青蝉好不容易平复了那两道灵气，盯着看了玉简一会儿，说：“看上去不太容易抓到啊。”
　　“嗯。”
　　“这条溪，两头都狭窄，中间的潭宽敞又深，不如我们守在上下两头，再惊扰它，它总要向一处逃走，到时再捉住它。”柳青蝉想了想说。
　　“可以试一试。”
　　两位贵公子要下水捉鳝鱼前，才发现得脱衣服。他们进山之前倒是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只是都放在了落霞峰顶，现在弄湿了，得湿着再去找东西，湿着再回山顶。
　　柳青蝉这是不只一次埋怨飞花堡的修炼体系了，他们一点灵术也不会，既没有干衣术，也没有清洁术，到了吃喝拉撒，就和凡人一个德行。
　　偏偏学寮发的衣服都是道袍，要下水捉鳝鱼，就得把袍子、裤子全都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