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咖啡馆遇上大排档》夜路明月

5、美女和野兽

　　下班后，南天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可惜晚上秦璐又在外地忙活。
　　南天的女友秦璐是个模特，也是他的小学同学，当年就坐在他前面。老天真是会开玩笑，当时的秦璐身材矮小，就是脸圆圆的，出落的十分可爱却绝对说不上漂亮。所以尽管她老是回头找南天问题目、借东西刷存在感，南天除了有时候嫌她烦之外从未从其他角度关注过她。
　　他们再见是南天工作过后，一次小学同学聚会上。当那个身材高挑而火辣，面目姣好的女子走到他跟前之时，他费了老大的劲才认出这是他的前排。
　　后来南天才知道，秦璐为了保持这本钱，也是够拼的。她有一套严格的养生守则，每天睡几个小时，吃什么食物，吸收多少卡洛里，做多少运动都是规定好的。除此以外，她还爱逛街买衣服，爱时装，爱首饰，仿佛她就是为了作秀，张扬而生。
　　因为有了这个女友，南天也时常成为同事和朋友羡慕的对象。而唯有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开始，他也为漂亮的女友而感到脸上有光，但是后来发现也有说不出的烦恼，比如女人爱逛街——漂亮的女人则更要逛街，否则就是社会资源的浪费。
　　南天不但要花宝贵的时间陪她逛街，还要习惯遭人恨——秦璐引来的回头率很高，南天也就陪着被扫视，于是他就得习惯目光中的羡慕、嫉妒、鄙视，甚至挑衅。有一次，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故意撞了他一下，还对他骂骂咧咧的，要不是正好遇上巡逻的警察，一场恶仗在所难免。
　　为此南天不得不办了□□身卡，雄性自古以来就有通过争斗来求偶的习惯，尽管现在是文明社会，也保不准哪个荷尔蒙爆棚的家伙会瞬间撕破伪装……
　　还有就是女友的工作，作为模特就要保持身材，也就是说，出去吃东西得非常的注意。为了女友的工作，南天时常得陪她吃素。更糟糕的是秦璐时常要外出各种走台，表演，所以三天两头不在。一个漂亮女人，接触的人是非富即贵，又不在身边，实在是一件令人担心又无奈之事。而且秦璐属于那种胸大无脑的家伙，很容易上当受骗，南天好多次劝她改行，哪怕不工作也行。可是，秦璐显然喜欢被关注，喜欢沐浴在仰慕的目光之中，据说近期还有几个导演对她示意，想请她拍戏。

　　南天也拿她没办法，腿在她身上，难道还能像孙悟空对付唐僧一样，给他画个圈，让她不要乱跑？
　　南天并没有把咖啡馆的事告诉秦璐，因为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表现出过度的热情，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开天马行空的想象空间，什么巴洛克，洛可可的新名字如连珠炮似的飞出来。那样的话，就得以五星级酒店似的规格来造这么个可怜的咖啡馆。反正这只是个游戏之作，秦璐小姐这么忙，日理万机的，也没时间管这档子事。
　　正当他想着要晚上独守空房之时，余味打来电话，约他吃夜宵。
　　记得刚业的时候，他们就喜欢出来唱歌、喝酒、吃烤串，有一阵还常常去打午夜场的保龄球。为什么午夜去呢，无他，便宜！白天十块钱一局，半夜才两块钱，可以打个痛快。
　　那时候还有熊鑫，他块头最大，扔保龄球扔出了铅球的感觉，把地板砸的通通作响，幸亏保龄球馆老板晚上不在，否则的话一定心都碎了。当然，光有男生多没意思，秦璐和程佳佳则是他们的密友，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秦璐和南天快速升温，成为恋人。而熊鑫则以大力掷球的男子汉气概赢得了程佳佳的芳心。唯有余味一直心甘情愿的当着电灯泡，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想起熊鑫，南天就会想起他和他爹的那些轶事，即使熊鑫不在，这也是他们酒后必谈的掌故。
　　原来熊鑫的父亲是个小厂的老板，一直在给大型企业做电子元件的代工。熊鑫高中毕业后，进了一家职校，随便读了两年，就回厂子子承父业了。厂子的高层都是他父亲的弟兄，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于是言语中就有些倚老卖老。谁知道熊鑫这家伙是个愣头青，除了他老爹，谁都不买账，很快就把厂子里的叔伯们都气跑了。
　　他老爹也算倒霉，本来想培养下这个混小子，谁知道把几十年的兄弟都得罪光了。有一阵，每天来告状的人都可以建一支足球队了。为此他也和儿子大吵一架，可是并没有什么用。最后，他被气得躺在医院里，就差进抢救室急救了。
　　但这还不是重点，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奇妙了。
　　当他病好后，回到厂里，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车间里没有了懒散的气氛，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机器面前还多了不少新面孔。
　　他待了十分钟，愣是没有一个员工来和老板打招呼。
　　真是咄咄怪事！
　　难道自己老年痴呆，进错厂了？
　　他退到门口，吴州市聚力电子元器件厂的厂牌还在。
　　没错啊！
　　这时候，一个保安跑过来，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说：“大爷，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进来了？进厂是要登记的，请出示你的证件。”
　　“证件？什么证件？我进厂，从来没人拦着的。”老爷子更糊涂了。
　　“哎呦，我就转个身，没防着你刺溜一下就进厂了。这要给老板知道，是要扣奖金的。来来，跟我到保卫室去。”说完，他就要来拉人。
　　真是见了鬼了，熊林根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倒是有些吃不准了，“请问这里是……？”
　　“是吴州市聚力电子元器件有限公司啊！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快走吧。”
　　“什么？有限公司？好好，这臭小子把老子的名字都改了。”熊林根气的血压直往上窜，差点又要回医院去。不过在这之前，他决定先要找熊鑫把账算清楚。这时候他有些后悔，当初给孩子取名的时候，有个瞎子非要他把儿子的名字改了，他当然大惑不解。
　　“……金克木，五行相生相克，你儿子三个金，你三个木，当然不吉利。”
　　“呵呵，”熊林根虽然不相信算命的，但是还是试着问，“儿子名字刚起就改，也不吉利吧。除了改他名字之外，还有什么其他避祸的方法吗？”
　　“你这样说的话……要不你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吧。”
　　“胡说，名字是父母起的，怎么能随便改。”
　　“要么，你捐点香火钱……”
　　“滚，我就知道你是骗钱的。什么金克木，我儿子有了金山，我还守着那片森林干什么，再说儿子超过老子，那是天经地义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
　　现在想起来，那瞎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熊林根愤愤地挣脱了保安的手，往厂办走去。
　　“哎哎，大爷，你不要乱跑啊！你到底找谁啊？”保安倒是很尽责。
　　“我找……你小子瞎了眼了，我是这厂的厂长。”
　　“嘿，大爷，你不要唬我，你是厂长，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老子养病去了，你是新来的吧。”
　　“我是新来的，可是我们这儿没有厂长，只有总经理。”
　　“那我找你们总经理去。”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你们……总经理的老子！真是反了，没走几天，便给架空当太上皇了。”
　　老爷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只留下一个莫名奇妙的保安，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喃喃道：“什么太上皇？”
　　熊林根找到熊鑫的时候，他正在会议室开会呢！
　　只见他穿着一身西装，有模有样的在讲话，虽然手上有份稿子却基本不看，最后站起来说：“我们公司现在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如果大家还像以前那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么很快我们将一起滚蛋。当然我丑话说在前头，滚也是你们先滚，如果这个月的生产任务完不成，就生产部长滚蛋。如果销售任务完不成就销售经理滚蛋，如果你们都完成了，奖金发不出，那么我滚蛋……”
　　“好！”熊老爷子突然在儿子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一时激动，忍不住叫出声来。
　　顿时现场一阵尴尬，众人眼看世界大战即将爆发，都知趣的先行告退。现场只留下了父子二人。
　　“好……小子，我几天不在，你就能改朝换代啦。怎么，把叔伯气跑了，把老子气趴下了，就是为了你在这里称王称霸？现在，把厂名都改了，叫什么公司？”
　　“等等，爸，这个还没改成，要变更名称的话，一定要你的签字。这不，公司现在只是内部叫叫，外面的牌子不是还没换吗？”
　　“嘿嘿，你还知道要我签字啊？”
　　“其实……我不知道，只不过是工商局的人说的。”
　　“看来，还是有法制的好啊，否则我这个辛苦创办的厂子就要改姓……”
　　“爸，你看，你真见外，不是还姓熊吗？”
　　“滚，我没你这个熊儿子。”
　　“爸，你真是太老土了，现在几个人的小作坊还叫公司呢，咱们好歹有二十年历史，百十号人，叫公司出去谈生意都响亮。”
　　“那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怎么没说过，你刚进医院我就说了，你也没反对不是？”
　　“滚，那我正昏迷的时候，怎么反对？”
　　“可是，这时不我待啊！要是还用你的老一套，咱们公司一定撑不到明年。”
　　“胡说，有那么糟糕吗？”
　　“爸，你真是老糊涂了，全厂上下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熊鑫叫来财务，拿来了报表。
　　“你看，别看咱们厂生产没停过，但是原材料涨价、人工成本增加，还有最糟糕的是，销售费用，管理费用，还有林林总总，稀奇古怪的报销凭证。你知道你那班老弟兄，真是以厂为家，什么费用都拿到厂子里来报。”
　　熊爸把材料拿过来随便翻了翻，顿时傻了眼，想不到……
　　“你现在明白了吧，厂子就死在这帮蛀虫手里，当然我手上查到的情况还远不止这些，你血压高，我就不多说了。还有，我们厂的管理……”
　　“好好，那你说，今后咱们该怎么办？就靠你这个毛头小伙子，能一下子把厂子搞上去？”
　　“爸，你不要小看人。经过两个月的治理，现在厂子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了，首先我把保安队长换了……”
　　“这个你不用介绍了，我已经领教过了。”
　　“还有车间主任换了，新来的是个懂技术的工程师，我把原来的工资翻了一倍。”
　　“什么？那不是比我这个厂长拿的还多？”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人才！我们的设备有限老旧，技术也落后了，如果没有技术和研发的投入，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这个工程师是我从竞争对手那里挖来的，绝对值这个价。”
　　“那要花不少钱吧，你不是说厂里亏空……”
　　“贷款哪，爸，要学会用钱生钱。”
　　“可是你用什么还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拿到订单，生产上了轨道，还愁坏不出钱？”
　　“好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看着办吧。”
　　“那不行，你回来了，当然是你来主持大局。”
　　“嘿，少来这套，你把人都换了，不就是要架空我吗？”
　　“那你就冤枉我了，你说我把人都换了？那我把你的老部下叫来看看。”
　　说话间，好多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厂长”，“林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爸，这些是你的老部下，对厂子都很有感情，前两年被你那些所谓的弟兄排挤出去了，我现在是用人之际，所以能找回来的我都找了。这些叔伯都是原来的技术骨干，有些可以指导我们的研发，有些可以加强我们的生产，还能帮我们培养新人。”
　　熊林根握着他们的手，热泪盈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