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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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一半夜里突然醒了过来。
准确地说，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那是一个非常压抑的梦境。
在梦里，他躺在医院的一张病床上。
病房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厚厚的窗帘遮挡着玻璃窗，没留一丝缝隙，将病房和外界严严实实地阻隔成了两个世界。
病房里没有灯光，但他依然能将整个病房收入眼中。视野里的一切都是灰白的，像是褪了色的漫画一样。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很自在。
然而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闭着眼，听觉变得更加敏锐。恍惚间，他听到了窗外树叶被风吹动，摩擦之间产生的“沙沙”声。
而奇怪的是，那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秀一感觉到了心悸。心脏也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得，就像拿着一只小鼓槌敲在他耳膜上一样。
他有些害怕，不敢睁开双眼。
但随着树叶摩擦的簌簌声越来越响亮，他最终还是决定偷偷看一眼。
秀一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不动，悄悄地，悄悄地掀起了一丝眼皮。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却让他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停滞了。
苍白的窗帘上映着一大片黑色的影子。那似乎是窗外树枝的倒影，上面没有一片树叶。光秃秃的枝丫张牙舞爪地映在窗帘上，就像一只三头六臂体貌畸形的怪物一样。
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并没有停下，相反，这声音反而越来越响了。
与此同时，秀一注意到窗帘上的影子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那些枝丫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好似距离他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那片黑影就几乎占据住了整个窗口，似乎下一秒就能突破桎梏，将它的爪牙伸入病房之中。
秀一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沙沙声充斥整个病房之后，从已经黑掉的窗帘开始，狰狞的枝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不断伸长并分裂的黑色枝丫，将白的毫无生机的病房逐渐染黑，前仆后继地涌向病床上的秀一！
秀一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心中惊惧不已，喘得实在是厉害，身下的床单都快被他抓破了。
见势不妙，他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
赤着的双脚普一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冰冷的感觉就让他不由得打了个颤。但这也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他几步奔到房门前，伸手去拉门把手。
然而戏剧性的是，唯一能够离开这里的门，被锁住了。
他根本打不开这道门！
这个认知顿时让秀一如同一脚踏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冷得他心尖发颤。
他侧过身，试着撞开这道门，然而这一举动除了撞出几道砰砰声外，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就这么一点时间，黑影已经快要吞噬掉整个病房了。
秀一眼睁睁地看着黑暗渐渐向自己所在的地方收拢。看起来，除了平静以待之外，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他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咔嗒”一声，门锁突然开了！
那不是他的错觉！虽然声音微弱，但确实是开锁的声音！
秀一连忙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这一次他成功地打开了门！
心脏再一次激烈地跳动起来。
没由他多想，秀一连忙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可是刚从房门出来，走廊上又是一副奇怪的景象。
他所站的位置好似一道分界线，左手边是明亮的医院走廊，然而这走廊却长得好似没有尽头。他的右手边只有一片黑暗，半点光亮都没有。黑暗深处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令人胆寒。
秀一转过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手边的走廊。
几乎是在他做出选择的同时，他身后的房间被黑暗完全地吞噬，然后融入进了另一边的黑暗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分割两个走廊的界线开始出现扭曲，另一边的黑暗像驱光的飞蛾一样，蜿蜒着开始侵吞秀一所选择的世界。
秀一当然是拔腿就跑！
没跑多远，秀一就感觉到了疲惫。从出生开始，他的身体就非常不好，因而也根本负荷不了剧烈运动所需要的能量。
不过几分钟，他的呼吸就开始凌乱。吸入肺部的空气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刮着他的咽喉与肺部，双腿酸软得几乎下一秒就能栽倒在地。
秀一并不打算躲进走廊两旁的房间里，谁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呢？而且打开门后，就算里面是安全的，但当他躲进房间之后，谁又能保证这个房间也不会被黑暗侵蚀呢？
所以，就算身体再累，他也只能选择沿着明亮的走廊，不停地往前走。
身后的黑暗对他的身体状况掌握得一清二楚。当秀一跑得快的时候，它侵蚀的速度也跟着快，而秀一脚步慢了下来，它也跟着缓下脚步，始终贴着秀一的脚后跟。
看起来它似乎并不想快速结束这场游戏，简直恶趣味十足。
秀一一开始还没注意这一点，但到最后，他累得几乎是扶着墙走的，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就好像猫捉老鼠一般，作为捕猎者的它在捉弄着作为猎物的秀一。
秀一并不知道这场游戏究竟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或者几小时，几天，甚至更久更久。
他只知道自己始终摆脱不了身后如影随形的黑暗。而且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已经非常疲惫了。
最后，他终于放弃了。
他背靠着墙，慢慢地滑坐下来。脚步声一停，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了他粗重急促的喘气声。
下一秒，跟在他身后的黑暗一改之前温吞的样子，十分迅速地将整个走廊侵蚀掉。秀一被包围了，而以他为中心的圆圈，越来越小。
秀一尽可能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脑袋靠在膝盖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
他的影子不见了。
……
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间，秀一便惊醒了。
他几乎是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甚至忘了自己该怎么呼吸。
找回呼吸不过须臾之间，随之而来的惊惧让他忍不住扣住了心口处的布料。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快速地喘着气。
他还活着。
起身得太过突然，导致大脑有些供血不足。秀一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的，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栽去。
察觉到动静的秋田迅速现出身形，及时接住了瘫倒的主人。
“主人？！您怎么了？”
秋田急切地问，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不过他谨记兄长们的吩咐，告诉自己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
秀一颤抖得厉害，几次想张口，却都说不出话。
秋田咬咬牙，准备将秀一扶回去躺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秀一突然伸出手，猛地将他推开！
“主人？！”
虽然秀一的力气并不大，小身板的秋田只是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这个动作表现出来抗拒，已经是十分明显了。秋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在他心目中，向来温和可亲的秀一。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突然会这么抗拒他的靠近。
短刀的夜视能力十分优秀，这也就导致秋田将眼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秀一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的眼睛红肿，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眼泪，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试图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那费力的样子让秋田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然而——
“走……”
秋田的眼睛猛地睁大。
“主人……？”
“你走……”秀一嘴唇颤抖着，带着哭腔的声音支离破碎，但也还是表达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走，离开这里……我想一个人待着……你走……”
“主人——”秋田有些慌乱地扑到了他的身边，“主人你怎么了？！”
“你走……不要待在这儿……”
秀一伸出一只手，十分用力地指向了门口的位置。
秋田看着两眼泛着血丝、面目狰狞的秀一，眼睛酸得泪水直打转。但他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主人……”
“走啊！！！”这声音不但沙哑，还破了音，无比尖锐地刺穿了着秋田的耳朵和心脏，他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声嘶力竭的咆哮仿佛用尽了秀一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身体的手一软，他再次倒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好好地落在了床铺上。
途中，秋田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但还没碰到秀一，他的手猛地又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一咬牙，秋田抬起手十分用力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快速又大声地说了一句：“主人你等一下！”然后他转身就往外跑。
“咚咚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和式的拉门被“唰”地一声拉开，又被“啪”地一下用力合上。
听着秋田疾步离开的声音，秀一维持着自己倒下的姿势，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他缓缓地把身体蜷缩起来，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
不多会儿，悄无声息的部屋里突然溢出了一丝微弱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