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程毅是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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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一个月，在走亲戚、串门子、到处吃喝玩乐中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高二下学期转眼开学。开学前最后五天，陆小柏简直是在家里进行了一场恶战。那一叠叠试卷，语文、英语、数学、理综，铺满了整个书桌，一张都没落下。
她埋头苦写，昏天黑地，总算在开学前把所有卷子都填满了。不仅如此，她还把从高年级学长那借来的高二下教材翻了个遍，硬是预习了一轮。
开学报道那天，陆小柏没急着去学校。她先绕去了趟书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教材全解》、《曲一线科学备考》、还有一套黄澄澄封面的《黄冈密卷》。
她跟批发似的，把这些大部头一股脑全塞进了书包，背带勒得肩膀生疼。
这才拖着行李箱慢悠悠晃去学校报名。宿舍收拾妥当，她才不紧不慢地走向教室。
新年新气象。这话不假。
2009年的春天，教室里的人好像都悄悄拔高了一些，脸上也少了点稚气，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感。
陆小柏早早到了，占了个喜欢的位置，支着下巴看同学陆陆续续地进来。余和好像更清秀了点。卫静那走路带风的气质越发明显。柳悦君脸上笑容多了，不像以前总有点怯生生的。吴莳抱着个篮球，大大咧咧地撞进来，陆小柏眯着眼打量，这家伙，好像真长高了？
叶云博一进门，全班的注意力都被他头顶那蓬惹眼的红色卷毛吸引了。
他又烫头了。红色的，卷卷的，蓬松得有点夸张。按时下的审美，或许这叫时尚？洋气？
陆小柏实在欣赏不来，感觉跟顶了个火鸡毛掸子在头上，在人群里扎眼得不行。真是红毛狮王！头顶一片云。
教室里已经响起了小范围的惊叹。“哇塞，叶云博，你这发型可以啊！够潮！”
陆小柏默默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丑死了……”
她这句腹诽刚落，教室门口又走进一个人。
戚枳光捧着一叠书，没戴眼镜。清晨的霞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陆小柏撑着脑袋，看他一步步走近，放下书本。就在他抬头那瞬间，她迅速转回头，对着空气评价：“新一年，他们都变了，就你没变。”
戚枳光抬手理了理书，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可你胖了。”不咸不淡一句。
陆小柏：“……”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狠狠瞪了戚枳光一眼，扭过头去。决定了，今天一天，不，起码一上午，都不想跟这家伙说话！
她继续观察着进来的同学。江杉、蔡琴、向欣……陆君临、辛辰……除了还没露面的李想，进来的人大多精神头很足。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对未来的某种期盼，朝着各自那条被梦想照亮的路往前走。
直到……程毅进来。
他身上套着件普通的深色羽绒服，和周围穿着蓝白校服的同学格格不入。
头发乱糟糟的，没打理。
脸还算干净，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无精打采的疲沓。平时的程毅，老练沉稳，物理学霸，字写得好，人也仗义，总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今天的程毅……
陆小柏心里轻轻“啧”了一声：“这是受了多大打击啊……”
新书发下来。
第一节课，李自强就迫不及待开始了高强度的授课。一整节数学课，陆小柏除了竖着耳朵听讲、奋笔疾书记笔记，脑子根本没空转别的。下课铃响，李自强才放下粉笔，交代了几句。
“高二下学期了，各位，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为了保证复习进度，这学期的假期会缩短。”
“晚自习延长到十点半。”
“暑假，补课一个月……”
老李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哀嚎。
李自强前脚刚离开教室，陆小柏就忍不住转头去看程毅。
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坐在他旁边的，竟然是柳悦君。柳悦君好像在低声跟程毅说着什么，但程毅没什么反应。
陆小柏脑子里立刻闪过辛辰那张脸。
她下意识地往教室后排扫去，果然，六排的辛辰，头也趴在桌上，脸却朝着柳悦君的方向。陆小柏想起辛辰之前提过对柳悦君有点意思。
她噌地站起来，几步走到柳悦君旁边，硬是挤着她坐下，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趴着的程毅，压低声音问柳悦君：“他怎么了？”
柳悦君摇摇头，没立刻回答，反而拉着陆小柏的手腕，把她拖出了教室。
走廊阳台上，她才轻轻叹了口气，“程毅他爷爷病了，挺严重的，好像是……脑梗瘫痪了。”
“他现在一个人，又要照顾爷爷，又要顾着自己。”
“这样啊……”陆小柏应了一声，但关注点很快偏了，“橙子啊，你可别忘了，程毅那心思不在你这儿。”
陆小柏闷闷的一声:“你这一有空就往他旁边凑，不太好吧？”
“至少，”陆小柏凑近了些，声音更低，“对辛辰有点不公平。”
在她心里，程毅这人，虽然平时看着挺好，但感情上拎不清，确实不值得柳悦君这么单方面贴上去。
高一那会儿，她甚至把戚枳光和程毅划为过同一类人——不值得付出的闷葫芦。
后来戚枳光变了，起码对她变了。
程毅却还是老样子。
天天跟在余和屁股后面转。
余和觉得数学难，程毅数学就玩命考到140+。
余和抱怨物理搞不懂，程毅物理就稳坐年级第一。
他好像总在努力把自己活成余和喜欢的样子。
可余和呢？那位班长大人，脑子里只有数理化公式，十七八岁少女该有的那些情情爱爱，大概早就被她当成干扰项给删除了。
跟程毅比起来，辛辰阳光多了，也接地气多了。虽然辛辰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但他乒乓球打得好啊，人爱笑，还老逗柳悦君开心。
陆小柏拉了拉柳悦君的袖子，小声说：“程毅那么稳重的人，这点事他肯定能自己扛过去。你老掺和进去，说不定反而添乱。”
“小柏，不是你想的那样。”柳悦君轻轻挣开陆小柏的手，有点无奈地解释，“不管程毅怎么想，他是个好人。我们是同学，同学有困难，互相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柳悦君说完，转身走回了教室。
留下陆小柏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她那个不算高大却很倔强的背影发愣。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几节课，陆小柏总是忍不住分神去瞟程毅。她就是想弄明白，这个人，究竟哪里好，能让柳悦君这么上心。
午后的教室格外安静，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暖得让人昏昏欲睡。零星几个同学趴在桌上，笔尖在纸上划拉，是那种学霸特有的专注。
陆小柏刚吃完饭，火急火燎地冲回教室，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跟卷子死磕。她得进前十，这是跟戚枳光吹出去的牛，怎么也得捞回来。
叶云博埋着头刷题，那头红毛卷发在阳光下更扎眼了。
戚枳光也刚坐下，慢条斯理地翻开一本书。
陆小柏赶紧摊开那本黄澄澄的《黄冈密卷》，又拿出笔记本，把课本和练习册上的重点哗啦啦往下抄。得抓紧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偶尔响起的计算器敲击声，以及翻动试卷的哗啦声。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哒、咔哒”，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点半刚过，教室门被推开，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
陆小柏抬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程毅和余和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隔着玻璃，不知道在说什么。更让她意外的是，柳悦君竟然也站在教室门口，直愣愣地望着阳台那边。
陆小柏心里“咯噔”一下，八卦雷达瞬间启动。她蹑手蹑脚凑到门口，挨着柳悦君站定，竖起耳朵。阳台上的声音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程毅的声音带着点压抑。
“可我不想。你每天跟着我，已经打扰到我学习了，给我造成了困扰。”余和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冷冰冰的。
“是我太傻，太天真了……毕业之后，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程毅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是在恳求。
“对不起，我要回去学习了。”
余和说完，转身就走，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走进教室，和门口的柳悦君、陆小柏视线短暂交汇，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那眼神，大概像在看两个不务正业的八卦分子，看得陆小柏都有点心虚。
眼看余和头也不回地走了，陆小柏正想缩回座位，柳悦君却抢先一步，推开门跑了出去。
“我去！”陆小柏低骂一句，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
阳台上，程毅背对着教室，面朝外面。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落寞的剪影。他个子不算特别高，但在柳悦君面前还是高出一个头。
柳悦君走到他身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站着。
陆小柏站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没敢再靠近。
她能想象程毅现在的心情，大概是碎了一地，还得自己一片片捡起来。十七八岁的喜欢，能有多复杂呢？可惜啊，偏偏遇上了余和这么个不解风情的。
正愣神，卫静和李想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李想先进了教室，卫静却停在了陆小柏旁边。她顺着陆小柏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阳台上那两个沉默的身影。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
陆小柏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卫静感叹：“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哎——”卫静也跟着叹气，两人并排站着，默默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在陆小柏身后响起。
“这道题又错了。”
“你再这么东张西望下去，前十悬了。”
陆小柏吓得一哆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下一秒，胳膊被人轻轻一拽，她整个人就被拉回了教室，按在了座位上。戚枳光把一张摊开的理综卷子推到她面前。
“把这张卷子，重新做一遍。”
陆小柏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天文数字，感觉脑袋嗡的一声。
那么多题！还让不让人活了！她把脑袋往桌子上一趴，有气无力地哀嚎：“太多了……我真的做不完啊……”
“光哥，我需要动力……”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戚枳光。
“嗯？”戚枳光挑眉。
“你看啊，我学习是不太行，但我字写得好啊！你呢，学习顶呱呱，可那字吧……啧啧……咱俩应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陆小柏眼睛一亮，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顺手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崭新的行书字帖，塞到戚枳光手里。
“我拒绝。”戚枳光条件反射地回绝。但他的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字帖，翻看了两眼。
陆小柏赶紧趁热打铁：“你看你看，练练呗，对你有好处！”
戚枳光没说话，默默收起了字帖。过了一会儿，他才补充了一句：“你做题的时候，我练字。”
陆小柏愣愣地看着他。
戚枳光没戴眼镜，长长的睫毛垂着，嘴角似乎还挂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弧度。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清冷的轮廓。
陆小柏心跳莫名快了两拍，这家伙……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程毅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