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008年第一场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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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静静啊。我在家里快发霉了，除了对着电视傻笑，就是对着天花板发呆，人生简直失去了色彩。”陆小柏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声音拖得长长的。
放寒假的第四天，成绩还没出来，姑姑家又不想去凑热闹，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的回声。
试过把压箱底的小说翻出来重温，试过在网上跟人杀得天昏地暗，结果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像墙角的蜘蛛网，越扫越大。
“我说陆小柏同学，你这怨妇语气能不能收一收？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电话那头传来卫静嫌弃的声音，“实在不行，滚到我家里来呗，本宫罩着你。”
“就等你这句圣旨呢！”陆小柏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一边冲进洗手间挤牙膏，一边扯着嗓子喊：“那老地方见！先去电玩城厮杀三百回合，再去网吧包个夜？”
“行行行，都依你，谁让你是失宠的留守儿童呢。”卫静在那头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陆小柏哼着不成调的歌，迅速洗漱换衣服，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刚剪短洗直的头发，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八成元气。拎上包，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
夜幕降临，陆小柏毫无悬念地又跟着卫静回家蹭饭。酒足饭饱，卫静送她到楼下。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寒风吹过，带来几分萧瑟。
“对了，”卫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戚枳光他们一家子今年要去深圳过年，考完试第二天就跟他哥一起走了。”
陆小柏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
去深圳了？那之前说好的初二爬千佛崖……岂不是泡汤了？
她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闷闷地盘算着。少了那个最想一起去的人，爬山的乐趣好像也打了对折。
“要不，”她抬起头，有点犹豫，“爬山咱们提前吧？别等年后了，就年前这几天，等成绩出来了就去？”
“年前？我想想……”卫静掰着手指头，“二十五号怎么样？”
“行！”陆小柏立刻点头，“就二十五号！你跟柳悦君她们说一下。”
“好嘞，我等下就群发短信。放心，保证一个都跑不了。”卫静拍着胸脯。
“嗯嗯。”陆小柏扯出一个不算太灿烂的笑容，“那我回去了，你也快上去吧，外面冷。”
看着卫静蹦蹦跳跳消失在楼道口，陆小柏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戚枳光不在的登山，总觉得像少了主菜的宴席，再热闹也差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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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的寒风，刮得人格外清醒。陆小柏在家里又独自宅了两天，终于还是扛不住寂寞，厚着脸皮拎包投奔了姑妈家。
在姑妈家，她努力扮演着勤快懂事的乖侄女角色，抢着洗碗拖地，从钓鱼到爬山，从打牌到K歌，假期的娱乐项目被她体验了个遍，但心里那块关于戚枳光的空缺，始终填不满。
终于熬到了出成绩那天。
陆小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顾上吃，揣着忐忑的心情直奔学校。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她深吸一口气，挤了进去。
红榜从上往下扫，心脏随着排名的下降越跳越快。当看到自己的名字稳稳地挂在第九名时，她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退步。紧接着，目光下意识地往上挪了一位——戚枳光，第八名。
这家伙……又往前拱了一名。
陆小柏撇撇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佩服。这家伙的学习潜力到底有多深？
回到姑妈家，她把自己关进房间，翻出开学时班级群发的通讯录电子版，找到了戚枳光的企鹅号。
“随波&逐流”，这网名……挺符合他那冰山的调调。头像是一片漆黑，个性签名空着。等级倒是挺高，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三颗星。
陆小柏盯着那个灰色的头像看了半天，指尖在“添加好友”按钮上犹豫不决。最后，她心一横，点了下去。在验证消息里，她斟酌再三，打下一行字：“我是陆小柏。帮你看了成绩，第八名，还行。”
点击发送。
然后，她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高中这么忙，你企鹅号等级怎么这么高的？”
发完，看着那个依旧灰暗的头像，心里有点没底。他会不会不加？或者加上了也不说话？
等了快半小时，对方毫无动静。
晚上临睡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不放心，又给卫静打了个电话：“静静，睡没？提醒你一下，明天二十五号，千佛崖，别忘了啊！”
“忘不了忘不了，姑奶奶！”卫静在那头打着哈欠，“我下午就跟他们都说好了，一个不少！”
挂了电话，她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楼下的小超市，开启扫货模式。辣条、火腿肠、卤蛋、巧克力、薯片……想到明天要爬山，她生怕饿着自己和那群“嗷嗷待哺”的朋友，来来回回搬了两大袋零食回房间，堆在墙角，像准备过冬的仓鼠。
她幻想着明天爬到山顶，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零食，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如果戚枳光也在，那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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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姑妈兴奋的声音吵醒的。
“小柏！快起来看！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陆小柏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揉着眼睛往窗外看去。只见外面已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屋顶、树枝、地面，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她所在的城市，冬天虽然冷，但这样正儿八经的大雪却极为少见，以往最多也就是飘几点雨夹雪，意思一下。
眼前这景象，简直跟韩剧里演的一模一样！
陆小柏瞬间清醒，抓起枕边的手机就给卫静拨了过去。
“静静！下雪了！你看没？超级大的雪！”电话一接通，她就激动地喊道。
“看到了看到了！美翻了！”卫静的声音同样兴奋，但兴奋过后，语气又垮了下来，“可是……我们今天不是要去爬山吗？这雪下得，估计千佛崖的路都封了，肯定去不成了。”
陆小柏心头那点因为大雪带来的雀跃，瞬间被失落取代。
“那怎么办？”她问。
“我想想……”卫静在那边顿了顿，“要不，咱们找个暖和点的茶楼，打扑克牌？或者玩桌游？”
“也行吧。”陆小柏蔫蔫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美的雪景，戚枳光在深圳肯定看不到。好想告诉他。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犹豫了几秒，又拿起手机，拨通了卫静的号码。
“静静，”电话再次接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点，“那个……咱们班开学发的通讯录，你那儿是不是有备份？”
“哟？这你都知道？”卫静在那边发出夸张的惊讶声，“好吧，看来你想起来了，当初就是本姑娘挨个收集的电话和企鹅号。怎么，想查谁的岗啊？”
陆小柏脸上有点发烫，含糊道：“没谁，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
“切，少来！”卫静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说吧，是不是想要戚枳光的电话？”
陆小柏被说中心事，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是是，快给我，别废话。”
“啧啧，瞧你这的德行。”卫静在那头笑骂了一句，然后报出一串数字，“听好了啊，我只念一遍，记不住可不怪我。135 XXXX X213。”
陆小柏几乎是在卫静报出第一个数字的同时就开启了速记模式，大脑飞速运转，将十一个数字牢牢刻在脑子里。
“谢了！”她迅速道谢，然后不等卫静再说什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好了没事了，我们等下见！”
“喂！重色——轻友！”卫静不满的抗议声被陆小柏果断地掐断在挂机音里。
没错，和朋友打牌固然重要，但此刻，没有什么比跟戚枳光分享这场初雪更让她心动。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下那串刚记下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一阵彩铃声，是183那首当年红遍大街小巷的《迷魂记》。陆小柏捏着手机，手心有点冒汗，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心里七上八下的。
响了很久，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是戚枳光。
“戚枳光！是我，陆小柏！”她努力压下心头的紧张和激动，提高音量，“我们家这边下雪了！超级超级大的雪！你那边肯定看不到吧？活该你跑去深圳！”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语气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戚枳光带着困意的声音：“嗯……看到了。”
“啊？你也看到了？深圳也下雪了？”陆小柏愣住。
“没有。”戚枳光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哦……”陆小柏感觉自己一腔热情好像撞到了棉花上，有点讪讪的，“那你……怎么听起来这么累啊？”
“嗯，有点累。”戚枳光打了个哈欠，很快又把话题岔开，“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这个嘛，你猜？”陆小柏又恢复了点精神，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忍不住开始嘚瑟，“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不知道，自从知道你去了深圳，我这几天干什么都没劲儿，连饭都少吃半碗。”
她顿了顿，继续汇报：“对了，我们原本定好今天去千佛崖的，结果下大雪，去不成了，只能改去茶楼打扑克牌了。可惜了，本来还想在山顶看日落呢。”
“戚枳光，你家那边雪大吗？有没有堆雪人？”
“戚枳光，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戚枳光？”
陆小柏对着听筒喊了好几声，那边始终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这家伙，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恰好这时，姑妈在门外喊她吃早饭。陆小柏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无奈，对着已经没了声音的手机小声嘀咕了一句“睡神”，然后挂了电话。
吃完之后，她撑着一把碎花小伞，拎着那两大袋零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出了门。
等她赶到约好的茶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推开包间的门，一股暖气夹杂着说话声、笑闹声扑面而来。
柳悦君眼尖，第一个看到她，立刻拿着刚削好的橘子迎了上来。
“小柏，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她笑着把橘子塞到陆小柏手里，又顺手接过了她那袋沉甸甸的零食，“哟，带这么多好吃的，准备投喂我们啊？”
柳悦君拉着陆小柏走进去，房间里果然热闹非凡。卫静正和李想凑在一起研究手机游戏，辛辰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程毅说着什么，吴莳则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扑克牌。
“来来来，人齐了！”卫静看到陆小柏，立刻丢下手机跑过来，“两两分组，炸金花！输了的弹额头，不准耍赖！”
陆小柏一脸懵，大概柳悦君从她的表情就看出来问题，她立刻指了指角落的吴莳解释着，“这不是我说的，这主意是吴莳出的。”
陆小柏顺着柳悦君的方向望过去，她分明看到在吴莳旁边的角落里，那个丝毫不显眼的位置，坐着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少年，陆小柏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戚枳光？？”
“你不是在深圳吗？”
“我早上还和你打电话说下雪的事情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小柏一连好几个问题抛得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而陆小柏冲上去之后也不等戚枳光回答，直直的在戚枳光旁边那一点点缝里挤进去表示自己要挨着他坐。
戚枳光无奈的摇摇头，往吴莳旁边挪了挪方向，才算是给陆小柏空出一点小位置。
陆小柏一屁股挤进去，又开启了机关枪提问法则，“戚枳光，你快回答我啊。你是提前回来了吗？还是没去？或者说我看到的是个假的？”
戚枳光把陆小柏凑过来的头别过去，不轻不重道，“今年雪灾，航班火车都延误了。”
“那你是没去咯？”陆小柏一脸惊讶的模样。
这时候静静这才好心的介绍了一句，“我早上来的时候，戚枳光同学就到了，房间是他定的。虽然我也很意外，但是如果他真的期末考之后就去深圳，我觉得他现在可能被困湖北或者湖南。”
说话间，几个人就这么草率的玩起了炸金花。
陆小柏不会玩，和吴莳一组，戚枳光和程毅一组，连续几把下来，戚枳光都是以满贯的模式直接赢了，最后程毅弹吴莳的额头，戚枳光弹陆小柏的额头。陆小柏捂着额头一脸求饶着，“你可轻点儿，我怕疼。”
她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吴莳额头被弹的惨叫。陆小柏紧闭着双眼，一副要去赴死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她只觉得似乎有个黑影压过来。她紧紧的咬着牙，等着疼痛的到来，结果只是挠痒似的一弹……
她有些错愕的抬起头，一脸的惊讶，“你……”
戚枳光默默的转过头，“我出去看雪了，你们玩。”
“我也去，我也去。”陆小柏一听这声音，立马附和着，紧跟着戚枳光的步伐。
站在屋檐下，外面那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陆小柏虽然穿了棉袄，但还是觉得很冻，她不停的搓着双手哈气，一个劲的抱怨着，“太冷了，我觉得这天气给我三个棉袄都没法抗寒。”
这时候戚枳光把衣兜露了出来，目光从戚枳光手上，落在了衣兜口。
陆小柏似乎感觉到了戚枳光的意思，她立马笑嘻嘻的不客气的把手伸进了戚枳光的衣兜里。戚枳光没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了前方。
陆小柏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暖和——”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困……”戚枳光的那句话说得很轻，却又透着叹息。
一直到后来陆小柏才知道原来当时戚枳光的爷爷和戚枳航都去了深圳，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年，而这一次不去深圳过年，是他执意不去的……也许当时戚枳光真的是为了她，才把团圆的日子选择了孤独……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2008年第一场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