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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1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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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樱娘睡下之后就做了个梦。
她从余家庄出生,在爹娘的争吵中磕磕绊绊的长到十五岁。
仍旧熟悉的乡村,即使是梦中,一景一物都真切清晰,仿佛她真的重活了一回。
只是梦中的她无法体会重生的喜悦。
这回她倒避开了崔坚那门亲事,嫁了个读书人。
读书人性情温和,又知书上进,因喜爱樱娘姿色,夫妻十分相和。
连梦外头的樱娘都想:如果她没遇到卫元膺,也许真的会寻个这样的读书人嫁了,毕竟她对父亲余槐的读书识字曾经十分欣羡。
但日子并非她想像的那样一帆风顺。
夫妻感情虽好,婆婆却看不惯两人恩爱,总是想法挑拨夫妻感情。
男人与父母骨血相连,时日长了,自然偏听偏信,夫妻到底生了隔阂。
男人第二年便考中了举人。
梦外的樱娘不自禁摇头,在她预想的看法中,男人一旦位高权重便要变心。
果然,因她无子,公婆提出给这读书人纳妾。
读书人对樱娘倒是存着几分歉疚,却架不住母亲成天耳提面命,深以无子为耻。
余家自然没人站在樱娘这边,余槐本就软弱,李氏深受无子之痛。
虽说余老太太刻薄,可到底乡下民风淳朴,虽说没有儿子要让人笑话,到底没有休妻一说。
可樱娘的夫家不同,一旦樱娘被休,她哪儿有立足之地?
无子即是不孝,几乎所有人都同情不能生育的樱娘,赞同夫家替她丈夫纳妾。
樱娘孤立无援,只能默默忍受。
杏娘也说了门亲事,是邻村的小伙子,家里兄弟众多,有几十亩田,日子颇为富裕。
杏娘极为争气,进门便开了怀,第二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这男人能干,肯吃苦,身强力壮,颇有一把子力气。
可他唯一的缺点是好酒,酒后便打人。
杏娘虽然生了儿子在夫家站住了脚,日子却并不畅意。
及至后来这男人又沾了赌,败完了家财。
杏娘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便想把自己的幼子过继给樱娘。
樱娘也想帮妹妹一把,可夫家不同意。
三年后,男人又考中了进士,授了常县县令。
彼时他所纳的两妾和樱娘一样,一无所出。
公婆怀疑是樱娘坏了他家风水,暗暗谋划着替儿子再纳两房妾室。
樱娘虽贤良、孝顺,却不得丈夫欢心,他以留下樱娘为父母尽孝为由,只带了新纳的两个小妾去了任上。
樱娘恪尽职守,养大了一儿一女,又给公婆送终,男人也从七品县令熬成了四品知府。
他却以樱娘无子为由,休妻另娶。
樱娘求助无门,只能默默的收了休书,拎着破旧的包袱回家。
物是人非,余家庄早就不是幼年能庇护她的家。
因她被休,世人对她报以极大的恶意,不过略住些时日,她便被折腾的无以容身。
从前被称做叔伯兄长的人,亦欺她孤寡。
樱娘便愤而离家。
她支了个面摊,借以谋生。
彼时她也才三十出头,虽然日子不如意,略显老态,可风姿不减当年,仍旧窈窕绰约。
街上的混子地痞来面摊捣乱,樱娘从那个老实得当着生人连话都说不流利的软弱妇人,愣是磨炼成了敢拿菜刀追着地痞砍的泼妇。
梦在这个时候醒了。
樱娘回想梦中情节,不禁冷汗涔涔,同时又有哭笑不得之感。
看来她命定如此,不管是她自己挑的,还是被挑的,注定过不成安生日子。
身后有个滚烫的身躯凑过来,将她圈进怀里,卫元膺问:“做恶梦了?”
樱娘点头,随即一怔,翻过身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自从有了砚哥儿,两人从来都是一里一外,把砚哥儿夹在中间睡的。
卫元膺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道:“听见你睡得不安,猜着你是做恶梦了?梦见了什么?”
樱娘回想梦中情形,枕到了他结实的手臂上,问:“我哭了吗?”
“哼唧了几声。”
樱娘抱着他另一条手臂,把梦里情形讲给他听。
卫元膺好笑的道:“就算你挑男人眼光不好,落得个被休的下场,那你自己能够坚强的活下去吗?”
樱娘怔了怔。
许是她的执念作祟,梦里她所见到的男人没一个是长常、肯负责任的好男人。但同样是她的执念,她并没有因为被休就要死要活,而是迎着再艰难不过的困境,仍旧坚强的谋生。
卫元膺再问她:“既然你有这份勇气和信心,敢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男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不指望别人,自己活下去,那你又怕什么?”
樱娘低笑道:“是,知道了。”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不是她看男人的眼光不好,是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别。
与其整日活在提心吊胆中,不如趁着能爱的时候就好好爱吧。
如果侥幸卫元膺是她所遇到的最好的良人,那这一生就彼此交付。
假如他不是,那就离开,她同样不会让自己受尽委屈。
放下心结,樱娘靠着温暖又紧实的躯体,觉得十分安心。
她拱了又拱,终于寻了个再舒适不过的地方。
习惯性的搂住卫膺的腰,腿就不老实的搭到他腿上。
她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听见卫元膺在她耳边问她:“舒服吗?”
嗯。
樱娘猛的就醒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的往下缩了缩腿,小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身体起伏实在太清晰,也太熟悉。
卫元膺哼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但大半夜的为了息事宁人,他也只得不计较。
樱娘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
自从她生下砚哥儿,他就没再碰过她了。
也许是日子虽然困顿却平顺的原因,也或者是生了砚哥儿,从前不好的经历离樱娘越来越远,她对于卫元膺冷丁的清心寡欲表示十分好奇和五分不满。
她又往卫元膺身上蹭了蹭,几乎半趴到了他的胸中,两人肌肤相接,已经是近得不能再近。
可樱娘还嫌不够。
卫元膺便曲着手臂抱住她,失笑道:“你能别像我闺女似的撒娇吗?”
樱娘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年纪又长了几岁,她如今很少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脸红心跳,她道:“我就撒娇,你能怎么样?”
卫元膺低声道:“当然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樱娘脸都埋进他怀里了,小声问:“那你为什么不怎么样?”
卫元膺低声笑起来,用另一只手撩起她的额发,问:“我没听错吧?这好像还是你头一回这么主动。”
樱娘不说话,手不老实的在他腰间摸挲来摸挲去。
卫元膺也不动,任她不老实的作怪。
樱娘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卫元膺低咳一声,好像不太适应两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谈这些事,他道:“按说,砚哥儿已经两岁多了,是该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
樱娘问他:“然后呢?”
“然后嘛,我觉得你太辛苦,还是过两年再要。”
其实要不要再添个孩子,樱娘是无所谓的,不过他这么一说,她就是觉得心里别扭。
敢情他就是为孩子才……那什么吗?
不要孩子,他就冷落她不管了?
她的手停住,慢慢的从他的腰间滑落下来,只嗯了一声。
她乖巧的像只猫,窝在他的肩胛睡得倒舒服。
卫元膺的手探进她的被子里去。
樱娘低声咕哝:“你不是说过两年再要?”
卫元膺不满的道:“敢情你就是为了要孩子才和我亲近的啊?”
倒打一耙。
腊月的时候,樱娘被诊出又有了身孕。
卫元膺嘴上说着“最好过两年再要”,可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喜形于色。
送走郎中,他问樱娘:“已经有了砚哥儿了,这一胎你想要个儿子还是要个闺女。”
樱娘想也不想的道:“儿子。”
卫元膺倒是被噎得一窒。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笑笑道:“真是个傻姑娘。要儿子有什么好?你觉得他们小时候睁着黑漆漆的眼睛,露出没牙齿的笑,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可等他们长大了,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不知有多少操不完的心。”
樱娘道:“不管,我就要生儿子。”
卫元膺好笑的道:“好,好,这一胎再生个儿子,那下一胎呢?”
樱娘想了想,道:“你喜欢闺女?”
卫元膺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最好和你一模一样。”
他要把她所受的苦,都在小闺女身上一样一样的补偿回来,让她的信心和勇气更足。
看他是真心喜欢闺女,樱娘又想了想,觉得有他和砚哥儿,还有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已经足以保护小闺女,并且能庇护着她顺顺利利的长大,即使嫁了人所遇非淑,也能替她撑腰提气打报不平,不至于让她白白受了委屈。
她便勉为其难的道:“那就下胎给你生个闺女。”
虽说卫元膺说是喜欢闺女,可对于被郎中诊断为肚子里这个仍旧是个小子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失望之情。
他把樱娘照顾得很好,等到眼看要瓜熟蒂落之际,他被急召回京城。
起名废,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第1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