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重生）》百醉疏狂

145、第145章、立足

　　天亮了，黑夜褪去，一切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不得不收拢爪牙，隐在暗处，等待再次出现的时机。
　　樱娘从睡梦中醒来。
　　心跳得极快，好像梦里有人追，她双腿无力，像是陷进了泥潭，任凭她怎么努力的奔跑，总能听见身后追捕者得意的叫嚣。

　　阳光照进屋里，带着暖融融的温度，可对于樱娘来说，她是这空旷屋子里不值一提的一小部分，再多的阳光也没法驱除这初秋的凉意。
　　她想到了昨晚站在床头的黑衣人和陌生的香味儿。
　　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樱娘脸色发白，她怯怯的左右四顾：昨夜偷袭她的人已经没了影踪，就好像她只是做了个梦。
　　屋里也极干净，一点儿陌生的味道都没有了。

　　可樱娘就是不信。
　　她非常相信昨晚她看见那黑衣人的时候并不是睡着的，她也确信她的眼睛和神志没有任何问题。
　　可她却安然无恙。
　　这屋里又没有多值钱的东西。

　　樱娘下地，去到柜子里，把锦匣拿出来，打开盒盖。银票还在，且一张都不少。
　　那就奇了怪了，不是歹人，他也不会私闯民宅，大半夜的都闯到家里来了，自然心存恶意。
　　可他不图财，不图命，他图什么？

　　樱娘百思不得其解，开门出去。
　　正要唤人，小丫头粟米揉着脖颈走进来，她一眼看见是樱娘，脸上立刻闪现出惊喜：“姑娘醒了？我去买早饭。”
　　樱娘刻意打量她的神色。
　　粟米一脸懵懂：“姑娘，怎么了？我昨天，没睡好，然后，又睡过了。”

　　她一脸不好意思又讨好的笑，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可其实心跳又快又乱，生怕被樱娘察觉出什么。
　　好在樱娘只是笑笑，道：“没什么，你昨晚睡得不好？”
　　粟米重重点头：“不好，特别不好，也不知做了什么恶梦，整个人好像被人拆了又重新装了一遍，浑身都疼，可是我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啊。”

　　她特意把手臂伸出来给樱娘看。
　　确实，她手臂虽细却白，没有一点儿淤青的痕迹。
　　不像是被人为难了的样子。
　　樱娘也不好说出来吓唬她，只是面带茫然：难道她昨晚真的只是花了眼。

　　粟米很有眼色的走过来：“姑娘，你脸色不太好哦，是不是饿了，你再等等啊，我很快回来。”
　　樱娘顺势坐下，懒洋洋的道：“别买早餐了，昨天不是才买了米面？我也没什么胃口，你就熬些粥，拌个小菜就行了。”
　　她怀念的道：“我想娘腌的咸鸡蛋了。”
　　想到这儿，满口的口水，恨不得马上就吃到嘴里。

　　粟米不依：“那怎么行，粥和咸菜也太简单了，我虽不大会做饭，可太太临行前再三嘱咐叫奴婢好好照顾姑娘，要是奴婢如此偷懒，太太该骂奴婢了。要不我给姑娘买些馄饨，浇点香油，搁上紫菜和虾米，那才开胃呢。”
　　她一说，樱娘倒饿了，她给了粟米一吊钱，道：“你看着买吧。”

　　粟米一出门，脸上就带出了心有余悸的神色。如果再待下去，她肯定要撑不住说实话了。
　　昨天的事她怎么可能忘？那可是比恶梦还要恶梦。那男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下手又稳又狠又准。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可他卸的是她的关节。
　　她疼得死去活来，凡是知道的都说了，那人才又把她的关节给接上了。

　　她不知道樱娘都得罪了谁，只觉得自从进了京城，她这脑子就不够使，姑娘做的所有事，她都猜不着姑娘的用意。
　　而且结果也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就比如卖字，居然真能卖两万两银子。
　　比如拜见晋王妃，她居然对姑娘还十分友好。
　　再比如昨晚那人，说他是歹人吧，他又什么都没干，可说他是好人？见鬼呢。

　　粟米叹口气，她真想劝姑娘干脆离开京城算了。
　　这京城都是什么地儿啊？确实挺繁华，可生活不容易，处处都是贵人，不知道哪儿就得罪了，到时候小命都不保，还谈什么生意？
　　但她也知道自己说话没什么地位，只得作罢。

　　早饭樱娘吃得没情没趣，几乎是数着米粒把粥吃完的。
　　粟米小心的道：“是不是不好吃啊？那我明天再换一家。”
　　樱娘朝她笑笑，道：“不用，挺好吃的，我不过是在寻思事情。”

　　粟米深以为然，等樱娘吃了早饭，她担心的问樱娘：“姑娘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铺子，开得成吗？
　　樱娘沉吟着道：“我想开个小面摊。”

　　面摊？这跟香花铺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啊。
　　粟米眨巴眨巴眼睛，问：“开一个小面摊，能花多少银子。”
　　樱娘掰着手指头算：“桌椅、板凳，再加上锅碗瓢盆，几十两足够了吧。”
　　粟米有些不知所措：“那您跟……人家要两万两银子。”

　　樱娘丢给粟米一句话：“能赚来银子那是我自己的本事。至于怎么花，那就得慢慢考量。”
　　粟米心道：什么呀，其实就是您抠。
　　对于樱娘的决定，她恍然大悟：敢情开面摊花销小，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啊。
　　她收回先前对姑娘的评价：姑娘一点儿都不败家，相反挺会过日子。只是姑娘没心思嫁人，不然也不知道谁会有这个福气。

　　樱娘准备了两三天，当真把面摊支了起来。
　　她所住的地方不算特别富裕，但人群密集，且多少都是有些差使的。
　　樱娘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连观察了好几天。
　　这些百姓们穿着的衣裳料子虽然寻常，但都没有补丁，且都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要面的人。
　　他们吃的饭也是形态各异，没有大鱼大肉，精米精面，但都有些油水。

　　樱娘得出结论：这些人吃碗面的钱是有的。

　　想到就做，樱娘在自家门口支了个小摊子。
　　她一早起来就先和面，把锅架上，添了柴，烧旺了水。
　　这边热热闹闹，很是引人注目，有早起上工的人路过，粟米便随口问一声：“大叔，吃面吗？”

　　京城不乏勾心斗角的聪明人，但大多数百姓还是挺纯朴的，再者衣食住行，这吃的放在第二位，可见其重要性。
　　因此粟米一招呼，人们摸摸饿得叽哩咕噜的肚子，想着喝碗热乎乎的面汤，在这秋意寒凉的清晨是种享受。
　　便果然坐下来要碗面，存着尝尝的心思。
　　左右一碗面也不贵，要是好吃呢，下回还来，要是不好吃，权当白扔了两个铜子。

　　樱娘擀出的面细长均匀，又劲道，下到热火里一煮，她利落的挑出来，再浇上自己用肉丁做的卤，随着热气，这香气就四溢开来。
　　有人吃辣，樱娘便将早就炒好的辣椒酱摆出来。
　　有一就有二，坐下来吃面的人越来越多。
　　粟米帮着擦桌抹凳，又帮着端面端菜，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

　　有人吃完面，对樱娘赞不绝口，还问她：“姑娘，中午这面摊还支着吗？”
　　樱娘微微含笑：“只做早饭，大叔想吃，明早再来吧。”
　　有人便道：“姑娘你好不会做生意，辛苦是辛苦，可是挣得多啊。”
　　樱娘含笑不说话。
　　旁边人便道：“你也不瞧瞧这姑娘生得多纤弱单薄，做这一大早上的面可不是轻省活，你还想让她做一天？不得累伤了啊。”

　　众人说说笑笑散去，樱娘开始收拾锅碗。
　　粟米看她轻捶着腰，主动道：“姑娘坐下歇着吧，我来收拾。”
　　因着离家近，多搬几次也就都搬完了。
　　樱娘看着光突突的门口，自言自语：“还得弄个标识，叫什么好呢？”
　　粟米嘿嘿笑，道：“咱家以前的花香铺子就叫不二香，不如这面摊还这么叫？”
　　樱娘笑笑，赞她道：“别说，你这主意真不错。”
　　粟米十分得意。

　　樱娘下午时分出去预订了个牌匾，上头就四个字：不二面摊。
　　本来人家老板说这名字叫得不响亮，给她写“不二面馆”，樱娘推辞：“我那就是个面摊，实在当不起这个面馆二字。”
　　老板说她：“丫头你也太死板了，面摊面馆，虽一字之差，却是天悬地别，前者多土，后者多响亮。”

　　樱娘失笑：“可我那面摊也实在太局促，我何必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等我以后能开上面馆了，我再找您订做这牌匾。”
　　老板直摇头：“你这孩子忒实诚了，现在这拉大旗做虎皮的人多了，各个都说话算话？要真那样，这世道就没坏人了。”
　　樱娘笑笑没说话。

　　面摊算是支起来了，每天进项不多，但足够樱娘主仆二人的花销。
　　粟米看樱娘早起十分辛苦，便建议：“姑娘都是自己动手，未免太辛苦了些，要不咱们再雇两个人，也算是给姑娘打下手了。”
　　樱娘顿了半天，才摇头：“没事，我不觉得辛苦。”

　　粟米：姑娘又犯抠的毛病了。

　　转眼就是一个月。
　　樱娘给家里写信，满纸都是平安。李氏不会写字，是梨娘、杏娘代笔，写了一封家书，也只说家中都好。
　　嘱咐她在外头多保重，一定要保养好身体，别太牵挂家人，遇到难事，别一味的自己生闷气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