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重生）》百醉疏狂

118、第118章、脱身

　　空气中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而且一个死掉的男人也实在不怎么入目。
　　樱娘倒退一步，死死的盯着地上已经渐渐僵硬的崔坚，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人活着，是她的威胁和隐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从前发生过什么，有如吞下苍蝇一般恶心。
　　可他死了，仍旧是个恶心的存在。
　　总好像有一天会有人把崔坚从地底下挖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就是把这人埋了，也没法瞒天过海，也洗不掉你人生的脏污。

　　那就一把火烧了？
　　樱娘正胡思乱想着，听见有人啪啪啪啪的拍着手掌，一个温润的男声带着笑意道：“早听说护国公世子夫人是位艳惊天下的美人，今日一见，倒该再添上四字才算合适。”
　　樱娘心里一惊，被人抓个现形的窘迫和仓皇立现。她双手绞在一处，好半天才抬眼看向人声处。

　　人还不少，大概有十多个侍卫模样的人，各个持刀挎剑，空气里是凛然的杀气。
　　他们漠然的盯着樱娘，那眼神和她刚才盯着崔坚的眼神一模一样。
　　樱娘并不陌生，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怕是她的性命微如草芥。
　　樱娘微微蹙眉。
　　她初来京城，没什么仇怨，如果非说要有，也就是卫家几个女人。
　　但她们真能请出这样大的阵势，当众致她于非命？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戴金冠，虽一身青色常服，可脚上却是绣云纹的官靴。
　　樱娘抿唇嫣然一笑，疑惑的问道：“添哪四个字？”
　　她声音纯真还带着点儿不解世事的清透，看得那年轻人倒是微微惊讶。
　　如果只看先前她下手的狠决，还当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可如今看来，她倒成了无辜、幼弱的小姑娘。

　　那年轻人摇着洒金折扇，不无嘲弄的笑道：“当然是添‘心狠手辣’四个字。”
　　樱娘眼中含泪，好像对这样的指控承受不住一样。
　　饶是这男人看惯了天下绝色，也难免心中一荡，竟生出“难不成竟当真冤枉了眼前这姑娘”的愧疚感。
　　他察觉到心思不对，轻咳一声，道：“也不对，杀个人不算什么，毕竟人和猪没什么区别，手起刀落，红血白肉，什么都解决了，倒是女子中少有像世子夫人这般……嗯，痛快果决的。”

　　樱娘天真的笑起来，道：“从来没人像公子这样夸我，倒像不是我的错，而是这人该杀一样。”
　　“……”我好像不是夸你，是讽刺你吧？
　　不过美人宜喜宜嗔，哪怕她故作无辜，眼前情景也赏心悦目。
　　这年轻人笑了笑，道：“既然他已经死了，自然该死。”一个死掉的人当然没有一个活人有价值。

　　樱娘眼中浮起感激，却又微蹙眉问：“不知阁下是何人？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更无恩怨，可看阁下这架势，倒像是螳螂身后黄雀。我有什么价值，能当得起阁下如此兴师动众？”
　　那男人道：“世子夫人太过妄自菲薄了，你若没有价值，还有谁值当本公子出手呢？”
　　樱娘不过是投石问路，逛他一逛，没想到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樱娘抿抿唇，面露胆怯和紧张，整个人都做出了自卫的姿态，问：“不知公子意欲对樱娘如何？”

　　她泫然若泣，又美丽娇柔，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欺负的小姑娘。
　　这年轻男子明知她是装的，可也不由得顿了顿。
　　他自然不愿意给人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只得放出最柔和的声调来，道：“本公子对世子夫人并无恶意，不过是看世子夫人孤身一从……”
　　他拿折扇四下一指。
　　这荒郊野岭的，不是她行凶就是被行凶。

　　樱娘感激的绽出个最娇弱的笑来，道：“因这贼人挟持了樱娘的妹妹，并再三强调要樱娘一人前来……也幸好公子仗义相救，不然樱娘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位公子和他身后的侍卫俱都哑口无言：“……”
　　不是，你这大白天的睁眼说瞎话就不脸红吗？人是你杀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樱娘耍无赖：谁说我杀的？那匕首上又没有我的痕迹。

　　得，还想拿这死人要挟她呢，别再被她反咬一口。
　　余樱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位年轻公子可不想玉石俱焚，太不值了。
　　他只能苦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那就谁也别说谁了。
　　他一个示意，早有侍卫上前把崔坚拖走，不大一会儿火光冲天，崔坚注定要化成齑粉。
　　这就是他的命。

　　年轻公子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我送世子夫人回府。”
　　樱娘盈盈下拜：“樱娘看公子爷不是常人，且樱娘知道世子与梁王爷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能够大费周张捉住樱娘的把柄，借此想要要挟世子爷的人不多，想来公子便是皇四子晋王爷？”
　　晋王微露讶色：这妇人是怎么瞧出自己身份的？难道打听来的消息有误？还是她当真聪明绝顶，有非同一般的长处？

　　容不得晋王多想，他笑眯眯的道：“瞧，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世子夫人果然大出本王意料之外啊。”
　　樱娘道：“王爷聪慧，樱娘出身于乡野，粗鄙不堪，若有得罪怠慢之处，还请王爷大人大量，切勿与樱娘计较。”
　　晋王道：“世子夫人多虑。本王不否认对卫子初很感兴趣，不过威胁一个女人这样的下作事，本王还做不出来。”

　　他肯讲君子之道就好。
　　樱娘道：“那樱娘就得罪了，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晋王颔首：“但说无妨。”
　　我一个大男人不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樱娘也就不客气：“我只是个小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日子安稳，男人的事关系朝堂风云，我不管，也管不起。刚才王爷也说过，借以威胁女人是下作事，所以还望王爷言而有信。您有什么话，只管对世子爷去说，不要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
　　晋王眸子一眯，随即哈哈大笑，道：“世子夫人爽快。”

　　他轻轻拍打折扇，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谦虚，毕竟卫子初和你的事，算得上是震动朝野。谁不知道卫子初遇见了你才千年老树开了花？你的一言一行，不说对他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可总能有点儿作用？”
　　他还自以为俏皮的朝樱娘挤了挤眉眼。
　　樱娘很是无语。
　　她根本不觉得是自己的倾世容颜让卫元膺死灰复燃，只能说她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又有那位嬷嬷的催情香从中立了一大功……
　　仅此而已。

　　樱娘抿抿唇，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有时候人们宁愿相信假话，也不愿意相信真话，她越辩解越是欲盖弥彰。
　　况且她和卫元膺的事算得上是家丑，还是别向外人道了。
　　她道：“那又如何？世子爷心志极坚，晋王爷难道以为他会听信一个妇人的耳旁风？”
　　“聊胜于无。”
　　那好吧，各人有各人的坚持。

　　晋王爷一挥手，只留了两个侍卫和两个侍女，他就那么漫不经心的，当真一前一后陪着樱娘缓缓下山。
　　想了想，终究不甘，他道：“世子夫人，你可真是高明啊。”
　　樱娘低头认真走路，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只轻声道：“王爷何出此言？”
　　“本王原本是想请世子夫人到蔽府做客的……结果你三言两语便让本王打消了念头，难道这还不能称之为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世子夫人可堪用兵高手。”

　　樱娘轻笑：“王爷谬赞，实是您堪称真正君子，才能容让樱娘的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啧啧，这马屁拍得，还真让人舒服。
　　晋王爷道：“良禽择木而栖，这道理想必世子夫人明白？”
　　他仍旧不死心。
　　樱娘抬起眼睛，面带认真的神色，顿下步子转身望向晋王，道：“王爷坦诚，那樱娘就再放肆一回。”
　　晋王一扬下巴：“你说。”

　　栅娘道：“若是事事都能按照规矩、道理来，那人也就不是人，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就算是世子爷怕是也要承认王爷说是有道理，但道理是一回事，他未必就能按着道理选。”
　　晋王一笑，道：“难道整个卫家一家几百人的性命，也不足以让他改弦更辙吗？”
　　樱娘垂眸，道：“若是王爷问我，我自然会选择择贤而侍。但世子爷不是我，他有他的立场，他的考量。”
　　晋王呵呵笑了两声，道：“本王很欣赏你的大胆，但你也说了，道理是道理，结果究竟如何，本王总得试试。要是再被你三言两语劝动，本王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说着话，一行人到了山脚。
　　山脚有个简单的茶肆，就是借着高大树木搭个了草棚子遮阳，摆着六七张桌子，陈放十多条长凳。
　　有那赶路匆忙的，一文钱要一碗热茶，蹲在地上呼噜呼噜一喝，抹抹嘴就走。
　　有那从万安寺上香下山不急的，这才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上几口。
　　茶也不是什么上等名茶，就是普通的茶叶饼子。
　　老板娘四十多岁，头发在脑后挽着个髻，身上罩着深青色围裙，利落的把茶饼上的茶叶往碗里一放，再从锅里舀了热水一冲，一碗热茶就好了。

　　樱娘道：“如果王爷不嫌，樱娘请王爷喝杯粗茶如何？”
　　晋王没应，只道：“本王也相信以后定能有喝上世子夫人亲手沏茶的机会，留待下次吧，本王还有事，告辞。”
　　侍从拉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兜着缰绳，微笑道：“既已承诺，便当守信，就让本王的侍女送世子夫人回府吧。”
　　樱娘没推辞，屈膝一福：“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