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陈迹》枫叶流丹

3、第 3 章

　　不一会，三人到了比赛地，场馆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参赛校队、随行老师、家长、评委，以及新闻媒体。
　　宥琼霓一家因为慕青既是带队老师又是家属，被安排在靠近舞台的前排，同校的其他选手一看见杨云沁就开心地招手，杨云沁走过去，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兴奋地聚在了一块。
　　一个女孩子羡慕地说：“云沁，你的妈妈好漂亮，和杨老师好登对。”
　　云沁远远看了一眼美丽优雅的母亲和斯文清俊的父亲，两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画面甚是悦目，她不禁骄傲地说：“那是当然。”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女生低喊一声：“看那边，许之墨他们过来了。”

　　转过头，只见一群戴着一中校徽的学生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白衬衣和浅灰色的长裤，清爽干净的发丝垂落额前，黑曜石般的眼睛晨星般明亮，即便远远看去也一眼夺目。
　　“看见了吗？那个就是许之墨，去年全国钢琴大赛少年组的冠军。”有人说。
　　杨云沁垂着眸，任那一群谈笑风生的少年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不一会，主持人上台了，宣布钢琴比赛正式开始！

　　* * *

　　小选手们流水般走上台，终于轮到杨云沁，宥琼霓握握女儿的手，发现居然微微发凉。这也难怪，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大赛。宥琼霓亲亲女儿的脸蛋，柔声道：“小云，别怕，你行的。”
　　杨云沁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走上台。
　　少女穿着白衬衣和黑裙子，身姿像小白桦般亭亭玉立，她走上台，落落大方地鞠了个躬，然后便坐在钢琴前起手弹奏起来。

　　她弹得是《月光曲》，优美的旋律流水般从她指间溢出，如吹起一阵微风，如泛起了一波月光。她的指法从容娴熟、简直不似这个年纪琴手该有，技巧更是精准巧妙，每一个音、每一个乐旬、每一个技术难点都完成得无懈可击，评委们脸上纷纷露出赞许的笑容，杨慕青眼中也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时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宥琼霓身边停下，隔着一条过道有少年人轻声喊了声：“爸，你来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嗯，过去点，给我让个坐。”
　　宥琼霓忽然便浑身收紧了。
　　少年人那边移出了一个位置，男人坐下。

　　他和她隔着一条过道并排而坐，宥琼霓腰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台上的女儿，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的模样，铁灰色三件套西装、米咖色领针式衬衣，深灰色的领带，方形黑金袖扣，全是她替他挑选的，极为精致典雅的款式，别人穿来或许风度翩翩，他却因为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以及冷肃深沉的气质，展现出一种即优雅又阳刚的成熟魅力。
　　不一会，杨云沁一曲终了，大家都鼓起掌来，身侧的男人也抬起手缓缓鼓掌。
　　杨云沁眼神明亮地走下台，难掩欣喜地走到宥琼霓面前问道：“妈，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宥琼霓微笑道：“我的女儿当然是最棒的。”
　　身侧的男人似乎侧头看了她们一眼，微微笑了笑，然后漫不经心地把头又转向舞台。
　　后面的选手和云沁比起来都乏善可陈，直到，许之墨上场了。
　　这个俊朗清秀的少年人一开始弹奏就震慑了所有人，他的神情专注而又潇洒，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无拘无束地挥洒跳跃，仿佛有无尽的魔力！琴声如天籁，或轻松明快，或舒缓悠扬，或雄壮激昂，跌宕起伏自由流转，忽然绚烂的指法在琴键上卷起一股如狂风席卷而来的速度，所有的人都不禁叹为观止、心潮涌动……宥琼霓虽然不大懂钢琴，但也知道他的演奏比女儿更加出色。
　　身边，云沁的脸色越来越沉默。杨慕青握握女儿的手语气轻松地柔声道：“没关系，还记得吧？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输赢并不重要。”
　　云沁勉强笑了一笑。
　　宥琼霓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起身离开了演奏大厅。

　　* * *

　　宥琼霓走出卫生间，来到卫生间外的大理石洗手台前停下，只见墙壁上的镜子里映照出一个打扮精致、风姿绰约的女人，高挑、美丽、而又疲惫。她忽然感到很累，不知道是为了生活、为了女儿、还是仅仅为了今天这场隆重而又可笑的盛装“赴约”。
　　——宥琼霓，你在期待什么呢？
　　她摇头自嘲地一笑，然后，弯下腰，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
　　水流哗哗地流出，轻轻冲洗她的双手，这双手指形纤美，指甲淡润光亮，水流之下美玉一般洁白剔透。平时慕青总不舍得这双手去做脏活累活，甚至连碗都很少让她洗，所以结婚这么多年了，她这双手才能保养的这般好。
　　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她又微微叹了口气，关上水龙头抬起眼眸，瞬间，她僵住了——镜子内、她身后、赫然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非常高大，站在背后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刀斧削刻的面庞毫无表情，只是用深邃的眼眸盯着她，目光冰冷。
　　两人的目光在镜面内沉默地交汇着，她在他目光之下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想直起身，便看见身后的男人缓缓走了近来。
　　这一刻，她微弓着身，腰细如柳，臀美如瓣，一袭墨绿旗袍勾勒出一段曼妙无比妖娆致命的曲线……
　　那个男人越来越近，鹰鹫般的目光越来越低沉越来越锐利，几乎就要穿透她的躯体，下一刻他似乎就要出手扣住她的腰狠狠蓄势待发致命一击！
　　心脏一瞬间差点要从宥琼霓胸腔里跳出来，她骇然转过身面对着已站在咫尺的许之霖！
　　他停下，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她虚弱地靠在洗脸台上，强撑出一个明朗的微笑：“许先生，您也在这里啊。”
　　他静静看着她，良久，也笑了。
　　“宥琼霓，没想到你也在。”
　　“今天我女儿参加比赛。”她直起身，仿佛忽然拥有了某种护体的武器。
　　许之霖点点头，“我看见了，很优秀。”
　　宥琼霓脸上露出一个母亲应有的欣慰笑容，“谢谢，您的孩子也非常优秀。”
　　他又问：“那是你丈夫？”
　　“……是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虽然在笑，可宥琼霓永远记得这笑容里的轻蔑，“一个总是告诉孩子输赢无所谓的男人，最后只会教会孩子和他一样习惯失败。”
　　宥琼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她说道：“是，他可能在您看来确实是一无是处的失败者，可他是我的丈夫，我不允许您侮辱他！”
　　他嘲讽地看她，眼中似有冷冷的锋芒掠过，“你不允许？”
　　宥琼霓没有再回答，转身离开了这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