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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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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禾觉得自己八成是让毒辣辣的太阳,给晒坏了脑壳,才会在这大中午陪卢越物色艺术培训班。
他再一次催促。“怎么还没到?”
“很快,最多还有五十米,信我。”
“信你?树都能上母猪。”宋禾毫不客气怼了回去。
卢越看着拉着老长一张脸的宋禾,心里苦。
作为这个小县城都吊车尾的一个高中,学校开始另寻出路,大力发展艺体特长生。几年下来,升学率竟然也丝毫不比几个重点高中差。
在班主任老郑头鼓吹之下,身为学渣的卢越同学决定浪子回头。趁着午休的时间,去附近几个培训班实地考察,顺便拉上了同为学渣的宋禾。
美名其曰:携手洗心革面,肩并肩上清华。对此宋禾只想让他洗洗脸,去照下镜子。
不过不能怪宋禾没耐心,这已经是从第三个培训班出来了。刚才的经历几乎让人窒息。
声乐班:简单唱两句就好,我需要听一 下声音条件。
两个五音不全的人。“……”
舞蹈班:零基础没关系,身体协调就ok
卢越:“走路顺拐…呢?”
播音主持:来你们读一下这个。
卢越看了一眼,心里霎时寒了。然后开始了重复“十十是十十,十十不是十十”的过程。
最后宋禾几乎都能感同身受,那位老师被绕口令支配的恐惧。极为自觉的带着卢越滚出了门。
卢越想回击,又觉得底气不足。毕竟大部分阻力都是在他身上。
“哎到了到了。”他们走到一座五层小楼下面,这是卢越艺术之路的最后一站。
距离学校极近的一个画室,近到和高二的教室,只隔着一个操场。
卢越说“就这儿,四楼。”
“我怎么不知道这有个画室?”
这是一栋旧楼,住家户的那种。宋禾天天放学打这儿路过,要有的话,他自认为不可能注意不到。
“刚开的啊,你上哪知道。”
“刚开的你都敢来,指不定连营业执照都没有。”
“你他妈肯定上课又睡觉来着。老郑说了,这画室跟学校刚签了合作,妥妥的。”
宋禾想了想,他爹,也就是校长,似乎是在家里饭桌上提过这么一回事。
据说是S城开的一伙人,看中了华中地区的市场,来这边投资来着。初期大概定了几个分部,恰好他们四中,是其中一个合作对象。
宋禾也没当回事,放着s城那种大城市不待,来这小县城投资,八成是没啥竞争力。
上了楼,才发现里面更旧。楼梯窄窄的,拐角那么点地方,还被人堆放了杂物,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再加上天气原因,宋禾是打心眼里不爽,但凡是个正经培训班,都不会租这种老楼。
走到四楼环境好了不少,能看出来这里最近刚被清理过,走廊上摆了不少绿化。俩人瞅准了地方,就径直过去了。
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在前面,估摸着是觉得不能暴晒。把袖子略微折了两下,弯腰给那几株盆栽挪地方。
正巧一抬头看见了宋禾他们俩,他愣了一下,然后冲他们俩笑的和善。
“你们是来试学的学生吧。”
卢越忙不迭的应声,说对对对。
那个男人继续开口。“我是这里的沈老师。”
卢越马上跟着自报家门,“老师你好,我是龚越,他叫宋禾”。
宋禾扫了眼他胸前挂的工作证,上面写着沈昭两个字。
沈昭走在前面,带他们俩去教室。卢越在后面拿胳膊肘捅宋禾。他纳闷看过去。卢越张着口型对他无声说话。
宋禾觉得自己可能擅长去学个读唇语什么的,挺有天赋的。不然怎么会一眼看出来卢越说的什么。
“喜欢吗?”
喜欢你个头,宋禾想揍他。他的性向在卢越这儿早就不是秘密了。卢越不仅没有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想法,反而热衷于给他拉皮条。
不止一次拍着胸脯对宋禾说,兄弟你碰见喜欢的就上。人家要不同意,我就锤晕给你送过来。趁着年轻,别委屈自己。
宋禾也还了他一个口型。“傻x。”
其实卢越眼光还是靠得住的,就比如这个刚见了一面的沈老师。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把本来斯文的长相,都中和了不少。西裤加白衬衫,整个人看起来清峻又优雅。
如果他知道卢越在他背后讨论什么,不知道还能不能优雅起来,宋禾心想。
画室规模确实不大,加上还没正规开课。里面只有十来个试学的学生。
墙上挂着不少画,整体陈设跟个小型画展似的,宋禾装模作样的四处欣赏。至于卢越,他看见熟人也在,也就是隔壁班班花,直接颠儿颠儿的凑过去套近乎了。
沈昭看他对似乎对这些画感兴趣,就过来给他一一介绍,宋禾也假装认真的在听。
这时他目光被一副油画吸引,他觉得有些熟悉。那是一个半裸的少女,抱着一个陶罐。沈昭当然也注意到了,他解释。
“这幅画叫《陶》,主要是表现中西合璧的美感。当然,这是临摹作品。”
宋禾点点头。“沈老师,这幅画我见过。”
沈昭一时没接上话。“呃?”他没记错的话这幅画早就私人收藏了,难不成这地儿藏龙卧虎。
宋禾难得的娱乐细胞。“卫生间必备。”
沈昭一想,还真是这样。这幅画早就创了中国油画史上被翻版盗印之最。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卫浴瓷砖。
难道是因为半裸上身,容易让人产生搓澡的念头?
“你感兴趣的话,以后可以自己做壁绘。”
宋禾脑补自己光着膀子一边洗澡,一遍挥洒颜料的场景,他不自觉抖了抖鸡皮疙瘩。
他再次确认,搞艺术的不是疯子,就是在疯的过程中。
沈昭没有给他抽身做回正常人的机会,递了一个画板过来,顺带一直削好的铅笔。
“要不要试一下,找找手感?”
宋禾觉得他的话带着蛊惑性,不然自己怎么会从他说了那句话开始。他就真的接了过来,并且那支铅笔再也没离过手。
沈昭简单给他说了一下练线条的方法,然后宋禾就抱着板子唰唰唰的排线,说实话他觉得很轻松。然而卢越歪着头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哭丧着脸。
“我活了十几年,头一次知道自己连直线都画不出来。”
宋禾还他一个白眼,意思没治了,等死吧。
倒是沈昭注意到这边,过来极为耐心的给卢越调整拿笔姿势,重新给他讲解。
他看到宋禾面前画板的时候,颇为惊讶。“你之前有学过吗?”
“没有。”宋禾很坦然。
倒不是沈昭少见多怪,他大致看了眼,宋禾就画了几分钟的线条,水准基本可以开始上手了。其实画画这东西还真没什么道理可讲。
有的人靠后天多练,有的人初上手就能比别人显出天赋。显然沈昭挺想确认,宋禾是不是第二种人。
宋禾被他不显山露水的夸了一通,这是作为学渣从没有的待遇。就好比一个要饭的,有天路过和尚庙。有个大师,还是特好看的大师,走出来说施主有慧根,若能入我佛门,实乃佛门之幸。
虽然宋禾不想当和尚,也不想搞什么艺术。但不代表不喜欢听人夸奖。
他就想,那成吧。入就入,大不了哪天再还俗。
于是他短短片刻和老和尚,哦不,是沈老师,达成了共识,明天他还会再来的。
下午回到班里,第一节就是数学课。宋禾昏昏欲睡之际,凳子从后面被人踢了一下。
他不看也知道是卢越,便懒得理他。然后又被踢了一下。
他没好气转回去头,“有屁快放。”
卢越把头压低了,神秘兮兮的。“你说那个沈老师是不是那个啊。”边说边象征性弯了一下食指比划道。“不然他怎么对你的态度,活像老.鸨看头牌一样。”
“操!”宋禾低骂一句,感情他丫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直男。“人家看中我有慧根不行?”
“别不要脸了。”卢越心想毛的慧根,淫.僧!
“啪!”一个粉笔头精准砸过来,教数学的老头吹胡子瞪眼。
“那个同学,对,就你,面朝后的那个。”他显然没注意到始作俑者是头埋书里的卢越,火力全集中在宋禾身上了。
“你往后面看什么,找你的魂?”
宋禾不吭声,他知道越还嘴这老头越来劲。但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更让老头儿不满。
“你起来,读一下我刚才讲到哪了。”
宋禾不情不愿站起来,他连书都没掏出来,鬼知道讲到哪了。正打算坦白承认的时候,从后方偷偷摸摸递过来一本翻开的书,上面还用荧光笔做了记号。
还算卢越有点人性。宋禾清了清嗓子开始照读,结果在一个符号那里卡住了,他试探的继续读下去。
“三角形等于b平方减……”
显然这次试探的结果是失败的,不然他不会在哄堂大笑中,被老头儿责令滚出去背德尔塔公式。
作为校长亲儿子的悲哀,就是他在学校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爹眼皮子底下。
晚饭的时候,宋经纬同志再次表达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
宋禾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捧着碗把最后一点吃干净,才对他老爹的话做出反应。
“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只能说明咱们学校教育水平普遍有待提高。”
宋经纬作为校领导,觉得自己尊严受到了挑衅。“凡事要从自身找问题,你当升学率都是空口说瞎话吗。”
宋禾乐了“升学率怎么上去的,您不比谁都清楚。”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艺术也一样。”
“那成”宋禾朝他伸手。“给学费,我也去给您考个状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