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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   那一天晚上,安晨还是睡在下午她躺过的那张病床上。压根没有住宾馆,或是宋葳说的去她宿舍的打算。当时宋葳看着她只脱了外套就躺倒在她身边那一张床上的时候,说,我最初那时都不要人陪,现在,都不怎么痛了。倒好,要不以后,等我好了,你再把这段时间补上去呗。陪我去吧……小妞儿!

      安晨一乐儿,我就怕到时您老儿得放我高利贷。所以小的得做保险生意。陪小点儿。

      安晨很久都没有过这般正常的作息了。关了灯睡下后,听着外间传来的偶而轻轻走动声,和隔壁不时的咳嗽声,安晨突然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心里顿时有点舒畅。安听到心里明白的声音,安晨,这是不是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安晨的睡眠本来就很浅,而且,也已习惯乱七八糟的睡眠时间。在那么一个原本就不是太需要的时候睡下,本就还是精神好的时候,并不是急需的补充,安晨醒醒睡睡一个晚上,虽然,不算安稳,却让她感到很惬意。仿佛这一刻的睡眠,就是一次散心,走走停停,不急也不会累。很是闲散轻松。

      然而,安晨终究还是在天初亮时坐到了宋葳床边。小心地替她捏着腿,也时不时拿了毛巾轻轻地一次一次擦去她脸上的虚汗。

      她还是会痛的。

      直到宋葳醒过来。帮着她做好清醒。安晨打算去照应点吃的。问宋葳,宋葳有了个可以丝毫不用客套,理直气壮撒个娇儿的我,立马哼哼哧哧的同她打商量,说医院里的东西她真是吃腻味儿了,打工时吃,现在带伤了都,还要吃吗?

      安晨边套了外套,边“咦”了一声,“我不是听说人朴医生天天儿给你带美味儿吗?又难不成是我听错了,还是某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宋葳一听,小脸儿立马纠结了。安晨立马正色儿,“是,是,是。那淡出鸟儿的人,您想吃点什么?”

      宋葳并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人对她的好,她看得从来都很清楚。也知道感激与回报,更是懂得尊重别人的那一份儿心意。

      但是对朴月晏,安晨知道,宋葳心里是明白的揣着的。可是,就是太明白了,而她希望自己能不明白。最好从未看到过,更是能什么都忘掉。

      安晨买了早餐,走进电梯,按键的手在三的地方儿顿了顿。昨天安晨虽没说什么,宋葳还是对她说了癌症病房的楼层。

      把早饭照顾好宋葳吃完,安晨道了声出去一下。

      一间间病房看过来,终于在最末一间门口站定。

      结果,还是来看他。安晨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看看他如何死,还是真的,自己还对他有心。

      一间病房,六张床铺,没有空位。还有照顾看望的亲友,挤得满满当当。都是压抑地热闹。

      唯独他的床边儿,只冷冷清清坐着一个老太太,头发已经很白,剩下的半头白发稀稀落落梳在脑后。安晨记得她以前还并不是现在满脸的皱纹。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她是认不出来了。根本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床边他的母亲,她怎能想到这个瘦得只剩一支骨架,面目全非的人,会是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的人。

      安晨突然觉得凄凉!可是……这回真得同她没关系了!她原来也只能用外人的眼光来看。

      安晨想着,不料背后一撞。一个人头也不侧从她身边挤过。一个年青人。一件不成型的衬衣,穿得更是晃晃荡荡,侧身之际,安晨眼角瞥到他胸前只扣了一个扣子。天已有点转冷,看着他胸前露出的那一大片儿,再加上那一条被穿得貌似很赶时髦似的一条仔裤,前面安晨看不清,但是,后面的花纹儿,让安晨看得很恶俗。

      安晨看着他晃着轻浮的步子走到他床边,把挂在肩上的毛巾甩在床头那一个柜子上。然后,从裤子的后兜儿里掏出包烟儿,向阳台那边走去了。

      是他的儿子吗?她走的那一天,他还该是小孩子被他奶奶宝贝似的抱着吧!他的母亲,很早就丢下他跑了。

      走过去。还是瞟了眼那只柜子,没有插花的地方,柜子上也乱得可以,安晨只能把手里的那一捧刚去外面买的康乃馨很是随便地放在了床尾。

      床边的两人对这个突然出现,不吭一声的人很是吃惊,都抬起头盯着她看。

      很久,老人颤危危发话了,那声音,好似从喉间挤出,“安晨?”

      安晨好似清楚地看到她的浑浊的双眼从干涩闪出一点点亮光,安晨顿了下,说:“是……奶奶。”

      支在床边的手抖了抖,安晨看着她急急地站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

      恰好这是安晨感觉到阳台上的人往这边奇怪地看了一眼儿,安晨便也本能地也看了过去。

      正不知道说什么的老人扭头看了眼,“嗯,他……那个,那个是你的堂弟,你,你走得时候,他还很小。你没回来过……不认得了……”

      安晨笑了笑,道:“我记得他是比我小十几岁!还在读书吧?”

      “不读了……初中也没毕业。”没有尴尬,只剩叹息。晚辈,无论如何大概永远是做晚辈最上心的。

      安晨没再说话。只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眯着眼儿,呼吸沉重。安晨知道,他已是在等死。

      不再多说,从口袋里掏出钱,探身放在他母亲触手能拿到的床上。这二万块钱是安晨在街上找了半天从提款机用不同的卡分好几次取出来的。信封也是在花店里向老板讨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安晨只道:“我先走了。……以后,再来。”

      说完便转身想走。可刚转身,手腕却被抓住。一只很大的手,只剩骨头的手,很粗糙,也硌手。只是握得不紧,那么急切,安晨还能感到从他手里传来的颤抖。

      安晨低下头看,那么没有力气的手,这样抬起来拖着她,很累人的吧!

      安晨叹口气,伸出手轻轻一拔,就把那只手拂开。看了眼床上正颤着眼皮,喘着粗气,好似想做点什么的人……

      安晨再不看,只平静地说了声:“走了。”

      安晨走出病房。走了半天,拐了弯儿,找到人少的地方,坐了。掏出烟,点了,放在嘴里。

      还是抬起左手,被握过的地方,那种感觉,还是那么明显,就像还被他握着。再没人能给她这种感觉了。

      那么明显的死亡气息。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手腕,安晨还是笑了。

      她不知道他拉着她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死前的忏悔也好,解释也罢,就算还是恶言,无论什么,她都无所谓。

      不管他想表示什么,她不在意。她去看他,或许只想有一个交代,也或许,她还是不想让他死得太省心。

      不知道。总之,安晨从没想过要因为死亡,而原谅或宽佑他。这个借口并不好。而且,她没有资格再作任何评价,哪怕真有情意,她也不会有那种心胸。何况,她早说过,她早是他们的路人,现如今,更是。

      如果,真说还有点情意。那么,死前时的后悔,她也不会放进眼里。这不是同情。她也不会因此而后悔。没见面时,她不曾后悔。如今,见了他,他们,她也不会,后悔当初。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伸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烟,在帝旁边的垃圾箱里吸了。安晨反应迟钝,只听到熟悉的声音,“医院里不能抽烟,不知道这个规矩吗!”责备的话,安晨听着却充满暖意,带着叹息。有没有心疼?安晨想着,抬起头,面前的人仍旧是一身西服。只不过,不再潇洒了,原本那么贴身的一套行头儿,如今皱巴巴的在他身上。不仅是衣服,连本人都是皱巴巴的,很没个型。脸色白得没人气儿,蔫蔫的精神头儿。

      安晨叫一声,卫嵘。

      站起来,让他用他有力的手臂把自己裹进他怀里。安晨才发现,原来自己早没了力气。

      趴在他肩上,安晨睁了睁眼,问:“你怎么在这儿?”

      卫嵘用唇触了触她的发,温热的气息透过她松松扎着的发,直让她发麻,“宋葳说你可能会在这里。”

      明显的答非所问。但是现在不想多追究。推开看,看了眼他疲累的样子,牵了他的手,说:“上去吧。”

      一路无话,乘电梯到四楼。在病房门前,安晨的手将将扶上把手,刚欲打开。卫嵘一把拖住她,“等等……”

      然后,两个人一切将将吐出,或正要说出的话,就都被卫嵘压下的唇堵住了。安晨感到他吻里的留恋,也在吻里找到她自己的力量。

      其实这个时辰,过道上人来人往并不少。但是,怎么说呢,两个都是算肆无忌惮的人,虽然,此根源一点儿也不同,但他们就是这样站在哪里。任人来人往频频回头,目光灼烈不肯转移。

      温润如玉的朴医生打开门正想去打瓶热水的时候,不留神,就堵在了那里。

      那厢病床上的宋葳,更是无声“哇呀”了一下那张嘴,就忘了再闭回去,只看得容光焕发,再世为人都还能有力气多了!伤个腿还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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