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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第9章 09

      清晨,一辆装满了碎石的货车从窗外驶过,在路过坑洼的地面时颠簸了一下,发出一阵碎响来,这一声响把清晨的薄雾拨开了。

      林岳睁开眼,阳光从头上的小窗子里晃进来,洒进他的眼睛里。

      林岳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小窗子,发现已经结了冰花,正在玻璃上蜿蜒盛开着。

      凯丁洛尔还在睡,胸膛一起一伏,柔顺的褐色头发垂在脸颊上,睡颜宁静而秀美。

      林岳总是忍不住伸手去碰碰他的脸颊,并且总会有一种荒诞的念头升起来——这么娇嫩的皮肤,是不是按在上面按一下就会出现一个红印子?那要是一直按着,会按出个酒窝来吗?

      就算是为了酒窝,你也要多笑笑啊,是吧?

      他静静看着凯丁洛尔,甚至不知道自己就那么撑着身子躺了多久,甚至根本没察觉到胳膊酸痛。

      太阳越升越高,冰花融化了。

      凯丁洛尔有点孩子气地伸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睁眼看他,撅嘴:“你有病啊,看我干什么?”

      林岳坐起来穿衣服:“嗯,有病,相思病。”

      凯丁洛尔还没完全睡醒,翻了个身将自己裹在被子:“……什么病?”

      林岳将衣服套在身上,爬下楼去看自己的内裤干了没有,伸手一抹,发现不仅没干,还给冻住了。林岳仰头看着那冰冻内裤良久,自己打了一个冷战,决定还是今天自己出去买一条好了。

      这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凯丁洛尔顶着一头更乱的头发下来了,将开水浇在已经冻住了的水龙头上,拧开水管,用冰冷刺骨的水往脸上胡乱一拍,顿时神清气爽。

      林岳在旁边看着,都替他觉得冷。

      凯丁洛尔冲他招手:“小灰过来,我给你洗脸。”

      林岳很郁闷地看着他。凯丁洛尔到现在都没有问他叫什么,现在可好了,那只狗叫小黑,他叫小灰,地位还真跟那小狗崽子一样。

      林岳说:“其实我叫……”

      凯丁洛尔似乎慌了一下,立刻变脸:“你过来!”

      林岳只能闭嘴不说了。从昨天看见他钱包开始,凯丁洛尔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的身份,也刻意不提起他过去的任何生活,好像不在乎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以后又会做什么,真的像捡回来一只小动物一样,就打算一直养下去。

      林岳说:“我叫林岳,随便你怎么叫,反正我——”

      凯丁洛尔低着头,咕哝一声:“你叫小灰。”

      林岳:“……”

      这话里怎么听都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味道,但是被这张嘴说出来,怎么就能那么可爱……

      林岳被他粗暴地按在冰凉的水龙头前,哗啦啦被冷水冲了个清醒,哀怨地挣扎开:“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凯丁洛尔也不理他,伸手在母亲的毛巾和自己的毛巾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取下了自己的,一脸勉强给他擦了脸。

      林岳:“……凯丁洛尔,是你强行把我带回来的,你不能这么嫌弃我……”

      他说完这话,以为凯丁洛尔一定要炸毛说什么,谁稀罕带你回来,不想住就滚啊一类的话来骂他,然而凯丁洛尔只是低着头走出去了,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从外面拿进来一盘子都冻住了的菜,随手放在锅里热了热,将食物往林岳面前一推:“吃饭。”

      林岳看了一眼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最终还是含泪吃下去了:“你做的就是好吃。”

      凯丁洛尔抬眼看他一眼,提醒:“我热的。”

      林岳:“……”

      宝贝咱们不要这么犟,可爱一点好吗。

      林岳吃完饭,怎么看都看不惯凯丁洛尔乱蓬蓬的头发,须知他上辈子见到的凯丁洛尔从来都是衣冠整齐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别说头发平整地像绸缎了,就连白色燕尾服上都没有一丝的褶皱。

      林岳问:“你们家有梳子吗?”

      凯丁洛尔站起身,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翻了翻,又坐回来:“她带走了,没有。”

      林岳叹一口气,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张开五指来给他梳头发。那头微卷的褐色头发十分柔顺,摸起来就像一只小兽柔软的毛。凯丁洛尔的刘海有点长了,已经遮住眼睛了,但是每当这碎发遮住他深邃的眼睛的时候,都会在眼窝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更显得一双眼睛深邃而动人,要是再带着几分笑,真的能把人整颗心都吸进去。

      被顺了毛的凯丁洛尔好像也温顺了点,埋头将碗里的所有食物都咽下去,转头问林岳道:“你今天干什么去?”

      林岳反问:“你今天干什么去?”

      凯丁洛尔想了想:“要是有临时需要搬东西的杂活我就去干,没有的话,我就去给赵叔打下手。”

      林岳说:“那我跟着你。”

      凯丁洛尔似乎开心起来,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些,继续埋头吃东西:“好啊。”

      林岳又想了想,改口道:“不对,我还要出去买一条内裤……”他说着,凯丁洛尔立刻一脸嫌弃地端了碗就走,林岳在他背后说:“我买完了就回来嘛。”

      凯丁洛尔似乎不是很想放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去吧,你别去了。”

      林岳侧头去看他的脸,被他躲开。林岳说:“为什么我不能去,你又不会买,你看看你昨天给我找的……”

      凯丁洛尔大吼一声:“都大半夜了,能给你搞到一条就不错了好吗!”

      林岳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跑了啊。”

      凯丁洛尔不说话,洗碗。

      林岳委屈地晃着自己受伤的手:“你把我咬伤了还没赔偿呢,我跑了多吃亏啊。”

      凯丁洛尔低头道:“那你早点回来吧,赵叔那里很忙,过来帮个忙也好。”

      林岳仿佛得了大赦一般,立刻两脚一并,站直:“是,长官!”

      2.

      林岳走出去的时候,远远看着凯丁洛尔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他身上还是一身黑色的衣服,有些松垮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或许是别人穿剩下的。但是这样松垮的一身衣服,穿在他有点单薄的身子上,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来,衬着这满目疮痍的街道,有点深灰色的忧郁美。

      有点像乱世之中,城破之后,于灯火阑珊处瞥见一眼,那人立于苍凉巷道中,遗世而孤寂。

      他若是水仙少年,当沉浸于自己的倒影之中溺水而亡,而不是在这滚滚世俗之中挣扎。

      一定要想办法带他离开这里。

      林岳转身向这个街区的外面走去,心里想着,他领口太低了,每次都能看见消瘦的锁骨,起风的时候,寒风会从领口钻进去的,所以要给他买一条厚围巾。

      寒风萧瑟,两个身影背向而行。

      林岳走了很久,这地方有点偏远,周边并没有什么商业街,连家小店都没有,也不知道昨天凯丁洛尔是从哪儿给他买到衣服的,他继续往前走,看见一些廉价的住宅区,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打了一辆车,那时候好像没有出租汽车,都是些三轮的小车,林岳说去最近的商业街。

      林岳掏钱付账的时候,在自己兜里摸到一个很厚很沉的手机,这玩意儿一直藏在衣服最深处,昨天凯丁洛尔洗他外套的时候全倒出来,又一股脑给他装进这件外套里了,他现在才看见。

      林岳付了账,试图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

      他甚至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充电器,这衣服兜儿还真大,什么都能装进去,没准还能装个缩小版的凯丁洛尔出来散步。

      林岳找了家小店充电,一边继续翻着兜里的东西,找到一串钥匙,一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还有一枚戒指。他现在倒是很想了解这身体原主的过去生活,但是实在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林岳也想不起来关于原主生活的丝毫点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接受了这一切。

      这时候,林岳盯着那张身份证上难看的证件照,觉得有点眼熟,忽得想起什么,又掏出钱包来看,发现正是结婚照上那个男人。

      林岳的心里一时间慌起来,脑子里全是当时凯丁洛尔见到照片是苍白的脸色,他意识到什么,赶紧站起在在周围找镜子一类的反光物。

      终于,他在一件点的玻璃墙前站住不动,凝视着玻璃上那个虚无的倒影。虽然他的脸映得如此不清晰,但是他很明显能看出来,这就是证件上、结婚照上的那张脸。

      林岳几乎脚底打虚走回了充电的地方,头脑里乱哄哄一团。

      凯丁洛尔不是瞎子,一定能辨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谁。

      但是他为什么不说呢?他到底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地对林岳说,以后不要再偷别人的东西了?那个戒指就是这照片上的戒指,甚至和他的手指完全贴合,而他这张脸,也一眼能看出来就是这照片上的脸。

      他为什么……不问呢?

      林岳恍得明白为什么凯丁洛尔回避着和他生活有关的一切了。

      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怯生生地抓住了一个陌生人的衣角,因为寂寞而产生眷恋,就算发现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舍不得再放手。

      林岳忽然感到头疼,事情好像变复杂了。他现在反倒觉得,自己要真是个无依无靠的乞丐,一切还就好了。

      电充了一个上午,终于充满了。他打开通讯簿,看见的第一个号码就是“爱人”。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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