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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章 今古梦茫茫(上) ...

  •   一行人回了横波榭,将秋清然安置在客房,苏若再细细把脉,知道她五脏六腑俱为那一掌所伤,所幸只是掌风余力。若是一掌全中,自然是肺腑全碎,纵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计可施。但饶是如此,这一掌余威依然骇人,秋清然这一伤,即便是有珍稀良药相助,若要全愈也得费些时日。

      韩三空听得苏若如此一说,却是大大舒了口气,连拍胸口道:“好险好险!不论如何,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已是大幸!那东里旻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坐稳幻魅堂堂主之位。”说到此处,起身向苏若和柳末深深施了一礼,拱手道:“多谢二位鼎力相助!若非如此,只怕我与清然已成阴间之魂了。”

      苏若与柳末忙扶住他,苏若道:“韩兄说哪里话?我们也算是同过甘共过苦的兄弟,自然能帮一把是一把。”

      当下几人坐定,木婕急急问道:“韩兄,这姑娘究竟是谁啊?与霹极门结了什么深仇大恨,竟刚烈至此?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啊?”那韩三空见问,微叹一口气,道:“清然身世坎坷,却又个性倔强,向来不愿向他人吐露过往,我也只略略知晓一些。”再深叹一口气,继续道:“她不喜他人在背后议论,所以,她的故事,待她醒了之后,看是否愿意自己说一说了。”

      木婕歪头想了想,道:“离开落情楼时,你说过她姓秋。前面听人说过,两年前霹极门曾受幻魅堂指使追杀过一秋姓人家,使得这秋家家破人亡,两个女儿不知所踪。在落情楼时秋姑娘声声质问乌雷林可曾记得两年前安州血案,难道秋姑娘便是那被灭门的秋姓人家的女儿?”

      韩三空霍地起身道:“这可是你猜出来的,不是我说的啊!秋姑娘若是知道了,须怪不得我。”重又坐回去道:“木姑娘真是兰心慧质,一猜就中。清然正是那秋姓人家之女,她还有个妹妹,就是你们在丹绝坊所见,要卖绣品却又不肯卖给我的那位小姑娘,名叫秋清依。”苏若三人哦的一声,心道原来如此。

      木婕却仍有疑问,道:“听说她父母被害,她俩姐妹却侥幸逃脱,那她脸上这些可怕的伤疤又是怎么来的呢?是谁如此狠心,能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下得去这样的重手?”

      韩三空转眼去看昏迷的秋清然,眼中满是痛惜,许久方回头道:“这个我不能说。”木婕满腹疑惑,继续追问:“那你又是如此与她认识的呢?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韩三空见问,颇有些扭捏,像个姑娘似的微红了脸,半晌嗫嚅道:“两年前,我去霹极门走动,知道他们素来名声不好,常做些恃强凌弱欺负良善之事,所以去看看他们有些什么宝贝,准备寻机捞他一把。不想在院外看到一个清瘦的黑影正与几个霹极门弟子打斗,几招之后那几个霹极门弟子纷纷中毒倒地。我顿觉这人太过狠辣,认为霹极门虽然素行不端,却也罪不至死。当下义愤填膺,冲着那黑影便追了上去,想要讨个说法。”

      木婕插话道:“那黑影便是秋姑娘?”韩三空点点头,继续道:“我追着清然到了一处破庙旁,见她闪身进了去,便也跟着进了破庙。正准备开口呵问,却见她身子一歪,径直向地上倒去。我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抱住她,扶她平躺在草堆上。待抽出双手一看,全是血迹,原来她与霹极门几位弟子打斗,虽然使他们中毒倒地,但她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强撑着回到栖身的破庙,方才力尽倒地。”

      木婕咦了一声道:“秋姑娘身上俱是毒粉,你没中毒吗?”韩三空苦笑道:“自然是中了毒。我双手本是沾了血迹,却瞬间变得紫青,并且麻痒难耐,知道是中了毒,心下大惧,想问秋姑娘解药在哪,她却闭目未醒。想去她身上找解药,却又怕沾染更多。正不知所措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着我吃了一惊,待见到躺在地上的秋姑娘更是大吃一惊,扑过去便声声呼唤,不停地叫她姐姐。”

      木婕道:“那自然便是她妹妹了。”韩三空点头道:“正是。我见她不停的叫喊,便道,你姐姐受了伤,我这里有金创药,你拿些去给你姐姐敷上,她就会好啦。那姑娘半信半疑,终是担心她姐姐,依言在我包里取了金创药给她姐姐敷好,并将伤口包扎好。我见她一直与她姐姐接触,却安然无事,料想她定有毒药的解药,当下便向她求药。”

      说到这里,苦笑着呵了一声,继续道:“不想那姑娘还蛮有戒备之心,见我求药,当下问我,是不是我打伤了她姐姐。我急忙辩解,还撒了个谎,说是我发现她姐姐在外受伤,将她救回破庙的。她将信将疑,但见我给了金创药,便暂时相信了我,将解药给了我。果然她姐姐将解药给了她,后来才知道,她姐姐因为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时常受伤,怕她妹妹在她昏迷时接触她沾上毒粉,所以便将解药给了她妹妹。真是一个贴心的姐姐啊!”韩三空无限感慨。

      木婕追问道:“后来呢?”

      韩三空端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那解药果然灵验,一服之下自然药到毒解。我左右环顾,见破庙甚是简陋,便问这妹妹,是不是一直在这里栖身。妹妹却摇摇头,说她姐姐带她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一个地方只呆一段时间。我一听,与我一样嘛,顿有同病相怜之感,便细细问她姐俩的情况,方知她们姓秋,因为父亲惨死,母亲下落不明,无家可归,一直在江湖上四处流浪,一来为报仇,二来为寻亲。我问她姐姐因何毁容,她却一下如见了可怕的景象,甚是害怕,嚎啕大哭,无论如何再问不出来。我也是后来机缘巧合,无意中得知事情缘由,真是……真是一群禽兽!”

      说话间,心潮涌动,紧攥拳头,想要砸在桌上,却看了看昏睡的秋清然,试了几番,终于只是垂于桌沿。

      木婕却不肯罢休,道:“你倒是说说啊!她姐妹俩遭遇什么了?”韩三空却只是摇头,不肯再说。苏若接道:“所以你由此便甚是关心这姐妹俩,一直暗中相助,比如总是买下妹妹的绣品,接济她俩?”

      韩三空点点头,道:“清然极为倔强自傲,不肯受他人之惠,无论我如何劝说,终不愿接受我任何接济。见我不肯罢休,便总是躲着我。开始清依尚接近我,估计是她姐姐厉言要求,便也不肯见我了。清然将妹妹保护得甚好,自己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因为她面目可怖,擅使毒药,见过的人便称她为毒罗刹。”

      苏若忆起在陈州夜探朱府时,听章一影提起过霹极门追杀秋姓夫妇,联想起颖州茶店店家所述玉佩的来历,将这所有事件串连在一起,便大致清楚了这一家的来龙去脉,寻思这秋姓女子应是那夫妇之女了,道:“她母亲也已不在人世了。”

      几人大惊,齐问:“你如何知道?”

      苏若便将从茶店店家及章一影处听来的情况一一述了一遍,末了道:“这幻魅堂因觊觑这灵石环剑玉佩,令霹极门前往灭门,强夺玉佩。不想这霹极门只杀得秋姑娘的父亲秋无极,她母亲带着玉佩负伤逃出,勉强逃到了安州近郊,为店家的娘子所救,将玉佩托付店家娘子,便伤重而逝。后来这店家的故乡因战火毁于一旦,是以幻魅堂便失去了玉佩的踪迹。”

      几人点头,俱道:“应是如此了。”

      苏若从怀里掏出玉佩,递与韩三空,道:“以前不知这玉佩的来历,一直带在身边,现下既然知晓了系秋家之物,便应物归原主了。”韩三空接了玉佩,左看右看,不知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竟惹得秋家惨遭灭门之祸。

      木婕与柳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韩三空道:“既然如此,我便暂为代管,待清然醒了,便交付于她。”

      苏若点点头,再去瞧那秋清然,见她依然双目紧闭,问柳末道:“不知大哥这里有些什么药材?”柳末道:“我这里只有些寻常的草药,能治一些小病小伤,却不曾有什么好药材。”

      苏若沉思片刻,道:“秋姑娘这伤势,似乎一时半会难以醒转。若有好药相助,便能醒来得快些。明日我去附近山上转转,看看有什么草药可采。”柳末想了想道:“这样,明日我与若弟分头行动,你去山间寻找,我去找找师父,他一直隐于城里作一个普通郎中,为穷苦人家疗伤治病,他那里应该有需要的药材。韩兄和婕妹便留下来照看秋姑娘,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几人议定,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柳末依言进城寻他师父,苏若煎了些草药留给韩三空,稍作收拾,便独自一人上了附近的高山。

      山里峭峰深壑,密林古藤,时有岚雾缭绕,倒也是生长珍奇药材的理想之地。只是这些珍奇药材常在地势险峻之处,须得攀岩爬崖,非历经一番辛苦不可得,加之山里的野豹毒蛇等猛禽野兽,也常寻这些药材自行疗伤,是以此番采药可谓困难重重。

      好在苏若在苏府时,常常一人进山采药,十多年下来,深知草药喜好生长之地,也熟悉野兽蛇虫的习性,遇蛇撞豹都自有对策,所以一路上虽然也遇上过几次凶兽,但也可算是有惊无险。在山里转了半天,时近申时终于采得大半篓药材,看看草药已够所需,苏若便整理了背篓,疾步下山。

      出了山林,转至一片空地,突见前面野花遍地,杨柳垂蔓,绿荫中藏着一座偌大的楼宇,远远看去飞檐翘梁,气势非凡。苏若左右环视,原来自己出山时未注意,走了与上山时不一样的道路,是以误入此地。

      他不想多生是非,辨了辨方向,估计横波榭应是在右方,便转身向右行。因担心韩三空他们久候,路上便展开轻功飞奔。行了约七八里路,将至青柳湾,方慢下脚步,突然看见前面一抹紫影,似是一女子的背影,以为是木婕出来寻他,急步上前。尚有两丈距离时,苏若正欲上前招呼,却觉得那个背影甚为陌生,虽也是苗条修长,却比木婕多了几分柔媚纤弱,全不似木婕般外柔内刚。当下向旁斜走两丈,再从那紫衣女子身旁经过。

      刚越过那女子,听得一声娇媚的呼叫:“柳公子!”脚下顿了一顿,左右瞧瞧并无第三人,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但想想自己也不姓柳,方抬步继续前行,刚迈出两步,背后又传来一声急呼:“柳公子,等等我!”这一下听清了,原来是身后那紫衣女子出声,想来是把自己当作义兄柳末了。

      苏若转过身来,见得那紫衣女子提着裙摆小碎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将到眼前,娇嗔道:“柳公子,为何我连声叫你,你却不理我呢?”待看清苏若长相,吃了一惊,迟疑道:“你,不是柳公子?”

      她这里吃惊,却远不如苏若。苏若微张嘴唇,定定地瞧着眼前这紫衣女子,弯眉凤眼,明眸含情,分明就是那落情楼第一美人楚陌妍。昨晚一场大战,之后便不见她的踪影,却不想在这里遇见。听到她问话,苏若立即回过神来,施了一礼,歉意道:“在下姓苏名若,柳末是我义兄,楚姑娘!”

      那女子却也有些意外,喃喃重复了一句:“楚姑娘?”随即轻笑道:“小女子认错了公子,公子却也认错了小女子。我不姓楚,闺名乔秋沉,与柳末公子略为相识。”

      苏若再次吃了一惊,又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眉目如画,自聚万种风情,除了服饰不同,分明与楚陌妍如出一辙,身高也一般无二,心底甚是疑惑。但仔细瞧瞧,却也察觉二人气质确有不同,楚陌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娇媚无双,眉眼惑人,眼前这女子却气质清新,眼底纯净如水。这一分辩,果然大不一样,但两人实在长得是太像。

      苏若忆起柳末曾说过,近来结交了个红颜知己,名叫乔秋沉,便应是眼前这位了,当下笑道:“原来是乔姑娘,我听大哥提起过你。抱歉,我也认错人了。不过,”

      他顿了一顿,问了昨夜在落情楼时柳末所问的同一个问题:“乔姑娘可是有长得相像的姐妹?”

      乔秋沉愣了一愣,方笑道:“小女子家乡遭难,家中亲人俱亡,孤身一人流落此地为生,实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苏若闻言又是一愣,这话居然与楚陌妍给予柳末的答案一字不差。

      乔秋沉见苏若出神,不明所以,却还是问道:“苏公子,不知柳公子可在榭中?”苏若回过神来,忙道:“义兄今日进城了,不知何时回来,现不在榭中。”乔秋沉颇为失望,道:“那我就不去横波榭了,他日有机会再登门拜访。小女子先行告退!”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苏若站在原地仍是有些恍惚,突听到一声娇笑:“怎么?思美人思出神了?”抬头一望,却是木婕,正坐在前方一棵槐树的树枝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双脚前后晃动,惹得那枝杆也上下颤动不止。苏若忙道:“小心,那枝条如此纤细,留神别摔下来。”

      木婕清笑两声,身下用力,将那枝条向下一压,借反弹之力,纵身飘下,衣裾翻飞,娇颜如花,当真是翩若仙子。

      苏若待她落地站稳,方道:“你几时来的?怎么孤身一人跑这么远?”木婕道:“我见你去了大半天都未回来,好生担心你,害怕你被豺狼虎豹给伤了,便准备进山去寻你。刚巧走到这里,便遇上了一场好戏,原来是给美人蛇缠住了。”

      苏若自记事以来,除了张妈,少有人如此挂念,心中一暖,心道:“木姑娘倒是真心待我。”不觉颇为感动,柔声道:“我自小便常在山里转悠,这些寻常的猛禽野兽还伤不了我。倒是你,孤身一个弱女子,万事小心一些。”

      木婕笑道:“我是女子不错,可不弱。苏兄忘了我的轻功是天下一绝了?”苏若方才想起这桩,笑道:“确是忘了。不过,世间能人奇士颇多,难保别人不用阴谋诡计伤你。”

      木婕嘟嘴道:“好啦好啦,知道啦。刚刚那姑娘是不是楚陌妍啊?我瞧了半天,还是没瞧明白,都有些糊涂了。”苏若道:“其实我也很是疑惑,若说不是吧,长得又毫无二致,若说是吧,气质浑然不像。何况她自己也是不承认的。”

      木婕歪头想想,道:“我实在分辨不出,难怪昨夜在落情楼,末哥哥要去抢那玉石,还问出那么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当时我都替他难为情,原来里面还有这般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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