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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九章 欲雨风满楼(下) ...

  •   霹极门一弟子惊呼一声:“是她!毒罗刹!就是她在河里镇等多地使毒,害了我们多名师兄弟!”乌雷林倒沉得住气,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缓缓道:“这位姑娘,老夫与你究竟有何怨仇,竟毒杀我多名弟子?”

      那女子一字一字道:“你忘了两年前安州血案了吗?”乌雷林哼了一声,道:“我横行江湖几十年,结下恩怨数十桩,安州是我立帮之地,自然恩怨更不在少数,你如此粗略提起,我如何知道你所指为哪一桩?”那女子恨道:“既然你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又何必声声追问我与你有何怨仇?”

      苏若暗自点头,这话答得一针见血,合情合理。乌雷林被呛得一愣,脸色微变,却也一时无话。

      旁边契丹王子说道:“这位姑娘,你与他有仇报仇理所当然,但我这位兄弟与你初次见面,却是无怨无仇,不该受此牵连,还请你赐于解药,消去我这兄弟的痛楚。”那女子漠然道:“我出门寻仇,身边从不带解药。若是有幸手刃仇人,自然无需给人解药。若是被捕或被杀,那仇人自然也无药可解,结果不外乎同归于尽,也算是得偿所愿。所以你若是想要解药救你兄弟,那就祈祷我报得此仇,活着回去给你取解药吧。”

      众人不想此女行事如此决绝,为了报仇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知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方得逼出如此强硬的心性。契丹王子等人听得这话,不知是真是假,一时竟不知作何打算,只得暂且退到边上。

      乌雷林怒不可遏,喝道:“你既口口声声报仇雪恨,不想活着回去,那请报上名来,老夫霹雳掌下不劈无名之鬼。”那女子娇哼一声,也不答话,欺身过去,右指成爪,直向乌雷林胸口抓去。

      乌雷林边上一瘦脸猴腮的弟子叫声“大胆”,反手一圈,向那女子的右臂抓来。那女子却并不闪避,右手直前,任那弟子抓住手腕。乌雷林见状,急叫:“章逅,不可,她臂上有毒!”

      那章逅刚触到她手臂,眼见抓住,心下一喜,听得掌门叫声,心下大惧,急急缩手,却哪里来得及,与那女人肌肤一碰,便觉手上一麻,撤回手看时,那五指已成紫青色。

      乌雷林见掌已到身前,仓促中来不及躲闪,顺手提过一条板凳在胸前一挡,只听啪的一声,板凳已被击破,但也将那女子挡得后退一步,总算是阻住了她的攻势。

      那女子一招不中,腾身跃起,向那乌雷林扑去,毫不惧怕他的强劲掌力,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乌雷林哪敢与她接触,见她扑来,脚步一错,右移两尺,随手再操起一条板凳,向那姑娘砸去。只是这般打法,却很是吃亏,成名绝技无极霹雳掌便难以发挥其威力。

      他哪里知道,这女子既是存心复仇,便是有备而来,自然知晓他最厉害的乃是掌法,是以苦练毒药,专克他长处,方得报仇有望。乌雷林不敢与她身上任何之处接触,便只有一味闪避。

      两人一个攻,一个避,在大厅里回旋游走,偌大的厅堂便只见两条身影兜着圈子来回奔跑。霹极门其余几个弟子见了,纷纷亮出兵器,远远的向那女子身上招呼,却也不敢过于接近,生怕那女子身上的毒药粘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那女子虽是孤身一人,却略占上风。

      那女子除了毒药,步法也甚是了得,错步间嗖来突去,身形如蛇,迅速敏捷。乌雷林刚闪到一张桌旁时,那女子本在左边,却突地身形一闪,挡在了他的右边,左手出掌,右手伸长成爪,阻他左避。

      乌雷林伸手抓凳,却抓了个空,凳子早已给他抓去挡过。当下大骇,见一弟子正用剑刺向那女子,竟不假思索,一把抓过那弟子的手臂,一扯一带,将那弟子拉到身前。

      听得嘭地一声,那掌结结实实打在这名弟子身上,乌雷林竟是拿他作了替死鬼。那弟子倒地惨叫,强撑着掀起衣服来看,胸部皮肤果然紫了一大团,其余几名弟子见掌门如此,又惊又惧,都避了开去,兵器却仍是指着那女子。

      那女子浑不在意,纵身又起,追着那乌雷林奔行,突听得身后风响,似有一股大力袭来,急切间脚尖在桌上一点,借力生生左翻两圈,飘落在不远处。定身一瞧,却是无常愁章一影使了一招摧魂掌。

      这章一影身为幻魅堂副堂主,功力自是与乌雷林不可同日而语,虽也是掌法,却是掌风强劲,不需触身,便能劈敌方于掌下。那女子知他厉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扯下包扎的丝线,猛地掷向章一影。

      章一影本是衣着长袍,见物来袭,猛卷长袖,用力一挥,袖风将那来物撞得变了方向。那包装被击散,空中顿时粉尘四散,原来也是一包毒粉。几名霹极门弟子正站在章一影右边,毒粉扑来,撞个正着,头脸手脚俱被粘染,不多时便肤色转紫。

      几人倒地声声惨叫,眼见也是没有活路了。

      章一影一声冷哼,右手划一个半弧,出掌如风,排山倒海直向那女子袭去。那女子身形急闪,向左一个侧跃,避过掌风。身在半空一旋,欺到章一影右方,出手一掌向他肩膀击去。

      章一影向左半侧身躯,再起一掌,手下生风,袭向那女子头部。那女子纵身避开,一个后翻落在地上。她虽遍身俱是毒粉,却须得沾上对方肌肤方能生效,如今章一影这般打法,她却也无计可施。乌雷林见状大喜,再拾得一条板凳,上前夹攻。

      章一影正待再拍一掌,余光瞟到左上方白光一闪,知道是剑气来袭,急施轻功凫无影,向后退闪三步,立定后一掌拍出。那使剑之人身在空中接连两翻,避过掌风,方才旋身落在一张桌上。

      苏若初时见白光一闪,便料想来人是神影妙手韩三空,待那人落地,转过身来,果然是他。才知道日间于甘回楼相遇,他口中非要赴死的她,便是眼前这毁容女子了。眼下乌雷林虽不足惧,但无常愁章一影一身高强功夫,却不好对付,何况他身后还有二楼那个神秘莫测的喝茶人。那人能让章一影俯耳听命,自然身份不在章之下,联想起青柳湾幻魅堂那几个弟子所说,他们堂主也将到落情楼一睹绝颜,楼上那人便应是幻魅堂堂主了。既然身为堂主,那武功便不在章一影之下,难怪韩三空说那女子是来赴死,倒也非夸大其辞。只不知这女子是谁,与韩三空是何关系,竟然让韩三空舍了性命来陪她。

      章一影看清来人,却也识得,道:“神影妙手韩三空?”韩三空却不理他,转头向那女子柔声问道:“清然,你没受伤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女子却面无表情,并不答话,直到韩三空再唤一声,方道:“你来作甚么?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你何须来自寻死路?”

      韩三空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不听劝阻,非要行这一遭,我拦你不了,只能陪你一程,便是刀山火海,也陪你去闯。”那女子叹道:“你这是何若?”韩三空坚定道:“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身陷险境,便是死,也不让你在黄泉路上一人独行。”那女子咬紧嘴唇,不再说话,只怒瞪着章一影。韩三空在桌间连跃三下,跳到她身边与她站在一起。

      章一影冷笑道:“韩三空,本来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非要来趟这浑水,自寻死路,却是怪我不得。”韩三空道:“你们害得她家破人亡,自是血债血偿。纵然我们实力不济,也要勉力一试,就算死在你掌下,也不虚此行。”

      章一影疑惑道:“她究竟是何人?口口声声说报仇,却不知是何怨仇,非要栽到我们头上?”韩三空道:“你忘了吗?她姓……”话未说完,叫清然的女子一声怒喝:“不要说!他们手上冤魂无数,哪里又会在乎这一桩?你说了他也未必想得起来。说与他们听,只会污了我的姓氏。”

      韩三空便闭口不再提,举起剑身,直指章一影和乌雷林,沉声道:“废话少说,我们开打吧!”脚下用力,拔身跃起,身在空中,将剑身一抖,化成无数条剑影,疾刺章一影,将他中下盘尽数罩于剑光之下。

      章一影双臂一张,也跃向半空,一个翻身,起手一掌,直直向韩三空头顶劈落。韩三空左脚在桌沿一点,身子斜射出五尺,右脚再在另一张桌上一顿,立起身子,再斜斜一剑,刺向章一影后背。章一影犹如脑后生眼,脚步一错,旋身正对韩三空,翻手一掌,劈向韩三空右臂。转眼之间,两人混战在一起,交手十余招。

      那边清然也直起一掌,击向乌雷林头部。那乌雷林只得围桌绕行,连声叫道:“章堂主救我!章堂主救我!”章一影被他叫得心烦,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把青钢剑,唰唰唰对韩三空连刺三剑,一剑比一剑迅捷,一剑比一剑凌厉。

      韩三空在快剑上却不如章一影,眼见剑势纷至沓来,也起剑急挡。刚挡得两招,第三招还未出剑,章一影的快剑已刺到身前,他只得旋身左避,却仍是慢了一步,听得嗖地一声,剑身刺破衣袖,对穿而过。章一影挥剑一抛,将他的衣袖挑落几块,碎片中尚有点点血斑。第三剑终是刺伤了韩三空,所幸躲得及时,只伤到表皮。

      章一影一剑得手,下招更不留情,欺身上前,招招快剑,要将韩三空毙于剑下。韩三空左躲右闪,连连遇险,却脱身不得。正自焦急处,突见一个白影直向章一影扑去,也是剑风涌动,招招伤人。

      章一影出其不意,只得撤去攻势,将剑抡起几个剑圈,封住袭来的剑气,后退三步,方自站定。一瞧,却是苏若立于桌上,白衣飘飘,执剑睇他,大禁大怒,道:“苏若,又是你!我还未找你算帐,你倒自己找上门来。”

      突听得一声朗笑,又一个白衣公子落到桌上,笑道:“不单他一人,还有我!”章一影一见之下,暗吃一惊,道:“两个苏若?”毕竟见多识广,知道面貌相似者极多,随即稳声道:“你又是何人?为何来管闲事?”

      那公子闲闲道:“苏若是我义弟,你欺我义弟,我便不算管闲事。”章一影见他不说,便也不再问,哼道:“任你来了多少人,终究不过是送死。”反手一剑,直向苏若腰部刺来,左手却暗蓄掌力,扬臂横挥,击向柳末。这一下剑掌双出,分袭两人,却是一气呵成,毫不刻意,显见他武功的确高强。

      苏若却对来剑视若无睹,一招风姿月韵,剑身晃动,刺向章一影上盘。柳末一招余霞散绮,剑光下沉,扫向章一影下盘。两招始出,听得二楼上有人轻咦了一声,略带惊奇。章一影上盘下盘皆在剑式笼罩之下,自己那一剑若是强行刺出,全身上下便会多出几个血窟窿,哪敢硬接,只得闪身后退三步。

      苏若与柳末向前两步,一招轩然霞举,一招衣带生风,又是双剑齐出,分刺章一影左腰右胸。章一影无法破解,只得再向后退三步。

      他曾与苏若交过手,知道苏若远非自己的对手,料对方难接摧魂掌十五掌,即使多了柳末,也不过是个年轻人,武功强不到哪去,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想一招下来,竟然无招可破,被逼退几步。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大意,遂提起精神,凝神观察二人出剑,全力以对。不想第二招一出,自己依然无招可对,心下骇异,此时方知对方厉害。

      苏若手腕一沉,剑身下撩,使出落风剑第七招光风霁月,长剑划出三个剑圈,剑身直出。柳末挽剑平扫,随后而发,正是流霞剑第六招云霞凝绮。攻势相合,剑气陡然增长,眼见章一影避无可避,突地一股劲风从上方冲下,袭向苏柳二人,直如排山倒海,滚滚涌来。

      苏若与柳末二人一经感应,齐向后跃,避过掌风,飘落至后方两丈处,收回剑势,抬眼来看,只见前方多了一人,中年模样,粗眉入鬓,目露精光,面色深沉,不怒而威。章一影虽有此人解危,仍然为剑气所伤,左胳膊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丝丝涌出。他却顾不得处理伤口,满脸惭愧,向来人埋头抱拳道:“谢堂主相救!属下无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来人便是幻魅堂堂主了,复姓东里,单名一个旻字,身为堂主,自然武功奇高,至于高到何种程度,江湖上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排名天下第一,有人说他生平仅遇上一个对手,有人说活着的人都没见过。因他接手幻魅堂以来,部下高手众多,又有朝中高官撑腰,一般事宜都用不着他出面便已解决,所以确没有几人见过他出手,江湖人全凭臆测,测来测去,便成了一个传奇。

      章一影还待再要请罪,东里旻右手轻挥,阻他继续说下去,慢声道:“退下吧。此二人剑法单论一方,本是破绽频频,因有了另一方配合,攻守互补,才变得奥妙精深。你确不是对手,待我来会会。”双手在胸前一交,霍然分开,身形攸忽不在。

      苏柳二人大惊,还未看清他的身影,已觉一股掌风袭到。二人默契已生,遇风则退,拔身而起。身子犹在空中,苏若一招风云际会,剑身以一化十,四下扫射。

      柳末心意相通,一招霞振云从,舞剑成球,回剑护住苏若,两招一攻一守,天衣无缝,即使不知对方所在,敌方也不能攻破而入,非但如此,一招不慎,还易被剑气所伤,实是威力巨大。

      那东里旻确也有过人之处,身形迅捷飘忽,比章一影的凫无影更胜几分。他脚不沾地,围绕苏柳二人嗖来忽去,寻机一掌掌拍出。不说苏柳二人看不清他在何方,便是旁观的木婕等人,也只见得青影飘动,哪里见得着他的身影。

      苏若柳末二人却也不惧,不论他在何方,皆不理睬,只是一招落风剑一招流霞剑相互配合而出,多是攻守相补。待东里旻出掌时稍有看清方位,便是双剑齐攻,剑气威力自然远胜东里旻的掌风。东里旻不敢硬接,只得收招闪避,如此几十招下来,虽是自身未曾受伤,却也半点奈何不得苏柳二人。

      双方大战数十回合,楼中灯火已见势微,东里旻略显焦虑,暗忖对方出招只论配合,不管明暗,无论如何敌方攻之不入,而自己却在黑暗中无法视物,势必吃亏,难占上风,不若暂且退避。主意一定,当下飘身退出战圈,朗声说道:“两位果然少年英雄,现下已然夜深,再战下去也是难分胜负。今日暂且休战,以后若有机会,再与二位斗个痛快。”话罢朝帮中几人一挥手,自行走向大门。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相随。乌雷林也暗移脚步,趁众人不注意,狂奔向门口。

      清然一直于暗中注视他,见他欲溜,岂肯罢休,腾身扑了过去。不料东里旻刚出大门不远,早已料到她有此一举,反手远远推出一掌,掌风霍霍,直向清然袭来。

      韩三空大惊,急起斜向清然一铲,从后将她仰面铲倒在地,自己的身体作了她倒下的垫体。虽是如此,清然已然被余掌所伤,闭目不醒。苏若三人急赶上扶他二人起来,清然已是面色苍白,毫无知觉。韩三空倒无大碍,不过是在地上撞了一撞,见得清然如此,大恸相唤。东里旻与乌雷林头也不回的走远,几下便再不见身影。

      苏若自幼进山采药,跟府中的郎中略微学了些医术,当下用方布隔了按住清然的右手一摸脉膊,见尚在微弱搏动,松了一口气,道:“还有脉膊,一时不会断气。现在需先找个地方,慢慢医治,或许还有救。”

      韩三空愁道:“我不知秋姑娘所住何方,数次跟踪她妹妹,都被那小鬼头溜脱了。这可如何是好?”木婕问道:“这姑娘姓秋?”韩三空还未回答,柳末于一旁道:“去我的横波榭吧。那里人少,适合疗伤。”众人点头,韩三空抱了秋清然便欲动身。

      契丹王子一行一直在旁边观望,此时见他们要离去,乌述里急道:“慢着!这姑娘伤了我大哥,请将解药留下吧。”他适才见苏若柳末二人力斗东里旻,知道他们双剑合璧无人能敌,是以说话便不敢粗暴,颇为有礼。

      韩三空并不回头,道:“没见秋姑娘已然伤重不醒吗?何况她已说过从不带解药在身边。你们祈祷她无事吧!秋姑娘所配的毒药不会立即要了人的命,须得将人折磨五日方才断气。先去找些解毒的药给你大哥服下,阻止毒气攻心。待秋姑娘好了,再来问她取解药吧。”话音甫落,人已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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