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32、巫咒案32

　　西南十八族是前朝的西川省，简称“川”，全省以山地为主，丘陵、平原和高原为辅。乱世起，十八族结盟，驱赶屠杀前朝官民，改西川省为西南十八族共治国，简称西南国。臣服朱皇帝后，去除“国”字，冠名：西南十八族。
　　其实满朝文武和皇帝，心里都明白西南十八族这根肉骨头不好啃。但难啃也得啃，谁叫这根肉骨头肉多油厚呢。西南十八族所占之地超过应天、浙江、江西三省面积总和，土地肥沃，谷物丰饶，又有天然的险峻地形作为屏障，易守难攻，皇帝哪能不垂涎。再说了，不打下西南十八族，皇帝无法往西扩张。要知道，再往西有曾隶属前朝疆土的比西川更为广阔的朵甘、乌思藏。
　　上次断断续续总共花了三年，才迫使西南十八族表面臣服。这结果，皇帝并不满意，他要的不是俯首称臣的空洞名号，他要的是把西南变成一个行省，纳入大朱朝的版图，由他派遣官吏治理，听从他的调派和号令。
　　风嫔之死，给了皇帝名正言顺撕毁和约出兵的名号，只是，这仗怎么打，还得廷议，皇帝也没有独断独裁的权利。

　　早朝末，皇帝公布皇后遗命，左丞何文惟的嫡女入东宫为太子侧妃，国子学李祭酒之女为汉王妃，韩国公季长春嫡长孙女为庆靖王妃，平南侯嫡女为沈简王妃，曹国公陈和三女为岷庄王妃，忠勇侯胡不立幼女为廉王妃，宁国公汤岷五女为辽简王妃，等孝期一过，便大婚。
　　皇令一下，礼部、工部懵了。
　　这、这、这……怎么忙得过来？虽说几位皇子年龄相近，但成婚也用不着一起来吧？
　　是在宫中成亲呢，还是新建王府？
　　“新建王府？”皇帝的脸拉了下来。
　　没钱呢！要练兵养兵、要打仗、要建皇陵，哪有钱给每个儿子建一座富丽堂皇的王爷府邸。皇宫里倒是有闲置的宫殿，只是儿子们成年了，再住下去就不合礼法了。
　　皇帝扒拉手上的国有屋产，因假面冒官案抓捕的官吏，大多品级不高，没收的屋产，好的大的已经占用了。剩余的分散得开，且离王府规制差得太远了。
　　这不是民生艰难，皇帝也得一枚铜钱掰开了花嘛。
　　皇帝拍板，把国有空置宅院跟人调换，全换到一块，改一改，翻修一下，圈上围墙，就让他们几兄弟住在一起，挂个六王府的牌子就行。
　　“这……”礼部尚书觉得这不合礼法，要谏言。
　　户部尚书连忙给他打眼色，要他别吭声。快别谏言了，皇帝行节俭之风，于国于民是好事。
　　有这么个吝啬的父皇，不管心里真实想法如何，几位皇子都一脸欣喜的感恩。
　　众臣闭了嘴，皇帝再炸一个天雷，命二四六七皇子进六部行走，三个月轮换一个部，是学习是观察，无权对六部事务指手划脚。
　　几位皇子听了，这才发自内心的高兴。二皇子当先，选的自然是进兵部。四皇子便选了户部，六皇子选了吏部，七皇子选了刑部。

　　廷议西南出兵，四位皇子也在场旁听。
　　因蔡晋谋逆，一直心中不安的何文惟，今儿早朝，唯一的嫡女得皇后遗命即将成为太子侧妃，他的心，安定了，便有了闲暇盘算：支持深受皇帝宠爱众臣认定的国之储君太子女婿，总比冒灭族危险支持拥有同族血脉但后事难料的七皇子赢面大，何况将来女儿生下儿子，是他的亲外孙，这血缘更亲近了。人一激动，脑子特别灵活，他第一个献策：“臣以为，西南事宜应分而化之。道先针对进献风嫔的彝族，只问罪彝族为何纵女行凶，看其他十七族如何反应，再进行拉拢、隔离、挑拔，个个击破。同时，增兵形成威逼之局。”
　　这确实是个好计策，皇帝采纳。
　　商议率兵征战的统帅，皇帝帐下能征善战的太多，自荐的，他人推荐的，一下子就有了二十几个人名，偏偏皇帝心中的最佳人选没有人提及，只得朝老四递个眼色。
　　眼神特别好的四皇子，没有辜负皇帝，出列，正要进言。好似在打瞌睡，其实只是垂着眼帘当挂画的韩国公季长春，突然出列抢先出声道：“臣推举平南侯。西南十八族并非只有十八族，人数最多的，还是汉人。前朝昏聩，十八族遭汉人官吏奴役，连带憎恨上无辜的也是被官吏欺压的汉人百姓。十八族共治，比前朝好不了多少，照样恃强凌弱，把十八族之外的百姓当猪狗。此次出兵，臣建议分兵几路，其中一路深入西南腹地，解救受奴役受压迫的汉人百姓。”
　　简而言之，西南十八族既然占了地利，就不能让他们再占人和。
　　见皇帝赞许的点头，季长春又道：“西南十八族倚仗的是天险是邪术，族人虽凶悍善战，奈何族人顽固排外，不擅兵、阵之道。吾朱家军前次对阵，蹉跎三年，皆因知己知彼不足，不擅长在高山险地密林作战。然，平南侯征战黔、桂、滇等地，其地形、族群，与西南十八族相似相近相同，可以称得上经验丰富，加之，平南侯武勇过人，不畏宵小邪祟。”
　　皇帝笑了，季老哥收起他的小心眼，认起真来，还是国之栋梁。
　　没错，能征善战的将帅，以胜负定英雄，也是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地方。比如：擅长水中作战，不善于陆战；速度快擅长冲阵，不善于防守；会固守城池的，不善于开阔之地的排兵布阵；擅长以少胜多灵活机动游击战的，就不善于统帅中军方阵对垒。
　　全能战将，那就是军神！若是攻占了几座相似的城池，就把人捧成军神，指望着对方任何地形任何情况下百战百胜，等同鬼话连篇。
　　皇帝有自知之明。攻城略池三军对垒，他信心满满无惧面对任何名将。若单领一军深入崇山峻岭，与熟知地形的悍匪周旋，他也无必胜的把握。也就是说，皇帝不擅长山地密林战。
　　与西南十八族三年对峙，皇帝总结出不善于山地密林战的将官类型：畏高怕鬼不识路，多思多疑脾气躁。
　　而心思纯净只追求武道极致的平南侯，除了不擅长水战，不善于固守城池。山林、高地、平原，对他而言，并无多少差距。
　　皇帝相信平南侯为帅，西南十八族的地利不占优势，辅以谋臣之策，西南十八族很快会再次成为西川省，成为他某个儿子未来的川王的封地。
　　细议过后，皇帝下旨：改南疆为云南，忠勇侯胡不立替换平南侯镇云南，平南侯柳武为征西大元帅征讨西南十八族。

　　退朝后，皇帝回乾清宫，就接到了齐平斋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胡奴叩关，攻占大同、开平，开平卫全军覆灭。
　　皇帝急召重臣进宫议事，又陆续收到十几份齐平斋的密报。由于密报加急递送的等级不同，有些先发的反而后到。密报内容广泛，有重要的，有不重要的。齐平斋是个合格的探子，不参杂任何个人情绪和见解，简洁直叙发生的事件。
　　得到皇帝格外关注的是几封官吏、强豪扰民，官吏收受贿赂陷罪良民，卫所将官骄横不法，引起一些小规模的民变、兵变，官兵及时镇压，未酿成大患。
　　皇帝看完，归拢在一起，眼中寒光闪烁。
　　吏部没有递交与此相关的奏折。要么奏折中途被拦截，要么是当地官吏隐而不报。
　　不对！百姓摆脱乱世不久，根植于骨畏惧暴政，眼前的日子比以前好上太多，官吏偶尔失格岂会轻易暴动妄丢性命？这恐怕是人为指使，说不得是有心人故意引诱官吏犯错，唆使民变，意图绊住官府视线，掩藏真正的阴谋。

　　“大人，快走！”
　　与此同时，北都省真定府定州北清风关驿站，齐平斋命陷危局。
　　卢指挥使传皇帝密令，要他暗查北都省五府暗卫、密探失踪一事，让五府的情报能及时、准确的传达给皇帝。
　　齐平斋的直觉是，传递情报的驿站有变。换作是他要灭杀敌对势力的密探，就会从驿站着手，设伏拦截、窜改情报，跟踪、监视传递情报的人，确认是密探后，抓捕逼供。
　　但驿站何其多，他人手有限，一个个查，查到何时？
　　何况他还把手中的人手分成三队。千户带着百户一名，试百户一名，名正言顺的寻访国师。何参事、副千户带着百户二名、试百户二名，乔装成行商、镖师，暗中探听各类情报。齐平斋带着身手最好的百户一名，试百户一名，来调查驿站。
　　真不知他的运气是好还是坏，查的第一个驿站，就抓到驿丞正准备销毁一份官府文书。齐平斋扣押驿丞，获得口供抓他的同伙，却迟了一步，人去楼空了。又分心核实官府文书上所言的民变，送出密报后，他们便遭遇一波又一波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