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24、巫咒案24

　　齐平斋整合人手，留几个在京城监督修建衙门、改造地道，其余的潜行出京，往北打探消息。
　　他自己则毫无遮掩的独自一人，身着官服，带上行李，骑着高头大马，堂而皇之奉皇命离京出差。
　　此时，他多少猜到一些皇帝的用意。
　　那日，皇帝借机发作，趁众臣惊惶未定晕头转向之际，成立名正言顺钳制百官的皇家私兵。这些官吏从乱世中走出，多是人精，不会直接踩皇帝颜面，挑衅皇权。想必这几日一边观察动静，一边思考对策。
　　直接攻讦锦衣卫？愚不可及。
　　锦衣卫是皇帝的仪仗和侍卫，主要职能守卫皇宫、保护皇帝、太子、众皇子和后宫妃嫔。这一块是万万动不得的。
　　稍一分析，对百官有威胁的是锦衣卫下辖独立衙门北镇抚司。但就目前而言，北镇抚司是个干干净净的空架子，攻讦它，没有立足点。
　　臣子们的所思所想，皇帝明了。与其让群臣敌视北镇抚司这个衙门，还不如让他们视某个人为眼中钉。
　　于是，皇帝把他这个发现假面冒官案的第一功臣推出来，竖于田埂，做那田地里吓唬鸟雀的稻草人，就算被一把火烧了，也无损田地一分一毫。同时，他也是为了钩出那不知藏身何处的高文颖的鱼饵。
　　皇帝擅权谋，翻掌间，把他把众臣当成棋子来左右，他没觉得这不对，反而很敬佩。再说了，他与皇帝只是一场交易，一旦交易完成，了结因果，他自会脱身而去。昔日同僚都道他是阿谀逢迎的小人，他用不着去一一辩驳，固守本心即可。

　　出了城，齐平斋察觉盯着他的视线少了一些，暗想：破坏了高文颖的计划，高文颖会不会找上门来？假脸冒官案、皇后无疾而终，以及与皇帝隔空摆棋对局，真是高文颖一人所为吗？易容术是江湖手段，高文颖一文人，从哪学到的？
　　他倒是知道有人精通此术，只是，此人不是换，而是改，“改头换面”的改。
　　记得当年，他父亲虽得末帝信重，但在京城的地位远不如结党勾连的文官集团。他那自负天生惊世才华的好大侄子最是眼红不过，抛弃家传武学，专心攻读诗书，还强迫他也弃武学文。带着还年幼的他，参加过几次文会。当时京中盛传的四大公子，以他今日的见识来看，确实很有才华，也有抱负。只是，前朝重文轻武，吏治败坏，奢侈成风，整个京城吟唱《玉树□□花》，沉浸于浮华美梦中不愿意醒来。哪怕出身好，有才华，有抱负，一样在朝中出不得头。他那好大侄子占据四大公子之首，诗词歌赋文章还有武艺，皆出众，但参加科举却名落孙山。原由简单，科举是奸相的钱袋子，不给钱想上榜？做梦吧你！再说了，文武有别，武勋子弟读了两本杂书，就敢自称才子？家里有钱，参加科举，居然不贿赂考官，这像话吗？
　　由此，心眼不大的大侄子跟奸相一党结仇，哪怕他确实才华横溢，凭已之力，还是对付不了奸相的。于是，他拉拢另外两大公子，集火四大公子之末的高文颖。矛盾越闹越大，把双方的父辈都扯了进来，加之各地战火四起，父亲担心前朝气数将尽，就把他和大侄子送出京。没想到，奸相党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派人追杀。为了躲避杀之不尽的追兵，大侄子显露了他精湛的改容术。
　　如今，大侄子下落不明……
　　想起大侄子抛下他时，留下的豪言壮语，齐平斋以为他会改容加入义军，推翻前朝。令他失望的是，大朱朝中见不到大侄子的身影。想必他投错了主，要么被杀，要么逃了。再说，他也不可能跟高文颖联手。

　　齐平斋来到北郊迎宾亭，见他明面上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卢骏，带着一队人马立于亭中。连忙翻身下马，上前请安。
　　卢指挥使是专程在这儿等他的，给他送来了正式官牒、腰牌、官服、常服，以及皇帝的最新旨意与一队人马和他们的花名册。
　　这队人马共十一人，千户一名、副千户一名、百户四名、试百户四名、处理来往文书的参事一名。除了体态偏肥长着张笑眯眯菩萨脸的何参事，其他十人都是精神气彪悍的武夫，最年长的二十九岁，最年幼十六岁，都是在京的公侯伯等武勋子弟，彼此熟悉，是同个圈子的人。
　　宣完明旨，卢指挥使手一挥，他的人马和齐平斋的新下属，全都避了开去，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两人密谈。
　　密谈内容有二。
　　其一：往北寻访国师是真，也是幌子。自六皇子得前朝宝库归京以来，驻留北都省五府的暗卫和密探，多有失踪，不知是被杀、被囚还是叛变。皇帝密命齐平斋暗中调查此事，并重新布置好人手，保证五府的情报能及时、准确的传达给皇帝。
　　其二：齐平斋由正四品指挥佥事兼北镇抚使，降为从四品北镇抚使，皇帝给出的补偿是宅院一所。这宅院，就是假黄大人童玖借住的那所，皇帝气屋主有眼无珠，把宅院借给居心叵测之辈居住，直接没收，转赠给齐平斋。
　　齐平斋哭笑不得，皇帝真是！这宅子早不给，迟不给，偏偏等他出城办差不知归期时给。

　　卢指挥使还要回城与四皇子会合，出南城门，迎接即将到京的安庆公主、驸马和平南侯夫人，没有多余时间跟齐平斋寒暄，把皇帝的意思交待清楚后，立即离去，留下齐平斋等十二人。
　　皇帝建锦衣卫，花名册有一明一暗两套。尤其是北镇抚司，齐平斋自己招揽的人手，以及前暗卫和各地密探，都归于暗册。而明册则是皇帝用来拉拢武勋，分化文武的。
　　北镇抚司上了明册的第一批十一人……齐平斋认真打量过后，得出结论：除了品级最低的何参事需要重点关注之外，其他十人跟他以前幼军出身的同僚是一路货色，加之背后有大靠山，底气更足，自视更高，一群眼高手低之辈。至于何参事，原从八品国子学典薄，是皇帝指派帮他处理文书的。别看此人品级低，却等同于北镇抚司的管家。
　　齐平斋重新整好行李，翻身上马，一挥手，带着这十一人，往北，策马奔腾。

　　卢指挥使在城效的一家医馆找到了四皇子·沈简王·朱炜。
　　今早四皇子饮食不洁，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偏偏接了皇命要去城外迎接平南侯夫人一行。身体不适，他还不敢声张，不敢叫太医，怕传出去丢了迎接平南侯夫人一行的差事。
　　这倒霉皇子，最近很得皇帝青眼，是除太子殿下之外，第一个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皇子，碍了他人的眼，被暗算了。
　　卢指挥使身为皇帝的密探头子，知道的事很多。之前，皇帝忙天下事，忽略了儿子，现在发现儿子们都长大了，是时候考察他们的品性和能力，让他们担当起皇子的责任，守护国土。
　　只是，皇子们跟皇帝不同心，盘算的都是自己那点小利益。
　　四皇子算是众皇子中，脑筋转得最快的，猜中了皇帝要大用他。于是，这段时间认真展示自己的才能，合了皇帝的心，所以脱颖而出。

　　“平南侯夫人带嫡女进京，是来相亲的。”这个消息，还是皇帝命卢指挥使悄悄透露给几位等待指婚的皇子，用来测试皇子们的品性。
　　草根出身的开国皇帝与他的新权贵们，其子侄辈的嫁娶，只能内部消化。那些隐而不仕的大儒家，或根深枝繁的大世家，根本不买他们的帐。
　　皇帝曾替太子求娶儒家、世家嫡女，都被拒绝。那时，皇帝以为对方见他开国未久，根基不稳，不愿过早上他这条船。去年春，皇帝替二皇子求娶某世家女，再次被拒绝，女方嘲讽老二粗鄙武夫沐猴而冠。皇帝气死，得知女方家族想跟新丧妇的平南侯长子结亲，便设宴灌醉平南侯，趁其酒醉，引诱他应承长子迎娶皇帝长女安庆公主为续妻。其实，侯夫人和皇后口头约定结儿女亲家，既然娶了公主为儿媳，就不会把女儿嫁入皇家。否则，换亲会丢了世家颜面，遭人垢病。
　　皇帝一心为儿子谋划娶回一个真正的世家女，才不在乎颜面。皇后去世，借皇后遗愿，写信给侯夫人，替四皇子求娶其嫡女。侯夫人感念皇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提出条件，先相亲见上一面，若有一方看不上眼，婚事作罢。
　　四皇子奉命出城迎接侯夫人，其目的一目了然，就是跟柳家嫡小姐相亲。

　　几位皇子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华。太子大哥在上，他们的大嫂，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功勋家的女儿，有着一副好生养的身材，容貌平平，不懂诗情不知画意，不可能有闺房之乐。不用说，他们的王妃也将如此，是父皇巩固皇权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