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式方程》查方遥

35、第 35 章

　　“灰太狼来了，灰太狼来了！”优美的专属铃声在枕头下响起，主人闭着眼摸摸索索凭手感接下电话。
　　“简！遥！我昨天在电话里和你说了整整三遍。晚上六点的新书签售会，你三点就必须过来化妆，现在都三点一十了，你到底又在哪里了？”简遥睡意被韩朵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震飞了。
　　“我从新疆回来坐了三天火车，你今天就给我开签售会，韩朵，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别忘了，要是哪天我累死了，你财路就断了。”
　　韩朵，唯一一个简遥亲手定制来电铃声的女人，简遥的编辑，水文文化公司菜鸟编辑，手底下成气作者太少，每天只做两件事，第一件：催稿子，催钱，也就是催她；第二件：每天都对着神明祈祷林贺业家早点破产。
　　“水文文化公司作者管理条例第三十条怎么规定的？”
　　“读者是天，读者是地，读者是再生父母，新书发布一个月之内，必须开签售会，和读者见面零距离互动。”当初，刘小文成立了这家皮包文化公司之时，为了显示水文是一家专业的公司，不是一个皮包公司，首先就立下这些条例，千叮咛万嘱咐手下的编辑和作者一个星期之内背下来，当时简遥从来没放在心上，后来被韩朵成天催稿，听她念叨久了，就能背下来了，而且一字不漏。
　　她在电话那边，对于简遥能背下来条例这件事，表示很欣慰：“违反了怎么处理？”
　　“按照签约合同规定，扣除下新书三分之一的稿费。”还没等简遥好好抱怨，她开始咆哮：“知道就好！你上个月扔下最后一章给我，人间蒸发一样跑去新疆一个月，不止我一个人盼着《由囚》出版，你读者成天催着问我什么时候开签售会，后面闹得刘小文都知道了，传我到办公室批了我一下午，我要不拍胸脯说这星期肯定开，恐怕用不着读者唾沫星子淹死我，刘小文一个人的唾沫星子就够我吃的。”
　　“亲人，好歹我这颗摇钱树明年还能长钱，你非要今天压榨我的体力和劳动力，亲眼看我死在我再生父母面前？”简遥抓头。
　　韩朵除了催稿以外，一直是一个理智的人，和简遥同龄，心里年龄恐怕远比简遥大：“简遥，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05年的随笔文学作家，你是09年的言情小说作者三月草，读者年龄层面不一样，平时交不出稿子我可以原谅你，外出徒步只要按时交稿子我也可以原谅你，但是你要知道新书出版上市，是你的利益。”
　　韩朵的话，差点点醒简遥这七年的记忆，尽管匆匆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的日期2009年三月一日，依然在提醒她，她只是作者：三月草。
　　换下从睡衣，换上昨天韩朵送来的蓝色长裙，耽误了功夫，首都的交通情况偶尔会瘫痪，洗漱完以后，简遥只能自己收拾自己，在整理头发时，细看了镜子里的人，她的心猛地坠到悬崖边，这几年简遥时常会跑去很远很远的山区消失一段时间，几乎从来不曾保养皮肤，皮肤是怎么慢慢变白的，这一点，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越往镜子里看，简遥的心跳越激烈，几乎是爬着着离开卫生间的，到了卧室，越看周围白色的墙，越觉得刺眼，胡乱塞了些东西到背包里，简遥才终于离开首都的住所。
　　出租车上，简遥刚迷迷糊糊又趴在车窗变睡着，又被林贺业的电话吵醒：“猪头，听说你今天的新书签售会？”
　　“是啊，知道也不来接我，害得我又要捏着鼻子挺四十分钟。”林贺业的跑车虽然骚包，但是好歹来说是敞篷的，不会晕车。
　　“啧啧，这么大的作家，成天想蹭我这个你们文人口诛笔伐的蛀米虫车坐，怎么不自己买一辆？”
　　“靠自己不容易啊，写成智障也买不起四轮敞篷车。”
　　“有一个办法买车的办法。”
　　“什么？”
　　“嗯……嫁入豪门。”
　　简遥差点把手机摔到车窗外。
　　“那个啊……猪头。韩朵过来了，不和你说了。我到厕所避一避，签售会有我在不要紧张。”林贺业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但是大多数都接受不了他沾花惹草的毛病，没多久就得闹掰，韩朵也是他众多追求者之一，两人才谈了两个星期恋爱，可怜的韩朵被戴了好几顶健康色的帽子，掰了之后，林贺业倒是没什么，韩朵是一个记仇的女人啊，见林贺业像是狗看到屎，控制不住就要往上扑，拉也拉不住，理亏的林贺业看到韩朵就像耗子看到猫，第一反应就是跑。
　　林贺业匆匆挂断电话后，简遥把手机随意丢在一边，细看窗外的建筑，北京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一如几年前，没有归属感的冰冷。
　　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皇城人，来这里几年了，也没把京城逛干净，只知道要去哪里，至于路过什么地方，花多久时间，她全然不知道，看路过的地方，全是商场多，车多的地方，脑袋里某种睡虫又开始不知死活叫嚣起来，和它才斗上几分钟，简遥又睡着了。
　　京城的交通情况，就是这样。没有不堵的时候，睁开眼明明感觉满眼清明，睡虫被安抚得极好，只是依然还在车上，看到手机时间上显示五点五十，简遥惊得拿手机的手都在抖：“司机，还有多久到？这都俩快三小时了。”
　　“马上就到了，姑娘你知足吧，以前三个半小时呢。”司机一口纯正的京腔。
　　简遥确实是被司机的话安抚得心里平衡一些，一边迅速整理头发，扎上马尾，一边又突然怀念起西藏来：“还是西藏好，从来不堵车。”
　　“北京以前也特好，不那样。”
　　虽然有近视，还是能看见北京图书城五个大字，眼看都到了，也不想浪费时间和司机怀念过往，简遥背上书包，塞了一百块钱给司机，扔下一句：“谢谢。”下了车提着裙子就往大厅方向跑。
　　果然下了车没多久，就能感觉到背包里的手机震动得不行，灰太狼来了灰太狼来了不停回荡在耳边，周围的人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我又忙着往里跑，没时间拿手机，只能由着它叫，
　　懒羊羊的声音，一直到离韩朵很近的距离才停止，她跑过来偷偷说：“今天我是担心你死在这里，没给你安排预热和互动节目，签字的时候别给我丢人现眼就行。”
　　这边转过头来想回后面在排队的读者一个亲切的微笑，结果看到他们排成的长队时，简遥险些晕菜，不过幸好当时被林贺业扶住，也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那个从他们身边经过，像神经病似的被狼追的智障，就是他们亲爱的三月草大大时是什么感受，简遥耷拉耳朵走向座位时，悲催的这样想。
　　索性大多数，第一次来签售会现场的，来过很多次的，没来过的，只要用心读过三月草文章的应该都能从字里行间里读出，她其实是一个颓废的神经病，应该没人会计较。
　　六点开始的签售会，本来八点就应该结束，人却越来越多，上一次签售会还是去年十一月，难道是太久没见着新书？太思念我，今天就全都集合在这里了？简遥就这个问题悄悄问过韩朵，韩朵的回答，一下子把她打到山下：人家哪是思念你，拿着三月草的书就能入场要签名，还不要门票，是我我也愿意排队。
　　好吧，当初她因为技校时完成的那一本轻文学作一举成名，后来又陆续出版过一些散文集，在作家行业大放异彩。
　　刘小文嚷嚷着要开新书签售会，简遥当时其实特害怕见到衣食父母想也没想拒绝过好几次，被他软磨硬泡一年多，有一次着了他的道，简遥只能被迫开签售会。
　　那时候，傻得冒泡，被刘小文克扣稿费数次，念着旧情简遥仍然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按道理来说，签售会是需要门票的，价格应该是要相对公道才对，他打着三月草第一次签售会的招牌，私自把门票改成市场价的两倍。
　　虽然第一场签售会买出去很多票，来了很多人，毕竟人家的钱也是钱啊，买得虽然痛快，但哪有不抱怨的。散场的时，一个八十岁老太太在门外叨叨他老伴为了一本书花冤枉钱。
　　老太太也不认识她，她老伴眼神也不好，没看见简遥在后面，这是刚好就这样传到简遥这里，晚上她特意上YY上搜查过，结果还真有这件事。
　　一种我是骗子的肮脏感油然而生，简遥当机立断跑到韩朵家准备掐着她讨说法，韩朵又说，是刘小文的决定，简遥又杀到刘小文家，和他吵了一晚上，也没吵明白结果。
　　后来他连续好几天都买脑白金来看简遥，毕竟当初一起睡过天桥推过三轮车，他害怕简遥悲从中来想要剁手封笔，主动妥协，承诺简遥以后签售会门票价格，由简遥自己亲自定。
　　有了这个承诺，为了弥补第一次签售会的读者，开了零门票的价格，简遥开了第二场签售会，并当场承诺所有读者，以后只要是三月草的签售会，通通不要门票。
　　刘小文听说这消息以后，气得直抽抽，只差吐血，不过后来因为简遥这一个举动，反而销售了更多的书，他才没有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也就造成了只要是三月草的签售会都有人山人海排长龙的阵势。
　　简遥叹了一口气，对韩朵说：“签完这些排队的人，再结束吧。”
　　韩朵郑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
　　“阿忆和小幺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就在简遥翻开《我们曾经拥有》这本书扉页准备签名时，头顶上忽然响起这个声音。
　　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学生，带着眼镜，背着包，看样子是从书里的情节走不开，简遥微笑解释：“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就代表有千千万种不同形式的分离，但并不代表会有千千万种重逢，这是我能给他们最好的结局。”
　　“小幺太自卑，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本来就活得累，她以为自己是以圣母的姿态离开的阿忆，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受不了非议！说什么最爱的人是阿忆都是假的！大骗子，小幺我讨厌你！讨厌你！”她噼里啪啦的话往外冒，简遥手里紧紧握着的笔，把纸张戳破了简遥也没能反应过来，等到身体忽然感觉冰冷，眼前一黑，精神才略微恍然，自己被泼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