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深》天色未蓝

26、夜晚的疼痛

　　“小米，睡了吗？”刚和郭浩聊完电话，文哲的短信出现在小米的手机屏幕上。

　　“还没呢！”小米想了想，继续输入信息，“告诉你噢，郭浩回来了。”

　　一个大大的笑脸，刺目地跟随在短信后面，文哲眯了眯眼，该来的总会来的，只不过好像太快了一点。他叹口气，用力按着键盘，“怪不得你的心情不错！”

　　“嗯，我觉得现在心里轻松了很多。”

　　“那就好！”文哲思索很久，似乎没什么可说，还是简单地发了几个字。一直以为自己能为小米做很多，为她挡风遮雨，让她开心，给她所想要的一切，没想到到头来，连最基本的快乐，都无法给予。文哲一阵烦躁，胸口堵得慌，只想找一个发泄口。冷静得太久，这种让人疯狂的无奈和挫败几乎让他发狂。不假思索，文哲拨下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

　　“文哲？”小米的声音真切地传入文哲耳里，奇迹般抚平了他心里的烦躁。能这样听她说话，也是一种满足。

　　瞬间恢复理智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小米，我，”伶牙俐齿忽然全体消失不见，憋了半天，还挤不出一句话来。

　　“嗯？”小米的声音有些倦意。

　　“没什么，就想和你说声晚安。”

　　小米笑着打了个哈欠，“哦，你也晚安！”

　　文哲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米。等着她挂电话，似乎和小米的相处永远都是在等待，等待着她长大，等待着她成熟，现在又等待着她认识到自己的感情。文哲有些伤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等待小米选择自己的机会。

　　等了好久，还没见小米挂电话，耳边反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文哲忙出声，“小米，怎么了？”

　　没有回应。

　　“小米，到底怎么了？小米？”文哲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提高。

　　“文哲，”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的心骤然抽紧，“我爸爸……”

　　赶到医院，文哲拼命向抢救室跑去。门口，小米和妈妈紧紧依偎着，像是两只受伤的小鸟，企图从对方身上汲取安慰。文哲鼻子一酸，恨不得把小米拥进怀中，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温暖她。握了握拳头，文哲压抑下冲动的感情，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小米微微发抖的身上。

　　“阿姨，没事的。”文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在生死面前，所有一切华丽的辞藻都是如此无力与苍白。

　　小米妈妈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文哲，谢谢你。小米刚才都和我说了。谢谢你介绍的医生。”

　　“阿姨，您别这么说。”文哲把视线落在一语不发的小米身上，从他进来开始，她就一直这么安静地坐着，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过什么话，更别提眼泪了。文哲心痛地蹲在她面前，情不自禁地用手包裹着她的，“小米，别担心，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小米呆呆地坐着，看着远处的凳子，却找不到视线的焦点。

　　文哲用力握住小米，看到她这副样子，让他的心空空的，没有一点踏实的感觉。“小米！”文哲的吼声在夜晚寂静的医院长廊里更显清晰。

　　小米的睫毛颤动了下，眼光回到文哲身上，“文哲！”声音暗哑。

　　“我在！”

　　“我爸爸……”小米哽咽，把头埋在妈妈肩胛处，不愿提及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结果。

　　妈妈叹口气，悄悄抹了把眼泪，“小米，别哭，爸爸没事的！”苍白脆弱的妈妈，在自己女儿面前还是坚强地如同一座山，一座女儿可以一直依靠的大山。

　　文哲无语，就这样握住小米的手，紧紧地，久久地。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更久，抢救室门开的时候，文哲想冲上前询问结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因为蹲得太久，早已麻痹，猛然起身，针扎似的疼痛漫布整个下半身。文哲闷哼一声，还是咬牙迎上走出门来的医生。

　　“医生，病人怎么样？”

　　医生有些疲惫地揉揉眉，“病人的疼痛是可以理解的，癌症病人到了晚期的时候，由于癌细胞的扩散，疼痛会变得非常剧烈。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先帮他止疼。不过，要事先征求你们家属的意见，止疼药用久了会有副作用，他会有瘾。到时候，可能很难戒除。”

　　“医生，请坦白告诉我，我先生还有多少希望？”

　　“坦白说，很少！”医生无奈地说出残酷的事实，“癌细胞遍布几大器官，除非有奇迹。”

　　小米的妈妈沉默许久，气氛令人窒息，“那就用吧，”坚强的话语却微微颤抖，“最起码他不用太遭罪。”

　　挂上针的爸爸安静地睡着了。小米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好像自己心底的泪，一滴一滴，淅淅沥沥。妈妈在一旁的病床上哭着睡着了。多亏了文哲，给爸爸安排了两人式的病房，一张给爸爸，一张可以给陪护的妈妈休息。寂静的晚上，小米似乎都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揉揉酸涩的眼，旁边忽然多了一杯热牛奶。

　　“喝点热的东西，驱驱寒。”文哲的鼻子通红，脸也被风吹得红红的。外面一定很冷吧，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呢。小米没接过牛奶，站起身，想把外套脱下还给他。

　　“别脱下来，我不冷。”文哲强硬地把牛奶放到小米手中，看着她那惨白的小脸，因为牛奶的热度，而泛出淡淡红晕的颜色。

　　小米也没有再坚持，房间里很暖和，开着空调，他应该也不会感冒。轻轻嘬了一口牛奶，身上因为热气而起了小小一层疙瘩。文哲在一旁坐下，两天没休息，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有些支撑不住。安静而温暖的房间，睡意铺天盖地而来，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在不停打架后终于如漆似胶，紧紧地合在了一起。

　　这一觉，文哲睡得很沉。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虽然身处病房，但还是沉沉入睡，周遭的一切都离他很远。直到杂乱的脚步声，焦急的说话声，以及，小米轻轻的啜泣声，把他从睡梦中拉了回来。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文哲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满目的白色，他才意识到这是医院病房。昨天发生的一切回到了他的脑子里。小米？文哲四下张望，病房里只有昏睡的小米爸爸，其他一个人都没有。

　　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文哲跳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在地上。顾不得去捡，他冲向门外。却在手触碰门把手的时候止住了动作。熟悉的声音在男生的安慰下，哭得气急。郭浩，文哲苦笑，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