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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床底下的孩子 ...

  •   [第四章]
      何栩大約了解一切了。
      涵末是個犯天條的人被罰要活到刑期結束,在死之前都要做維持死生平衡的工作,而有時又會遇到自己這種無能為力的個案。

      這件事何栩花了一天消化。

      然後自己死的時候被撞上這棟房子圍牆的柵欄上,在上面斷了氣,掉下來後血又從牆腳縫流到庭院的土地裡,所以自己成為了概念是地縛靈,但實質又不是的東西。
      而為甚麼會這樣是因為這棟房子存在某種黑暗、醜陋、齷齪、恐懼,以及犧牲的力量(涵末說的),在這片土地上死亡的人的靈魂將被這片土地永生永世扣住,成為這棟房子的「房客」。
      之前的「房客」聽說不可能離開,但涵末說她搬進來也沒遇見,只知道力量還在。

      這件事何栩花了三天消化。

      接著自己可以決定誰能看到自己,對於接觸人有些禁忌,似乎不能隨意傷害,但又好像可以。
      可是自己只能永生永世待在這棟老房子內,沒有結束、沒有盡頭,黎勝、小弟、表弟、媽媽……他們都會離去,留下自己在這裡腐爛。
      好痛苦。

      何栩沒說任何話,只是安靜的坐了一下午陽臺,格雷去找他時,他的淚已乾涸在臉上,雙眸緊閉,似乎在身心俱疲之時睡著了,也潰堤了。

      「你還好嗎?」涵末在月娘高掛後來到何栩身旁,輕柔地叫醒,語氣宛若母親般;睡在陽臺的何栩醒了,他吸了下鼻子,又將臉埋進臂彎。
      她沒說甚麼,撫了撫何栩的頭,道:「我跟你討論件事:你可以跟我一起工作,幫我處理一些事務,或者你也可以絲毫不理我們,把這裡當作你的家,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只要你不做逾越的時或妨礙我工作的事都好。要不然你執意要妨礙我們,我將會嘗試驅靈,但大概會失敗,然後我們就會自己離開,」涵末嚥了下。「然後你就真的會一個人待在這邊,永生永世……在此腐爛。」
      被掩蓋住的那張臉目光呆滯,涵末並不期待很快得到答案,但一瞬——「留下來……」一陣顫抖的聲音響起。

      「留下來…讓我跟你們工作……不要走……」何栩的眼淚又傾洩而出,沾溼了地板。
      涵末露出淡笑,靠近了些,將那顆腦袋如貓咪一般放上自己大腿,順毛般撫了又撫、撫了又撫……——

      早晨的廚房,油鍋滋滋作響,幾顆蛋在殼應聲碎裂下溜進鍋裡,逐漸發白凝固。
      格雷被廚房的聲響吵醒,自己的寢間離廚房比較近。
      他預計明天帶何栩參觀房子,他用神通眼看了下廚房的人,確認是何栩後便揉揉眼睛,坐起身。
      他對房子的構築分析一直都很擅長,以前自己住的房子可是比這棟「凶宅」(這是涵末對這種有特殊力量房屋的稱呼)大上數倍;但那已是過往雲煙了,已經是自己遙不可及的過去,只是如攫取縷煙般虛無飄渺。

      雖然如此,格雷並沒有想到為甚麼何栩知道廚房在哪,又為何要走去廚房。

      格雷把腿吃力地搬到輪椅上——這一直都是件累人的工作——他緩緩地滑進座位裡,太急的話會整個人連椅帶人摔倒。
      他推著輪椅往廚房走去,黑色的髮梢貼著一層濕汗黏在額頭上,頰面佈著淡淡的暈紅。
      「怎麼了嗎?」格雷輕輕的問候——以總覺得會嚇到人的方式——,而何栩並沒有甚麼反應;他正背對著自己,盯著火爐上的煎鍋,動作熟練地將蛋翻了個面。
      「我在作早餐——雖然作為一個死人。」何栩轉過身來,淺米色的圍裙劃了個圈。「做給你和涵末吃的,也當作給自己一個生活目標。」
      「謝謝。」格雷露出恬淡的笑容:他還滿喜歡何栩這樣賢慧的樣子,不知為甚麼。
      「因為不知道你們喜歡吃甚麼,所以做了些冰箱有的東西。」他轉回去繼續處理煎鍋裡的東西。
      格雷也放心了,何栩不再有那副前幾天半死不活的樣子——雖然他的情形本來就是如此——,他想了想又道:「我們平常都是叫外賣,因為涵末都很晚起床,我不方便出門。」
      他緩緩往前,輪椅與木質地板發出摩擦聲。周圍的藍白瓷磚牆壁綿延到門口,兩人待在裡頭,宛如一座娃娃屋。
      他來到桌前,想去碰桌上煮好的咖啡,何栩這時又轉過身來,拍了格雷的手一下。「小孩子別喝咖啡,長不高。」
      格雷露出苦笑,點點頭縮回手。「你等等,麵包快烤好了。」何栩的聲音很清晰,但雜著一種遺憾、痛苦的味道,有種宛如正在哭泣的撕裂感——死了。何栩的一切正是如此。
      格雷的心裡酸酸的,比起自己,更為何栩。所以他忍住那句:何栩,我的腿不能用了,長不長得高不說,長高也沒用。

      烤箱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這廚房搬來也沒用過幾次,有個人在裡面看起來也很順眼。
      何栩拿出麵包,抹上奶油,將火腿和蛋放上盤子,最後放了片起司放上去,看起來簡單,卻有種典雅的風格,讓他想起以前管家煮的早餐。
      「跟外面的比起來可能沒有很特別,但我畢竟是開咖啡廳的,還算可以吃。」說完,把早餐放到格雷面前。
      對方抿了抿唇,最後一慣地以一淡笑開口道:「何栩你也坐下吧!」
      剛成為「房客」的何栩還愣愣的,還有種陌生感,但那是跟格雷他們在一起時;當他一個人在床上獨處時,他能感受到那股如囈語般來自這房子的呼喚,道著自己是房子的一部分。
      他綻開靦腆的笑容,拉開椅子坐了上去,背貼在柔韌的木質椅子。

      涵末躺在床上,一頭白色的秀髮如高山積雪融化後所變作的溪流,漫佈在整張床上。
      「涵…末……十一點了……」一聲聽起來有些沙啞的幼童聲從床底響起,口音有些特殊,像是外國人一樣。
      涵末沒有醒過來,眼皮底下的雙目動了動,翻了個身繼續睡著。
      床底下的人影爬出來,搖著被窩中的她。「起床了……妳說…不能睡太晚…的……」人影伸出孩子小小的手握住涵末從被褥中探出的手,搖了搖、搖了搖。
      那人加了點力氣,向後扯了扯,但似乎沒甚麼用。「涵末…涵末…起床……肚子餓了……」他金褐色的頭髮熠熠生輝,隨著施力而晃動著,他身型如小孩一般,唯一特別的,是他頭上那對犬類的耳朵和腰下毛茸茸的尾巴。
      涵末甩開他的手,往被窩更縮了些。「我不餓……讓我睡……」
      他開始拉著棉被。「今天……有客人……還有……工作……還要接——」突然「咚」地一聲,他摔倒在地上了。
      他默默地站起來,走到衣櫃,拿了件長袖毛衣和短褲;等換好後他穿上長棉襪和皮鞋,最後拿了個髮圈,束起涵末的頭髮幫她綁好。
      接著他動著稚嫩的小腿跑進浴室,拉著小箱子放到洗手臺前,站上去後開始盥洗。
      昏黃色的燈光使白色衛浴瓷磚看來有股復古風,簡介的設施讓浴室看起來不甚擁擠。
      「整理下……記憶……我叫薩爾…伽托茲……她是…張涵末……我要……——守護她……」他對著鏡子說著。

      涵末起床時睡眼惺忪,身上穿著黑色的無袖洋裝式睡衣,她的頭髮已經綁好,換的衣服和擺在裝水面盆上的毛巾都放在床頭邊的小茶几。
      她的房間跟一般人的差不多:百合白的牆壁、普通的家具。她那張罪惡又誘人的床下面是她貼身護衛的「房間」,也就是薩爾,那個剛才叫不醒自己的小孩。
      如何認識他要從好久以前說起,但她現在沒那個精力,畢竟……「唔嗯~~今天有工作呢!還有……哈啊……要見客呢……」語畢,她瞇著眼去碰茶几上的馬克杯,「嘖…又是溫開水……晚點去廚房煮咖啡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床底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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