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98、part 98

　　“还作死！当老子的话是耳旁风吗？”白隗哪敢让他真的去烧图苏，骂骂咧咧的给他拎了回去，又抓着红了眼的小崽子澄清加告诫，“他不是大公鸡，真的不是！你整不死他，也烤不熟他，惹急了他，你都不够他塞牙缝儿的！”
　　琼琚蹦跶的正起劲，全不听那一套：“少唬我，他不是大公鸡是谁？老母鸡吗？”
　　“在下应该算做老龙。说来有缘，在下与小公子一样，也喜好美食，尤其是羽翼未丰的……”图苏竟然跟了进来，笑吟吟的打量琼琚，“——鹓雏。”
　　琼琚义愤填膺的小脸儿蓦地一呆，在被道破本原的惊讶间察觉到了对方有意释放出来的龙息，尽管只是意欲证身的毫厘丝忽，却也强横而寒冽，就像冰山雪域的劲风，仅仅一掠而过就能将万物冻结。
　　琼琚不由自主拉住了白隗的衣服，讷讷的问：“白叔，大公鸡怎么了？”
　　“哎撒手撒手，别乱扯！”没顾得扣腰带的白隗连忙按住裤腰，既是气又是笑的说，“跟你说了他不是大公鸡，你非得挑衅他，现在知道怕了？”
　　“……可他就是大公鸡啊，到底怎么回事？大公鸡被附身了吗？”琼琚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对附着在周云阳身上那股强大的精神力出自本能的畏惧，他看不穿那股力量的本源，只能感觉出那是真正的凤凰神禽也无法匹敌的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搞附身的，要是被他附上，大公鸡瞬间就成调味料了，鸡粉妥妥的。”白隗终于扣上了腰带，大手罩住侄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小脑瓜儿晃了晃，“这主儿咱惹不起，你躲他远点就对了。”
　　琼琚这回听话了，白隗进去穿上衣，他也赶忙追了进去，没敢留下来跟图苏独处。
　　顾九清回来时，图苏正在煮茶，虽然周云阳在这方面也小有心得，但和图苏比起来就相去甚远了。毕竟茶艺起源就在天界，直到神农氏时期才流传到人界。
　　图苏唇角微微牵着，一副欲笑不笑的模样，顾九清进门他便放下了茶盏，起身道：“跟殿下告罪。”
　　顾九清一愣，跟着就听到头上“嗝儿”的一声，循声抬头，只见哥哥和儿子都在殿柁上坐着。
　　白隗一脸无奈的帮侄子拍背，让他慢点吃。琼琚抱着一盘糕点，嘴边都是糕点渣。之前他一直警惕的盯着图苏，见到父亲回来忙要咽下糕点说话，结果咽的太急噎到了。
　　顾九清知道自家小孩儿淘气，喜欢登高爬低，但他不认为白隗会陪着琼琚瞎折腾，爷俩在上面猫着肯定是有原因的。
　　顾九清再看上前告罪的图苏，一双凤眼全冷了：“你干了什么？”
　　不容图苏答话，琼琚就扑棱棱的飞了下来，抱着父亲的腿开始添油加醋的告状：“爸爸，老长虫要吃了我！他说毛没长齐的小鸟崽儿最好吃，肉嫩不塞牙，骨头都是脆的。爸爸，你快赶他走。”
　　顾九清在给人取外号方面造诣更深，瞬间就明白了儿子口中的老长虫是谁，但对儿子所言他没法尽信。图苏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怎么可能大老远跑来吃他家的小鸟崽儿？
　　“你不相信？！”琼琚被父亲的“无动于衷”刺激到了，“他真的嗝儿—他真的要嗝儿——！”
　　欲笑不笑的图苏终于笑了出来：“要不要喝口茶顺一顺再说？”
　　白隗轻盈落地，忍俊不禁道：“别嗝儿了，还是叔帮你说吧。”
　　“不用你说，我自己嗝儿，我自己说。”琼琚怕他把自己放火烧周云阳才惹得图苏释出龙息震慑他的事儿和盘托出，紧忙把父亲拉走了。
　　出去后看到殿前守卫，琼琚又多了一状要告。人家都怕的躲房梁上蹲着去了，这俩死心眼儿也不许他出去，简直冷血！
　　晚些时候，顾九清一个人回了后殿。白隗不知道上哪儿闲逛去了，后殿只有图苏在。
　　顾九清先回内室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后在茶桌的另一端坐了下来：“我们谈谈吧。”
　　“殿下想谈什么？”图苏斟了杯茶给他，那张属于周云阳的脸俊朗而又温柔，眼眸就像杯中的茶汤，清亮，温润，隐隐映着顾九清的身影，“殿下问我意欲何为，我已经据实说了，殿下再问，我只能重复，说得多了只怕殿下心烦。”
　　“那就不谈感情，我们谈点实际的。”顾九清直言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九重天？”
　　“殿下想问的是我什么时候离开这具人身吧？”图苏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殿下放心，我不会对他不利。我知道殿下喜欢他，虽谈不上用情至深，但也不是他一死就能即刻淡忘那样浅，取他性命只会惹得殿下怪我，所以我不会杀他。”
　　这番话在顾九清听来无异于，他得你喜欢，我本该杀了他，可杀他于我无益，所以我不会杀他。
　　顾九清不知道该不该为这么刺耳的安心之言感到安心，要是换个人这么安他的心，他会认为对方在挑衅，但说这话的是图苏，漫天神佛他都不放在眼里，人命于他不过一粒微尘，扫除千万他也不会有丝毫触动。
　　“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不妨明说。我对周云阳或许没有达到用情至深的地步，但如果你杀了他，我绝不仅是怪你那么云淡风轻。”顾九清知道图苏此番卷土重来不是一时兴起，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和发生的事都有了解，显然是窥探了很久才有所动作，他和云阳之间那些是非恩怨自是瞒不住的，他索性挑明了，“不管是周云阳有负于周云溪，还是你有负于九清灵君，归根究底都是前世嫌怨，我如何看待其实无关紧要，你和周云阳之间更不存在任何利害关系。更何况人活一世至多百年，即便他的存在会妨碍到你，于你而言也不过是顷刻间的阻碍，你收回驱使这具躯壳的神识倒头睡上一觉，再醒来他可能已经转世托生了。”
　　“殿下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要我放过他，即便我已经明言不会对他不利，殿下还是放心不下。”图苏敛眸一笑，神情有些伤怀，“殿下对他这般用心维护，就不怕我心生妒忌吗？”
　　“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说或不说对你而言没有差别。”
　　“怎会没有？殿下不说，我还能存有一丝侥幸，以此劝解自己不要妄动杀念，他于殿下不过尔尔，杀他得不偿失。”图苏的神情十分复杂，似是困扰，又有伤怀，再有便是不知该拿顾九清如何是好的无可奈何，“殿下知我甚深，却因他关心则乱，我不杀他也不能放任他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了。”
　　“原来这才是你拘他魂魄选他躯壳作为载体的原因。”顾九清了然般点点头，转而道，“说到侥幸我想起一桩旧事来，敢问尊上，你夺得九清灵君神格，招致天谴时，是否也存有一丝侥幸？”
　　图苏倏然一震，顾九清所言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全不费吹灰之力的刺穿了他的鳞铠，一把握住了那团因他而生因他怦动的血肉。
　　迟了万年的诘责终于还是来了，尽管顾九清一派平静似是代人开口，图苏却像被缚邢台跪等摘胆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