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84、part 84

　　新郎挽着盖头掩面的周云阳走出木屋，亲手将他送上了喜辇。
　　山间清啸穿云，鸾凤高歌，天马展翅凌空，驾着锦绣华贵的红辇飞踏五彩祥云。
　　周云阳身心俱动，抬手将盖头撩起一角，侧目观望。只见辇窗之外烟波浩渺，乘着火红骏马的新郎不疾不徐的驰行在前，长长的喜队蜿蜒其后，就像一条尾端隐在祥云里的红龙。
　　周云阳望着那个修如玉树的背影，夙愿得偿的满足与欣喜充盈在心，神魂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心头只剩一个声音反复念着：他是我的了，我终于得到他了！
　　喜队掠过山端飘曳而下，落在了神殿前的玉台上。早有一班侍女侍童布好了拜场，周云阳被挽下喜辇，恍恍惚惚的拜了天地。
　　待到礼成被送入后殿，喜娘侍女纷纷退下，四周安静下来，端坐在大红喜帐下的周云阳又耐不住好奇去挽盖头，忽听一个青涩尖细的少女声音道：“规矩点，别以为主人宠你你就是咱们的二主子了。”
　　去挽盖头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放了回去，周云阳倒是没有为对方的尖锐刻薄不快，只是有些好奇：“你是？”
　　少女哼了一声：“我是主人的……”话说一半又顿住了，孩子气的一挑声调儿，“我凭什么告诉你？”
　　周云阳忍不住笑了：“丫头，你是琼琚的姐姐吧？”
　　少女一愣，似乎不知道琼琚是什么人，但也没有追问，只道：“就算姐姐们都承认了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奉你为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迷惑了主人就有机会逃出去为非作歹，我会替主人盯着你，不管……啊呀！”
　　周云阳被她说的既好笑又迷惑，想看看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骄横，谁知他将才盖头掀开一角，对方就惊叫着跳了起来，是真正意义的跳了起来，平地一跃直接上了殿梁，弹跳力不是一般的好。
　　周云阳诧异的抬头望过去，原想问那小丫头在哪里修炼的神功，对上对方惊魂未定的小脸儿，不由噗嗤一笑：“刚才不是很厉害么？怎么我掀个盖头就给你吓的跑上面去了？”
　　漆着金漆绘着湖海云纹的殿柁十分粗实，踩在上面的小丫头只能侧着头向下观望才能看到周云阳。被他这样一说，小丫头不由羞恼了起来：“谁怕你了？我只是……只是嫌你丑，对着你那张丑脸说不出话！”
　　周云阳笑吟吟的“哦”了一声，尾音拖的有些长，逗弄小孩儿似的：“那我遮上，你下来说话吧，别摔了。”
　　周云阳说话算话，真的盖上了盖头，两手拢着喜服华贵宽阔的袍袖端坐在红帐下，像位文静矜持的新娘子。
　　小丫头警惕的俯视了一阵，这才从高高的殿柁上下来，理理姐姐们为她穿戴的粉红绣褂，重新挂上盛气凌人的表情，昂着稍显圆润的下巴道：“算你识趣！”
　　周云阳忍着笑说：“你真的不是琼琚的姐姐吗？太像了，你比琼琚还像九清的孩子。如果我们能生个女儿的话，大概就是你这样的性子吧。”
　　小丫头两眼一瞪，小脸上迅速布满了怒色，红的将要滴血一般：“你……你休得胡说！主人才不会跟你……跟你……你这色胆包天的魔怪，竟敢辱没主人，我……我与你拼了！”
　　对周云阳明显既嫌恶又畏惧的小丫头一头撞了过去，连抓带咬的撒起了泼。
　　周云阳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力气，一下子被撞倒了，混乱间脖子被狠狠挠了一把，多半被挠出血了，火辣辣的疼。
　　“哎呦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循声进来的侍女紧忙把红着眼睛抓咬周云阳的小丫头拎了起来，强压着她一齐跪在屏风前，埋首告罪，“公子受惊了，玄儿年幼无知，望公子息怒。”
　　周云阳狼狈起身，生气倒不至于，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跟个孩子计较，只是被撒完泼还一脸委屈不服的凶丫头瞪的有些哭笑不得：“你叫玄儿？”
　　被压着脑袋认错的小丫头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的：“我呸！玄儿不是给你叫的！我……”
　　侍女一巴掌盖在她头上，又公子海涵公子宽怀大量的告慰了几句，便拎着满脸不服气的凶丫头匆匆出去了。
　　周云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被挠出血了，华贵的喜服也被挠了几条口子。他有些心疼，手指捋着破了的喜服喃喃自语：“可惜了……”
　　话音才落，便听殿门外问了一声：“什么可惜了？”
　　那是顾九清的声音，只是语气与以往不太一样，明明是询问之言却说的平平寂寂，淡漠如水一丝涟漪也无。
　　不待周云阳回应，守在门外的侍女便低眉顺目的答话了：“是紫秀失职，没有看好玄儿，惊扰了公子，君上若罚便罚紫秀吧。”
　　周云阳不与孩子计较，自然也不想他人因为这事受牵连，有心出去说和几句，可才起身绕过屏风，敞开的殿门便阖上了，门外的声音也被一并截断了。
　　周云阳收住脚步，透过繁复的金漆窗格隐约可见，身着月白长袍的男人背身站在门外，身影挺拔修长，临风玉树一般。
　　躲在廊柱后头的玄衣探出身来，怯怯道：“主人，不关秀姐姐的事，主人罚我一个就好，不要迁怒姐姐。”敢作敢当的小丫头一边请罪一边红了眼眶，清亮的小嗓子也染了委屈的哭腔儿，“玄儿只是气不过，他一头作恶多端的魔怪，何来的福运受主人恩宠？主人放他出来也便罢了，怎能娶他回来？这九天神殿岂是魔物能踏足的？主人这样的天人又岂是他能染指的？玄儿为主人不值，玄儿也害怕，您这样堂而皇之的迎娶他不仅要遭受非议，还有可能引来……”
　　紫秀一惊，急声斥道：“胡说什么？君上大喜，六界同贺，何来非议？君上的事又岂是你一只小小的灵宠能谈论的？”
　　玄衣被斥得不敢作声了，垂着小脸抹起了眼泪。那副泪涔涔的小模样委实可怜，就连被她冲撞的周云阳见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周云阳还是插口说起了情：“九清，别怪她了。”
　　门外的人似乎没听到，仍旧背身站在那里，不喜不怒的摆一摆手，将委屈抹泪的玄衣招到近前，淡淡问道：“你可记得，我曾说几时你不再怕他，我便带你去后山。”
　　玄衣抽噎着点头：“玄儿记得。”
　　“那你可知自己为何怕他？”
　　“因为……”玄衣偷觑主人脸色，捏着衣角小声说，“因为他穷凶极恶，被主人擒获之前曾经为祸六界，杀戮无数。”
　　“错了，你怕他是因为你只念着道听途说来的曾经，不问当今。”主人淡淡循循的教导着年幼懵懂的灵宠，“善与恶不能以出身和过往评断，仙佛沦入邪道，便不再是仙佛了，魔徒归依善道，也不该再以魔徒论处。更何况他在被收服之前也并非只知杀戮的魔物，否则凭我一己之力是无法擒获他的。”
　　玄衣诧异的抬起头望着主人道：“您怎会擒不住那头魔物？”

　　云阳：魔物？我吗？
魔物本尊：是我。
云阳：你打哪儿冒出来的？(警惕地）你不是来抢亲的吧？我才是原配，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
魔物本尊悲天悯人貌：你是想嫁人想疯了么？梦和现实要分清。
云阳：早晚会成真的，你给我听清楚，他是我的，你哪不碍事哪蹲着去，跟我抢人活剐了你！
魔物本尊：……我真的是六界大boss吗？我觉得他比我戾气重多了，我再修行个千八百年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