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45、part 45

　　郭朝的酒吧开在鼓楼东街的胡同里，因为店面不大，又是小众酒吧，郭朝便没请太多人手。店里只有两个调酒师，一个是聘来的，另一个就是郭朝。节假期间上客早，客人也比往常多，郭朝必须在店里盯着。如非这样，他不会和异人管理处的人约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见面。
　　单看外表，郭朝和普通人并无不同之处，三十多岁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相貌身材都很寻常。他也自甘平凡，只想平静踏实的过生活，不愿被人知道他身怀异能。
　　面对这次突兀且与以往流程不同的“普查”，郭朝一如既往的配合，而且一句都不多问。看到顾九清和戈炽交换眼色，他索性借故走开了。
　　“见事不说，闲事不管，无知亦是安宁……”顾九清轻喃，“这人活的真通透。”
　　“苟活而已。”戈炽暼了眼吧台里的郭朝，言语之间尽是不屑，“人族不全都如此？”
　　“那你们呢？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自我优越感超强，除了同族之外，看谁都是──呵~蝼蚁。”
　　早在被分配到顾九清这一组的时候，就有人嘱咐过戈炽，那人说：“九爷为人不错，只是嘴比较毒。你别跟他掰扯，认真你就输了，要是给他掰扯出脾气，他谁也不惯着。”
　　听人族讲汉语都要靠精神力解读的戈炽只明白个大概，当下精神力翻译机有点开小差，戈炽虽然听懂了顾九清话里的讥讽，却没有立即组织好语言回击。
　　“一边看不起人族一边求着人族帮你们收拾烂摊子，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臭不要脸。”顾九清凉凉道，“其实你们的自我优越感纯粹是因为脸大吧？”
　　戈炽大脸一沉，两道剑眉皱到了一处：“你再出言不逊，我便不客气了。”
　　顾九清不以为惧的扯开个笑：“你想怎么不客气？一掌拍死我跟你的cp手拉手去找魔煞？”
　　精神力翻译机遭遇到另一种人族语言的考验，滋滋啦啦的表示：无法解读无法解读无法解读……
　　顾九清没再理会既恼火又茫然的傻大个儿，兀自拿起手机给王越峰发了条信息，然后与看似客气其实巴不得立即送客的郭朝告辞。
　　两人离开酒吧，在附近的餐厅等王越峰汇合。这几天过的紧锣密鼓，顾九清都快忘记吃饭这回事了，坐在餐厅里嗅到食物的香味，肠胃才被唤醒。
　　“要试试我们的食物吗？”顾九清随口一问，没指望每每看到王越峰填肚子都很嫌弃的戈炽赏光。
　　戈炽真正嫌弃的是成事不足还要为吃喝拉撒耽误时间的王越峰，现在那个碍眼又碍事的人类不在，他不介意尝试一点新鲜事物。
　　邻桌的水煮鱼刚刚送来，盛在白底青边的瓷盆里，油面上浮着一层红辣椒，轻嗅一口就满鼻留香。
　　戈炽矜持的偏过头挑挑下巴：“那个，来五份。”
　　服务员笑说：“先生真爱开玩笑。”
　　戈炽面无表情的看了服务员一眼。
　　服务员笑脸一僵，心里莫名发毛。
　　顾九清道：“桌子放不下，先来两份尝尝吧。”
　　戈炽看了看四人台的桌面，点头：“也好。”
　　服务员没为两盆水煮鱼是怎么个尝法好奇，下完菜单紧忙走了。
　　不知是戈炽气场太强害怕他找麻烦，还是被服务员贴上一个大胃王的标签，随后送来的餐前小食分量十足。
　　顾九清让戈炽先吃着，自己去了卫生间洗手。
　　看的出这家小店很注重环境卫生，连卫生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洗手台前站着个男人，正在往香盘里添香。
　　听到声响，那人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随即勾起个温和又养眼的微笑：“真巧。”
　　顾九清望着“红袖添香”的小周总微愣了下，笑说：“你破产了？怎么跑到这儿来开苍蝇馆子？”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周云阳啼笑皆非的摇摇头，把香盒和火柴放回柜子，打了洗手液开始洗手。
　　“我盼你好有什么用？你看你，一点以客为先的服务意识都没有，开苍蝇馆子都不称职，怎么管理那些全国连锁的大酒店？”
　　“九爷教训的是，您先请。”周云阳换到旁边的洗手池去冲洗水，三两下冲去手上的泡沫，将手擦干，又扯了两张纸，一边态度良好的等候为九爷服务，一边为九爷做介绍，“这是小城的店，开了快一年了。侯叔回老家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就来他这儿打发肚子了。”
　　顾九清心说小城出息了呀，领着周家的工钱搞起副业来了，周叔竟然没削他？面上分毫不显，装模作样道：“小城？哦，想起来了，是你家那个胖墩墩的小管事。”
　　“也不小了，他比我还大两岁，早就成家了，这店是他给他老婆开的。”
　　“是吗？看着不像啊。”顾九清装的跟真事儿的，其实小城结婚的时候他还让周子骞帮忙随了礼，三万块的大红包，也不知道老周怎么跟小城说的。
　　“他面少，其实儿子都满地跑了。”
　　“柜台边上那小胖墩儿是他儿子？”
　　“恩，小名叫元宝，可能吃了。”
　　“……？？？”你那个夸耀之中透着自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夸小孩儿应该用听话懂事之类的形容词才对吧？能吃也算一大优点？
　　“你和朋友来的？方便的话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周云阳说着话适时地递上纸巾，服务热情周到。
　　两人说着闲话一道回到前厅，周云阳跟忙着招呼客人的元宝妈知会了一声，然后抱着肉嘟嘟的小元宝来跟顾九清打招呼。
　　孩子的爸爸就是个上人见喜的人，元宝比他爸还讨人喜欢。不过小孩儿比较敏感，往常并不怯生的元宝对上人高马大板着一张脸的戈炽就怵头了，感觉这个叔叔好凶。
　　“去那边坐吧。”顾九清见小家伙缩头缩尾的，都不敢往戈炽那边看，便和特意来打招呼的一大一小换了张台子。
　　“哥哥，要吃糖吗？很甜的。”凶巴巴的叔叔不在跟前，小元宝自在多了，说着话从袋鼠兜里抠出来两块大白兔来，献宝似的捧给顾九清，“请你吃。”
　　小家伙长的像个粉团子，月牙眼，包子脸，嗓音糯糯的。跟调皮捣蛋爱犟嘴的琼琚一比，顾九清都想把儿子扔了。
　　“谢谢。”顾九清剥开糖果送进嘴里，夸张的点头称赞，“真甜，太好吃了。”
　　周云阳揉着元宝的小脑瓜儿纠正：“不是哥哥，要叫叔叔。”
　　“嫉妒我面少啊？”顾九清斜他一眼，朝坐在他腿上的小家伙伸出手，“哥哥抱好不好？”
　　元宝仰头问周云阳：“干爹，可以吗？”
　　顾九清也抬眸看周云阳：“……干爹？”
　　周云阳笑说：“别这么客气，你叫哥哥就行了。”
　　顾九清眼皮一翻，干脆利落的回他俩字：“滚蛋！”
　　周云阳笑容依然，只是在顾九清倾身来接元宝的时候，仿佛不经意的碰了碰他的头发。如果顾九清抬头看他就会发现，他眼里没有笑意，反而盛满了复杂难描的哀伤。
　　──如果你真的是他，我多希望再听你喊我一声哥哥。
　　顾九清的注意力全被乖巧又软萌的小元宝引去了，初次见面的一大一小颇有些一见如故，小的请大的吃完牛奶糖，大的又请小的吃软糖。
　　对面伤怀的周云阳愣被专心致志分糖吃的两人逗笑了，这么看的话，顾九清确实更像个哥哥。
　　被冷落一旁的戈炽定定的看着周云阳，两道浓眉欲皱不皱，眼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