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26、part 26

　　大概是因为周云阳压抑的太久，心中苦闷无处宣泄，往常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人竟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了深夜。
　　顾九清带来的干邑只剩下浅浅一底，喝洋酒更容易上脸的顾九清面染薄红，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指间的翡翠扳指。
　　“他说他不怪我了，也不该怪我，可不怪我又该怪谁？”周云阳醉眼迷离的伏在桌边，稍一挪蹭，碰倒了旁边的杯子，他视而不见，言语不清的自说自话，“幸好他原谅我了，愿意重新接受我。”
　　酒杯咕噜噜的滚到桌边，被猝然出手的顾九清一把接住，目光却停在周云阳那端，似说笑似好奇的问他：“怎么重新接受你？跟你化蝶飞吗？”
　　喝醉的周云阳反应有些慢，但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他慢腾腾的撩起眼皮暼了暼顾九清，提及周云溪原谅他时的庆幸神情已经收敛起来，两眼迷惘的“嗯？”了一声以示不解。
　　喝的坐都坐不稳了，也没忘记装傻充愣掩饰你那颗为爱赴死的真心，看来小狐狸成精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前提是成精之前命还在。
　　顾九清腹诽着站起身来，把喝的手脚发软的准狐狸精扯起来架在肩上，搭到古香古色的架子床前“咕咚”一扔，也不管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还搭在下面，掸掸肩膀就要走人。
　　周云阳似乎酒喝多了有些燥热，手在衣襟前乱抓，几把下去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急慌慌的低喊：“平安扣呢？我的平安扣呢？”
　　已经到了门边的顾九清循声回头，额上青筋被仿佛快要急哭的男人刺激的突突直跳。
　　顾九清跟仁心仁怀的亚人格打商量：我能不管他吗？都疯成这副德行了，救回来估计也不能要了，不如就随了他的意，让他开开心心的去死吧？
　　亚人格义正言辞：见死不救是小人！我堂堂的九清灵……
　　顾九清忍无可忍的吐槽：堂堂个屁！你就是个扒着神坛死也不下来的傻缺！我早该把你连根刨了，省的你时不时冒出来装腔作势！
　　周云阳在九爷天人交战间跌跌撞撞的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的质问：“我的平安扣呢？还给我！”
　　“我没拿！”顾九清忍无可忍的挥开他的手，扯着他后领往床上拖，“一个破坠子，你还当宝贝了，知道那是干嘛用的吗？”
　　那是让你区分现实和幻想用的，是为了让你知道周云溪真的来和你道别了，真的要去投胎转世了，你可以放下过去安心过日子了──你把它当成什么了？
　　“快还给我！那是宝宝留给我的引路石，没有它我就找不到宝宝了！”周云阳哪里知道面前这个恶声恶气的人一心想把他从过去里拉出来？
　　他从心里拒绝承认那个人那段感情早已成为过去，他不放下已故的恋人，为了挽回那段已成过往的感情，他几乎走火入魔了，所思所想都是以怎么和周云溪在一起为中心，执迷不悟到了任谁也叫不醒的地步。
　　“你怎么琢磨的？真是鬼迷心窍了！”顾九清一手按着死命挣扎的醉鬼，一手覆上他的面门，准备把人弄睡了，可宁神的绵力没来及的送出去，掌心就染上了潮热。
　　顾九清顿了顿，把手移开，看着仿佛失去所有一般伤心流泪的人，半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当你还小啊？真是怕了你了。好了，别哭了，我帮你找。”
　　周云阳听了这话才配合些，由着顾九清翻开了他的衣领。顾九清以为玉坠在他躺倒的时候滑到脖子后面去了，可翻开衣服一瞧，脖子上连挂绳都没了，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别是真的丢了吧？
　　玉器和金银不同，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糯种帝王绿又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儿，如果真的丢了，想找个品相差不多的给他都不容易。
　　顾九清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单膝跪在床边翻找，刚把枕头掀开，忽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顾九清反应极快，顺势闪到了一边，醉的肢体迟钝的男人“噗通”一声砸在了床上。
　　顾九清：“……你想帮忙还是想摔死自己？”
　　周云阳没理会，他挣扎着坐起身，摇摇晃晃的去了桌边，在残羹剩饭之间寻找。
　　顾九清才要继续翻腾枕头被子，就听身后又是“咚”地一声，循着一瞧，周云阳摔坐在地上，手捂着前额，显然是钻桌子不成功磕了脑袋。
　　顾九清哭笑不得：“就在那儿坐着吧，别裹乱了。”
　　那么要紧的东西不见了，周云阳哪里坐的住？这人喝醉了也是个死心眼儿，顶着条桌沿磕出来的红印子继续往桌子底下钻。
　　顾九清没再管他，俩人各找各的，床上翻完了，顾九清忽然想起周云阳给他开门时头发还是湿的，会不会洗澡的时候摘下来放浴室了？
　　顾九清转身进了卫生间，正要着手翻找，衣服里的玉牌忽然红光一闪，耳边跟着响起了琼琚稚嫩的声音：“爸爸，你别陪他发酒疯了，先施个障眼法糊弄一下，等他酒醒了再说嘛。”
　　“甭跟这儿出馊主意，睡你的觉。”顾九清对热衷于窥视自己行动并且屡教不改的儿子低声威胁，“再暗搓搓的偷窥老子就给你换个真正的鸟笼，去哪儿都不带你了，在家蹲着吧！”
　　“谁偷窥了？我是替叶叔公关心你，替周叔公关心他。叶叔公怕你一起急管不住嘴，打草惊蛇。周叔公怕你一动气管不住手，把蛇打死。”小神禽别的本事没有，犟嘴技术一流，这点跟他的便宜爹很像。
　　“责任这么重呢？那你可要保重贵体，当心死在蛇前头。”顾九清说话间到了淋浴间，看到静静躺在置物架上的小玉坠，总算松了口气。
　　“谢谢。”这场虚惊把小周总吓的酒都醒了，心智清明了许多，拿回遗失的玉坠也想起怎么丢的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找回来了。
　　“你不闹事就是最好的感谢了。不早了，睡吧。”顾九清打了个哈欠，揉着湿濡的眼尾回了自己房间，扣着胸前的玉牌交代琼琚，“晚上惊醒着点，那边有动静马上叫醒我。”
　　琼琚从玉牌里飞出来，落地化为小童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酸溜溜的：“爸爸，我发现你嘴上对他嫌弃的要死，心里还是挺在意他的。我哭的时候就不见你心软，他一哭你马上没脾气了。”
　　“世上本不该有周云溪，他是因我而生的，也因我而死，他带来的幸与不幸都和我脱不了关系。种什么因，食什么果，谁也休想躲过去。在意不在意都是无关紧要的闲事，我只不过在收拾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顾九清把来了没收拾的行李箱从柜里拎出来，打开箱子翻找从家带来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顺便纠正一点，你哭要么是在装可怜，要么是捅了娄子被老子揍的，我心软岂不是正中你小子下怀？对不住，你爹没那么缺心眼儿。”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我捅了娄子你可以慢慢教嘛，干嘛非要用揍的？难道抱养的孩子就不该被善待吗？别忘了您也是叔公抱养的。”琼琚在义正言辞的间隙伸出小爪儿，从后爹的后兜里摸出一包小鱼干，咬开袋子开始啃。
　　“我是抱养的孩子，你是捡回来的蛋，孵化你的是卡瓦，想被当成心肝宝贝得去找你的鸦妈妈。”顾九清把海余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翻腾的乱七八糟，终于把要用的东西刨了出来，起身往浴室去了，“把衣服挂好，一会儿进来给我搓背。”
　　琼琚望着乱糟糟的箱子，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声：“罢了，谁叫你摊上个后妈心的后爹呢？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