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嫁给爱情》九拾期

45、将就

　　我偏头冲他一笑：“老蒋，你是个好人。”
　　他耸耸肩，戏谑道：“是吗？还从没人这样夸过我。”
　　我重新看向窗外：“我们活的都是单程，哪怕是一步都回不了头。我是只能这样了，可你还有的是选择。”
　　他闭口不答，半晌，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就这么爱他？”
　　我反问：“这重要吗？”
　　“当然。”
　　我摇摇头：“以前我也以为，只要爱就够了。可是不行，真的不行。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缘分。”
　　他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道：“你还信这个？这可不像你。”
　　我自嘲地笑：“没办法，不信不行啊。”
　　他看着我皱起了眉，终没再说什么。
　　于是我又重新审视起窗外的景色来。
　　从这里看去，那些矗立着的高大怪物们沐浴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他们终于美了起来，是温克尔曼说的那种美——“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
　　从蒋氏的楼里出来，我就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条预约见面的短信，短信里明确表示要见见他们的总经理。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天我突然接到一条陌生的短信，说某某传媒公司想请我出任他们电台总监。对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公司起初我也没理会，当时就和其他猎头公司的短信一起处理了。
　　可没想到隔了几个小时，那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注明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一看那地点吓了一跳，竟然就是台里的地址。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我和那公司代表碰了个面。那人和我说他们公司总经理把天姝的电台以个人名义买下来了。只是那老总也不是专门搞传媒的，就想找一个懂行的人来替他管理。找新人还要大动干戈招聘一番，不如找一个原来台里的人，既可以放心交付，又省时省力。
　　“原来台里的高层不知所踪，您是首屈一指的主播，台里的工作肯定再熟悉不过。我们想着，或许您有这个意向。”那人对我道。
　　我在心里忍不住冷笑，你就是找到“原来台里的高层”，他还会回来给你任总监？怕是他不把你们给收购了就不错了！
　　我面上不动声色：“不好意思，我只对做节目感兴趣，对管理什么的实在……”
　　那人打断我：“当然，您要是能出任总监，台里的节目主播自然也是可以兼顾的，届时我们会给您开双职务的薪酬。”那人对我道。
　　我刚要开口说我能力有限，可那人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又道：“台里的人员招聘、节目排定，甚至是上班时间、节假日都您说了算。或者，让您入股，给您分红也行啊……”
　　我赶紧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好家伙！这人也不知道是嘴里没跑还是他们老总实在找不着人了，就这么交代的，我看再说下去怕是连他们老总的私人财产都要和我对半分了！
　　我憋了半天，拽了句文绉绉的话：“那个……兹事体大，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在我说了一连串“我一定要好好考虑”之类的话，才总算被我打发走了。
　　这事情来得过于蹊跷，我这才有了今日对老蒋的那一番试探。
　　可看他的反应，这事情应该不是他做的。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放着自己的传媒公司不管，又怎么会收购一个倒了靠山的小电台呢？
　　再者说他费尽心机刚爬上蒋氏执行总裁的位置，正是起步阶段，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估计还巴不得在人前和天姝撇清关系呢！而这恰恰也是我不肯答应到他那里干的原因之一——对一个有野心的男人而言，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成为他的助力，那至少不要成为他的弱点。
　　而我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牺牲什么我都吝啬。除非那个人需要，我不会主动成为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的助力。
　　我虽然给公司代表发了短信，明确表示我要见他们总经理，可最终也没见到。
　　“真不巧，我们经理昨天刚出国，最近一短时间可能都没法和您会面，刚才他还为这事儿特意打电话反复叮嘱我和您道歉来着……”
　　我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他：“算了算了。”
　　那代表赔笑道：“那您看这合同……”
　　我拧眉想了想，一咬牙道：“先和你们说好了，合同我就先签一年的，一年后续不续约你们都不许强求。”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眼看着我手里的笔尖都快沾到纸了，我又突然抬起手问道：“你刚才说你们总经理姓什么？”
　　“姓年，年总。”
　　“哦。”我放下最后一丝戒备，总算在那合同上签了字。
　　临走时我看到那代表用衣服袖子蹭了蹭额头，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擦汗……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正坐在沙发上啃方便面。
　　说起来，自从那天孙启明被警察救了以后，我还没有再见过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启明。”
　　他只唤了我一声“悦悦”就顿了下来。
　　我只好也“嗯”了一声表明我在听。
　　他终于问了一句：“你好吗？”
　　“挺好的。”
　　“听橙子说，你前两天发烧了，你……”
　　我打断他：“输了几天液，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我心里把橙子暗自咒骂了一遍，这家伙一喝多了就口不择言，八成是启明又去她们酒吧了，她数落启明的时候指不定还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电话那头的启明似乎是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我想了想，突然道：“你最近有空吗，我想离京出去走走。”
　　他说好。
　　即便是戴了假肢，飞机上还是有一些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他，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偶尔也飘过来两句。
　　我伸手握住了他健全的左手，身体却维持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动作。
　　我感觉到他回握住我手的力度紧了又紧。
　　半晌，只听他突然轻轻地问了一句：“他对你不好吗？”
　　我睁了眼，偏过头看他，放缓了语气：“我伤他心了，我们再不可能了。”
　　启明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好半天，我都以为他靠着睡着了，才又听见他道：“戚悦，那天……你肯那样为我，我真的很感动。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除了补偿我，在那一瞬间，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得闭着眼睛装睡。
　　我不想去纠结那一瞬间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纯粹只是为了补偿他。但我知道那原因一定不是爱情。
　　那时候我也许是肯为启明去死的，可若换了张霆默，我只知道我一定要生。
　　张霆默生，我生；我死，张霆默是疼也要疼死的。
　　我一直相信，想要同生共死的才是爱情。
　　威海的美自有它的宁静之处。迎着咸咸的海风，我看见海天相连，清澈的蓝层层晕染。
　　边上有一对老人的谈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丈夫推着轮椅站在妻子的身后，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没多一会儿，只见他慢慢弯下腰，凑到妻子的耳畔，在海风里微微提高了声音：“冷吗？”
　　妻子眯着眼睛摇摇头，丈夫还是转身到轮椅前，蹲下身来将她膝盖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又细心地掖了掖毯子上的边角。
　　他用粗糙的手牢牢握住妻子的，似乎是为她暖着手。
　　这时候，一阵风拂过，将妻子头上的帽子吹飞了。
　　丈夫刚要起身去捡，我却先那老人一步跑了过去，捡起沙滩上的帽子，用手轻轻拂了拂上面的沙子，走过去笑着递给了他。
　　丈夫接过帽子，对我道了声谢，将帽子耐心地为妻子戴好。
　　我笑道：“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那阿姨看着我也笑了，眼角旁的皱纹蔓延开来，每一条都刻着岁月的印记。饶是如此，我还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岁月静好的满足与幸福。
　　她向我伸出手：“来。”
　　我走过去蹲在她的轮椅前，拉上她的手。
　　轮椅后的叔叔客气地对我道：“那就麻烦姑娘陪陪我老伴，我去给她打点热水暖暖手。”
　　待丈夫走了，那阿姨才轻声问：“你的心上人没陪你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