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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和好 ...

  •   片刻后,我抿了抿唇,“啪”地一声合上了那夹子,自嘲道:“你说的对,这地产公司还真和我有点关系。只没想到……她的手竟能伸到那边去。好险,差一点就要落人口实了。”
      话虽这么说,可我隐隐觉得这件事,只怕并不是针对我一个人那么简单。不知为什么,我甚至嗅到了一丝更加危险的气息。
      舆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身在传播界的我们都再清楚不过。
      电台植入的一个小小楼盘广告也许还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如果说这广告是主播滥用职权,在节目里插入的自己家开的楼盘的广告呢?又或者,即便不能证实公司和主播的直接关系,说成是主播收取贿赂,从中牟取暴利而插播的一条广告,那这后果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主播能撑住的,届时就连整个天姝传媒的名誉恐怕都要大打折扣。
      我和汇熿地产的这层关系,这么多年连我都不曾知晓,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去追问老蒋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我早已习惯了他的深不可测。就算哪天有人告诉我他是哪个集团流落在凡间的“太子”,我大概也不会感到多么惊讶。
      我伸手用中指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个尚凌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是……景瑞那边的人?”
      景瑞作为和天姝实力不相上下的大集团,底下的传媒公司在业界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想我们D大播音那一届的好几位同学,现如今无论哪一位都可以称得上是景瑞那边的顶梁柱了。
      他意味深远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细看那目光又像是透过我看向更远的地方:“要真只是景瑞派来的探子就好了,怕只怕……”
      他微侧了目光,看向我办公室落地窗的方向,突然又缓缓地道:“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啊……”
      我虽然也注意到了窗外悄然飘落的雪花,脑子里却没有跟着老蒋去琢磨他话里的“醉翁之意”。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六年前我20岁的那场大雪,也是像今天这样,没什么征兆地就飘下了朵朵银白,就像我们的别离一样猝不及防。
      隔着多少年的雪啊,我和他终于还是重逢在了这样一场雪里,怎么还能说下得早呢?
      和那一年比,和每一年比,都早该来了吧!
      我正这样的想着,张霆默就打来了电话,我的来电铃声还是那首张杰的《仰望星空》,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我不好意思地冲着蒋翊一笑:“那……要不我出去接个电话?”
      蒋翊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出去吧!”
      晚上,当张霆默听我说完了这件事以后,便略带惊讶地问:“难道这位郑先生就是……”
      “嗯。”
      我吹了吹瓷杯里的开水,道:“是他。”
      事到如今,我那执拗的自尊心依然不允许我从嘴里亲口吐出“继父”二字来称呼这个人。
      “他下午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道歉。他说最近楼盘不好卖,前几天又有个自称是我师妹的人找上他,主动提出了植入广告的方案,那人还说是我暗中授意的,只因抹不开面子,这才托了她帮忙的。他说自己当时一高兴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这事情中间的严重性。”
      我慢慢地从杯子里吮了口水,才又继续道:“没想到尚凌丫头还真有点伎俩,从前是我小看她了。我这回是不是还真得好好感谢感谢她呢!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不承情了?”
      张霆默突然问道:“这件事情你妈妈知道了吗?”
      “谁知道!前两天她还说今年春节要和他回老家,说是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凝眉轻轻地道:“看起来郑先生和你妈妈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看看她,再怎么说她也是……”
      “咚。”地一声闷响,是我微微用了些力气把手上的杯子放到那张墨色茶几上的声音。
      我用这样的方式打断了他的话。
      我俩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一阵,我才重新挂上一丝笑意道:“我今天有些累了,先去洗澡了。”
      深夜,我背对着他侧躺着,闭着眼睛听着他稳稳的呼吸声难以成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他的身子缓缓地挪近了我的后背,然后,有一只温暖的手臂环上了我的腰间。
      我鼻尖突然有些发酸,便转过身来,没想到却在黑夜中触上了他的眼。
      即便是在这样的黑夜,连月光都被厚厚的窗帘挡住了的黑夜,他的眼眸依旧如此明亮,总能够毫无征兆地照进了我的心房。
      我倚在他的胸膛:“和我讲讲你的经历吧。”
      当晨曦透过两瓣深蓝色窗帘的缝隙打在我眼皮上的时候,我才渐渐恢复了意识。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了。
      直到我发现自己在张霆默的怀里醒来,我才终于相信这不是梦境。
      我伸手轻轻沿着他俊秀的轮廓线触着他的脸,还没等我触摸上他的眼睛,他就醒了。他看着我,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其实那天晚上我和张霆默基本没怎么睡,我们聊到快三点了他才好说歹说把我哄着了。
      自从在北京和他重逢以后,我是真真切切地在矛盾中挣扎过的。
      六年时间什么都变了,我再也不自由,我的沈自安更是连名带姓地变了。
      起初,当那个全新的张霆默跨过了千山万水、越过了两千多个日月更迭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好不容易身份对等了,要不要再续前缘?
      我动摇了,于是,我又沦陷了。
      在那个我说月色很好很适合谈恋爱的夜晚,我想他一定感觉到了,那天我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吻上他的。
      在一起后,对于从前的事儿,我们都默契地选择缄默。就像我真的只是在匆匆忙忙中就爱上了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的张霆默一样。
      不是不需要解释,而是害怕因为接受不了解释而放弃。他是新的,我是新的,我们需要的更是这样一份全新的爱情。
      那个一直等着我的沈自安却终于在这天夜里向我开了口。
      他环抱着我,那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但这份殷实与安稳却是我六年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说就在我二十岁生日的几天前得知嫂子怀了孕,可这份巨大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把他们三个人的心口焐热,一个更大的噩耗便来了。在查出怀孕的同时,县医院还检查出沈家嫂子患上了子宫肌瘤。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我心里隐隐地有一丝预感,可我什么也没说,只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让我和他心脏的位置离得近一些,更近一些。
      我们俩静静地相拥着,好久好久,他才再次开口。可那声音就像是被沙子滤过了一般,嘶嘶哑哑的,把我的心都听疼了:“嫂子说,那孩子是上天送来沈家,托长在她心尖尖上的宝贝。肿瘤切得,可这活宝贝叫她怎能剜心去取呢?”
      我抿了下唇,却无意中尝到了一丝又咸又涩的味道,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我落了泪。
      “嫂子离预产期还差两个月的时候,我刚拿到通知书,可嫂子却不行了,县医院不收,我们只好辗转到了省医院。我永远记得那天医院缴费橱窗前我哥拉着我的那双手,冰冰凉凉的。他颤抖着将一张早已经被汗浸湿了的纸条交给我,那是一串地址,一个北京的地址,更是一串身份的象征。”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在那之前,我从未真正思考过一个人身份的改变究竟会产生多大影响。可是那一次,它却清清楚楚地发生在了我的眼前——从贵州转到北京,从没有床位,只能在走廊中挂液,到被院长亲自推进贵宾房……我没有力气,更没有资格去和这个新的身份抵抗。我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地做了张霆默。”
      我紧紧地搂着他,仿佛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
      我心疼地差点窒息,为六年前那个挣扎过、矛盾过,却最终被自尊划伤了自我的沈自安心疼着。
      “可嫂子还是走了。临走时,她说她的人生圆满了,留下了这一注血脉,她也知足了。”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那湿湿凉凉的液体一波一波的淌过睫毛,流过脸颊。
      我轻轻地问道:“男孩儿女孩儿?孩子叫什么?”
      “女孩儿,我哥给取的名字,叫沈怡珍。”
      “怡珍,宜珍,真是个好名字,大嫂在天上也一定会喜欢的。”
      “嗯。珍珍懂事得很,这几年在北京因为有她,我哥才总算一步步撑了过来。改天我带你去见见她。”
      随着他的沉重的嗓音,我慢慢了解了一些当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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