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温存》火棘子

5、混乱的辈分

　　【第五章】

　　楚延陵没出声，想等师父走了再应门，想不到孤海辞深深地皱了一下眉，竟然再度坐下了。这种时候，不能欲盖弥彰，楚延陵袖风一挥，开启了院门。院子外的宁越轻快地进门，见孤海辞也在，颇为惊讶。

　　“宁师弟，好久不见。”孤海辞先开口。
　　“孤界迎，失礼失礼。”

　　原来这两个人认识，师父的师兄弟，自己应该叫师叔，辈分有点乱啊。
　　但不失为转移话题的好机会。

　　楚延陵：“宁师兄跟我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吗？”
　　宁越温和地解释：“我七岁入门，拜入逸明峰门下，与孤界迎同为师兄弟。后来学艺渐进，我又拜了其他几个峰主为师，所以有些辈分乱。”辈分混杂，宁越又年轻，旁人尊称「宁师兄」总没问题。赤阳界一向强者为尊，拜入不同师门倒不是稀奇事。

　　本以为师兄弟二人会叙叙旧，谁知孤海辞单刀直入，直接问宁越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眼看要露馅，楚延陵抢一步解释：“我回来时遇上宁越师兄，贸然邀他来坐一坐。”说着呼吸都停了，紧张地看着宁越，生怕他戳穿。

　　宁越面露疑惑，张了张口，终究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楚延陵舒了一口气，还好，宁越并非完全不谙世事。
　　三人坐于石桌旁，说实话，石桌都压抑得缩了一半。

　　孤海辞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楚延陵：“半个月前。”

　　孤海辞：“怎么认识的？”
　　楚延陵：“弟子从外边回来，身体不适，幸得宁越师兄相助回了天竹峰。”

　　孤海辞咄咄逼人，还要继续问下去。

　　宁越开口了：“孤界迎一直是师兄弟中的翘楚，年方二十就坐上了界迎之位。只是，你对弟子的教导方式有待商榷。”这一质疑，很顺利地将话题转移了。

　　孤海辞：“你什么意思？”
　　宁越：“我每次看到延陵时都很虚弱，一看就是修炼过度。是不是孤界迎对他太过严苛？要么，就是教导不对，才会这样。”

　　孤海辞清楚状况，只没法解释，遂一言不发。

　　宁越又轻描淡写地为他开脱：“不过，天竹峰弟子众多，孤界迎又事务繁多，有所疏忽，也是难免，我等旁人指手画脚实属不该。说起来，一个月前，宜年峰的老峰主去世，因凋敝多年弟子们早就做鸟雀散了。正好我也想自立一门，宗主就让我接管宜年峰，我一人势单力薄，就想向师兄讨一个人。”
　　孤海辞：“谁？”

　　宁越温和一笑，看向楚延陵：“虽相识不久，但我很喜欢延陵的为人，坦荡磊落，身体虚弱性格却极其洒脱，正是我所欠缺又羡慕的。如能有他作为我的左臂右膀，相信宜年峰很快就能兴盛起来。”

　　孤海辞不假思索：“不可能！”

　　瞬间冷场。

　　宁越停了一停，诚恳地说：“请师兄再考虑一下吧，延陵如此虚弱，实不宜再修炼。不如帮我处理事务，也好清养身体。等他养好一些，彼时宜年峰也梳理得差不多了，让他再回天竹峰，师兄以为如何？”

　　孤海辞断然拒绝：“天竹峰弟子你随便挑，除了楚延陵。”

　　楚延陵很意外，没料到宁越来挖人的，更没料到孤海辞拒绝得如此果断。平时，孤海辞很冷漠，说话生冷，偶尔碰见，也总不巧遇上楚延陵从乔家回来。孤海辞倒是不吝元力，可是动作极其粗暴，楚延陵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他厌恶或鄙弃了。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此情此景，再说下去两人得打起来。孤海辞的脾气孤傲，高位权重，绝不是会让步的人；而宁越，看上去温和，可一个十五岁就靠实力在混战中打出「七狂」的名声的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楚延陵调和说：“承蒙宁师兄另眼相待，天竹峰优秀者极多，我带师兄去结识几个，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宁越皱眉：“那倒不必，我只看中了你一个。”

　　楚延陵：“……”
　　孤海辞一脸的不爽，生冷地驳斥：“你看上了又能怎么样，楚延陵入了我师门，就是我的人，我不让他走他就不能走，我也不打算让他走。你要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都下逐客令了。
　　宁越自然冷着脸告辞了。

　　他一走，孤海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也不说话，只用一双刀刻的眼睛望着楚延陵。楚延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实在没法从那张一如既往冷酷的脸上，找到任何信息。

　　孤海辞开口：“你想去吗？”

　　楚延陵考虑了一下，跟着宁越，轻松是轻松，处理宜年峰的事务，就不能心无旁骛地修炼了。而且，每月两次「移星」，就意味着至少两次的「妖吟」补充元力。彼时，他找谁去？宁越吗？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要把宁越榨干么。在天竹峰已然名声不佳，就别去祸害宁越了。

　　楚延陵摇头：“不，我继续呆在天竹峰修炼。”
　　孤海辞听后面无表情，扔下一本的秘笈「芙蓉真录」：“这本秘笈，固本益元，极为难得。我这几日，并无它事，想补元力就过来。”

　　楚延陵轻易不找孤海辞。

　　对孤海辞，他打心底里畏惧。第一次「妖吟」是跟孤海辞交合完成的，噩梦一般的经历。元力是被补足了，楚延陵的身体却被摧折得够呛，在床上躺了三天。后来几次跟孤海辞「妖吟」都很偶然，恰逢楚延陵刚从乔家回来。因为太虚弱，汲取元力的渴望远大于身体的痛苦。

　　但是，孤海辞固然可怕，却从不吝啬元力，让楚延陵之后的独自修炼变得轻松。
　　这种微妙的矛盾，让楚延陵没法厌恶。

　　「芙蓉真录」毫无名气，纸张破旧，著于三百年前，作者也不知名。楚延陵半信半疑，照着修炼一下，发现元力在体内游走，轻盈不少，果然比之前省劲，看来孤海辞很用心挑的，不由得心生感激。

　　楚延陵闭门修炼了三天。

　　才开门就接到飞鸽传书。
　　宗主召见，让他即刻去赤阳界的正殿。

　　楚延陵很惊讶，看了几遍，确认没搞错。赤阳界门派很大，入门只需要通过师父这一关就行。所以，楚延陵知道宗主，但没见过宗主，而宗主更不可能知道数万弟子中默默无闻的楚延陵。

　　赤阳殿，是赤阳界议事之地。
　　赤阳殿位居众峰环绕的一块平地，建筑华丽。

　　被引至赤阳殿，楚延陵第一次见到了宗主，一个白胡子老头子。老宗主摆手，让他免去繁复礼节，他含着笑，一脸慈祥，反而身边端坐的几个长老都跟阎王一样严肃。殿中，还有两个人站着：孤海辞和宁越，面色都不太好看，楚延陵暗想不妙。

　　老宗主咳一声，简单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天碰鼻子之后，宁越没有放弃，直接找上了宗主，想让宗主说服孤海辞放手。想不到，孤海辞也断然拒绝了宗主，怎么说都不肯。宗主想换个人，这边宁越又不肯，非楚延陵不要。

　　孤海辞是界迎，不能勉强；宁越虽无职位，实力强悍，想要什么职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两个人争执不下，中间的老宗主就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弟子还能让自己的属下争成这样，这就给召过来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
　　老宗主说完，打量着楚延陵赞许道：“赤阳界弟子多严肃有余，雅趣不足，你倒是罕有的风流才俊，难怪会被争着要呢。”

　　楚延陵尴尬：“宗主谬赞，弟子愧不敢当。”
　　老宗主：“来，过来宗主这里坐下。你俩也别杵着了，都坐下。”

　　大家都各就各位。

　　老宗主端了端身体，说话缓了一些：“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各大长老都在，一起做个见证。无论今天什么决定，是什么就是什么，一言九鼎，否则，就是对宗主我不敬了。”到底是宗主，虽然带笑，说出的话有分量。

　　宁越和孤海辞点头以示同意。

　　老宗主和颜悦色地看楚延陵：“刚才我们商量过了，由你抉择，你想跟谁就跟谁，另一个绝无怨言。所以你无需顾忌，大可放心地选，宗主我替你做主。”
　　楚延陵尴尬：“谢宗主！”

　　众目睽睽之下，想委婉一点都不可能，抖机灵更不事宜。楚延陵迟疑了一下，看那两人：宁越一直看着楚延陵，目光温和，满是期待；孤海辞则高傲地仰起头，并不看楚延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