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穿越青天白日》路行知

15、图穷匕首见（3）

　　【三】
　　林冲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正在聚义厅里笑得张狂。
　　结束吧，结束吧，我受够了这个人命贱如泥的世界，我真的受够了。
　　宋江怒极反笑：“你当我不敢杀你吗？快把解药交出来！”
　　“宋头领忘了吗？”我笑得都感觉不到痛苦了，“当年那黄文炳是什么下场？当年那王伦又是什么下场？你可以欺他重情重义，不会胡来，你可欺得了我这个从早到晚惦记报仇的小人么？”
　　“住口！”宋江一拍桌子，怒喝一声打断了我的话，“这如何能一样？”他铁青着一张脸，近乎恼羞成怒得想继续说点什么，却把眼瞅着门外，终究忍了回去。
　　黄文炳是宋江心头的一根刺，我嚷嚷出他的下场来，满堂的豪杰竟有不少熟知内情的人，心有戚戚。

　　林冲便在这时进来了。
　　外面的寒风得了机会，一瞬间涌了进来，在这满堂静默中翻卷起无声的巨浪。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长衫，神色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苍茫。
　　他进来之后并没有行礼，只把眼向众人中一扫，最终还是落在了跌在客席的高俅身上。
　　他目光里有一片锐利的寒意。仿佛暗夜中无边黑暗里，一抹雪刃的微光。
　　他根本没有理会宋江的态度，一步一步慢慢近前。
　　宋江恼恨似的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林冲！”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但愤恨，而且毫不掩饰地藏着深深的怨毒。以至于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几个心腹都不约而同得上前一步。

　　我觉得还是应该我来开口的，这时候闹起来也实在太不值了。于是我又笑了起来：“宋头领觉得我是那种做人留一线，连下毒都要下个有解药的毒的？”
　　我向林冲走过去，那一瞬间他几乎是疲惫地冲我叹息：“你这是何苦？”
　　我遥遥冲他笑了一下，眼前开始恍惚起来。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终究还没开口，就听他急切地喊起来：“你也中毒了！”
　　我抬头歉意地笑了一下，便见他脸色疾变，也不言语，拔刀就斩向高俅的方向——倒是果真有人想出手拦他，却终究摄于这骇人的杀意，顿住了脚步。
　　林冲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冲我吼道：“高俅已死！快把解药拿出来！”

　　我低低得笑了起来：“林教头，当年卖了我的，可不是他呀！你自报你的仇，我的仇家可还……”
　　我抬头望去，高俅的尸体依旧汩汩向外淌着血，蜿蜒的血水越铺越开，映着丁慕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想我那时的表情是轻蔑而桀骜的，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
　　我曾经觉得遇到他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我曾经觉得爱上他简直是上天对我最美好的恩赐，我曾经觉得，哪怕为了他惹得父亲生气，也不是什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我曾于没有暖气的冬夜，裹着单薄的外衣在走廊里守他的电话，只是不想打扰了别人；我曾在大雨滂沱的秋夜，跑遍几乎整个城市的商业街，去为他选一件礼物；我曾因他的一句假设，选择了自己毫不感兴趣的专业方向。
　　后来，我在一日之间见到了他隐藏于博学多才的睿智之外的自私。
　　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曾经的美好而今连一地鸡毛都没剩下。
　　现实是如此的可笑，如果他没有做到高俅的高级幕僚，就那么两坛御酒，也未必能有多少入了他的口去。
　　也算是可惜了。
　　“阿凛！居然是你！”他惊恐诧异的喊声响在耳边，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当年我也是在这里干掉王伦的啊！这聚义厅还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我不再理他，挣扎着走出了聚义厅。没有人拦我，外面的风很大，让人感不到多少暖意。
　　林冲已抢先冲了出来，他拦在我的归路上，轻声地说：“别怕。”就像十年前王伦死的那天。
　　这是我仅存的意识里，听到的最后的话。
　　我抬头，这是千年以前的天空，朗朗青天里，冬日的太阳亮得耀眼，惨白惨白得挂在半空。
　　林冲的身影就映在这样的青天白日里，静默如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