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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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达·鲁伯特弓着腰挤在后厨的角落里昏昏欲睡，她的身边还坐着几个厨娘，大家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闲聊。
已经到了后半夜，邮轮上餐点的需求渐渐减少了，这些劳累了一天的人也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过半个小时她们就能回房间睡觉了，睡不到四个小时，又得起床为乘客们准备一天的餐点。
希尔达是新来的，她已经快六十岁了，谁也想不明白餐饮部的经理怎么会招来这么一个手脚不够利落的老妇人。再加上她沉默寡言不合群，后厨里其他厨娘们聊天都不爱带上她。
胖乎乎的苏西从外面跑了进来，她在围裙上搓了搓手，压低声音紧张地说：“你们听说没有，卡特家的管家拿了张画儿发给船上的人，让大家到处找画上的人哩！说是找到画上的人，就能拿到一万美金！”
后厨里这下可炸开了锅，所有正休息着的人都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苏西异常享受这种被关注的喜悦，她得意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我当然也拍了一张回来，你们瞧，怪不得要一万美金呢，就这半张脸，能看得出什么？”
希尔达在角落里瑟缩了一下，她听到了人群中零碎传出来的词汇，“女人”，“上了年纪”，“戴口罩”……希尔达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发白，她站起来，悄悄走了出去。
她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他教过她该怎么做。
希尔达深吸一口气，逐渐平稳住加快的心跳。她从厨房走了出去，顺着长而窄的走廊快步向前走。走着走着，她的心跳又加快起来，血液仿佛在沸腾——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某种平静的快意与大仇得报的兴奋，她做成了一件大事，一件她已经渴望了三十多年的事……
希尔达想，只要她现在躲进货舱，一直好好藏到明天早上邮轮在洛杉矶港口靠岸，她就可以混在人群里逃下船，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他们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Nobody can find me.
没人能找到我，她自信满满地想。
就在这时，她头顶的灯闪烁了几下，突然熄灭了。
希尔达没在意，几乎小跑起来，可紧接着，整条走廊上的灯逐个熄灭，很快她就站在了一片幽暗里，只有“紧急出口”的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希尔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黑暗静得仿佛能吃人，她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谁？”她颤着声音问。
在一片无人的黑暗里，突然有一道轻轻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女人柔媚带笑的声音像蛊惑人心的塞壬的歌声，在她脑后响起。
“哎呀，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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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y won\'t find her.”
耶梦加得静静地与朗曼对视两秒，在对方来得及发现不对劲之前，他不动声色地转回头，低声应了声：“嗯。”
朗曼倒完酒就走开了，耶梦加得也装了一杯水，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他重新撑开一个幻术结界，迫不及待地把朗曼刚才跟自己说的话告诉洛基，然后问：“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朗曼和安德森还有那个假护士都是一伙儿的？”
洛基喝了一口水，不太满意地皱了皱鼻子。他喝了一小口水就把被子放下了，靠回沙发里慢吞吞地说：“等罗蕾莱把人带来就知道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一堆柔软的羽毛垫子中间，看上去昏昏欲睡，对事态后续发展完全不在意的慵懒模样。
耶梦加得只好悻悻地收了声。
谁叫现场只有他一个认真投入的观众呢。
百无聊赖地过了几分钟，套间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耶梦加得抬起头，罗蕾莱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查尔斯用力搓了把脸站起来，过去拉开了门，门外却空无一人。他愣了愣，懊恼地意识到这可能是邮轮上某个孩子无聊的恶作剧，正想关门回去，视线余光却看到了地上一只半旧的鞋尖。
查尔斯走过去，就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人蜷缩在门外转角，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
“上帝啊！”他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你们快来瞧瞧！”
晕倒在门外的女人被搬到了沙发上，众人在沙发边为了一圈，经过一番仔细的对比，确认了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用药剂杀害了詹姆斯的假护士。
耶梦加得抬头看了朗曼一眼，朗曼也正看着他。老人终于不像之前那么自信镇定，眼神里有了慌乱与焦虑。
耶梦加得演不出来原装的约翰·安德森该是什么反应，只好低头装深沉。
怀亚特一直眯着眼睛打量沙发上昏迷的女人，他突然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朗曼骤然抬起头，锐利的视线射向他的弟弟。
艾娃立刻说：“你见过她？快说她是谁！上帝作证我真的不认识她！”
“我也不认……”怀亚特不满地嘟囔到一半，突然瞪大眼睛，错愕地喊了出来，“等等，她是不是……希尔达？！”
艾娃、伊丽莎白和查尔斯茫然地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怀亚特猛地看向朗曼，不敢置信地问：“大哥，是她吧？”
朗曼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地望着他。
剩下的三姐弟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看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全都齐齐看向他们那个平时默不作声，存在感无限趋近于零的哥哥。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从发现父亲死亡到现在，他们的大哥的反应都过于平静了。
朗曼的沉默被怀亚特当做了默认，他扶住了额头，只是不停地摇头，像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情况了，“天哪，天哪……怎么会……难道你们……”
艾娃被他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哑谜烦死了，她憋不住了，忍不住问：“怀亚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亚特却一反常态，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这不该由我来说。朗曼，叫希尔达起来吧，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能一直晕着？”
躺在沙发上的女人默默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艾娃发出一声惊呼。
希尔达睁开眼睛，首先看的人却不是朗曼·卡特，而是站在一边的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意识到她看的是约翰·安德森，紧接着又意识到，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眉眼间竟然和安德森有几分相似，并且他们都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希尔达的行为是下意识的，短暂的眼神接触后她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查尔斯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痛地问：“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的是你和这个女人合谋杀了父亲吗？”
朗曼看向查尔斯，眼底逐渐漫起浓浓的悲哀，他的脊背塌了下去，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朗曼用沙哑的声音缓慢地说：“查理，他对你做过的事，三十四年前，也同样对我做过。”
查尔斯怔住。
希尔达痛苦地低下头，捂住了脸。
“希尔当时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时候你们几个都还在学校念书，这事只有怀亚特知道。”朗曼平静地说。
怀亚特点了点头，证明朗曼说的都是真的。
朗曼继续说：“虽然那时候我和詹姆斯已经互不来往十年了，但结婚这么大的事，我那时天真地以为，还是该告诉我的父亲。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詹姆斯见到希尔达，不该让詹姆斯对她生出那样龌龊又扭曲的心思……”
他的声音发起抖来，有些说不下去了。
“詹姆斯·卡特强/奸了我，”希尔达接着说，她紧紧握着拳头，眼睛亮得吓人，愤怒的火焰让她看起来有种慑人的冷静，“他毁了我的人生，他是个罪犯，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法律帮不了我，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复仇。我时隔多年重新联系上了卡特先生，他只是答应帮忙让我上船，没有帮我做其他的事。所有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的人没有关系。”
朗曼没有反驳这份说辞，他只是沉默地垂着头。
查尔斯失魂落魄地委顿下去，除了他，没有人被这个故事触动。
怀亚特从凶手是他曾经认识的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便焦头烂额地计算起了这桩谋杀案对他会造成的损失。
艾娃不关心谁强/奸了谁，谁向谁复仇这些恩恩怨怨，她的心底又燃起了希望，知道自己的那份遗产又有希望了。并且他们抓到了犯人，这个女人还和朗曼有关系，那么朗曼的那份他一定是拿不到了，或许她自己的份额能因此增长不少。
伊丽莎白紧皱着眉头，视线不停地在朗曼、希尔达和耶梦加得之间流转，联想安德森的年纪和长相，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耶梦加得关心的问题却是另一个：“所以安德森到底是朗曼·卡特的兄弟还是他儿子？怎么，这就算结束了么？这也太容易了吧！”
“这是最优解，不会有别的结果。”洛基站起来，往他脑袋上按了一把，“去把安德森换回来我们就离开，我在这儿已经待够了。”
卡特家族不会容许儿子杀害父亲这样耸人听闻的新闻出现，更不会容许私生子既可能是詹姆斯的儿子还有可能是詹姆斯的孙子这样的丑闻被曝光，所以无论谋杀是希尔达一个人干的还是三人合谋，真相都已经不重要了——犯人只会有一个，希尔达·鲁伯特。
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加入这个计划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了呢？
艾娃已经急不可耐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将老管家叫了过来。
“杀害爸爸的凶手已经抓住了，等上岸我们就把她交给洛杉矶警方。”艾娃美滋滋地问，“何塞，既然爸爸的最后一份遗嘱已经没用了，是不是该按照他以前那份遗嘱重新分配遗产？”
老管家何塞回答：“艾娃小姐，事实上老爷还有一份口头遗嘱——如果发生意外导致遗嘱无法履行，老爷将会把他所有的财产都捐赠给社会。”
“你说什么？！”
众人错愕回头，只见朗曼·卡特气喘如牛地瞪大眼睛，表情像是要吃人般恐怖。
“他明明说过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约翰！”朗曼怒吼道，“何塞，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很快，屋子里又陷入了新一轮没有止境的争吵，而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詹姆斯·卡特无人问津的冰冷尸体，已经彻底僵硬了。
耶梦加得嫌恶地皱起眉头，“丑陋的蝼蚁。”
刚才说着要离开的洛基反倒摸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丑态毕出的人们，兴味地说：“所以他们才有趣。相信我，九界之中没有比中庭人更有趣的生物了。”
耶梦加得摇头：“走吧走吧，我不要继续待在这儿了。”
始终坐在一边旁观的罗蕾莱见他们真的要走，连忙说：“洛基，你还没有履行你的诺言。”
洛基微微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
他眯了眯那双绿水晶似的眼睛，冷淡地说：“耶梦加得，吃了这个女人吧。”
耶梦加得摸不着头脑：“……嘎？”
罗蕾莱脸色骤变，狼狈起身，眨眼就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洛基嗤笑一声摇摇头，大摇大摆地向着房门走去。
耶梦加得赶紧追上：“你等等我啊！”
豪华邮轮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几米之外的大海却漆黑如浓墨，看不见一丝光亮。
他们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冰冷的海风吹拂得衣摆猎猎作响。
耶梦加得把自己被吹得乱七八糟的银色长发全都扎成一束，挠了挠几缕扎不进去的脑袋毛，问：“我们要去哪儿？”
洛基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没有说话。
耶梦加得只好跟他一起望着海面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基突然说：“替我做一件事，耶梦加得，作为报酬，我会把金苹果给你。”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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