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调》壶笳

13、第十二章 胡服骑射

　　醒来后已是第三日清晨，伤口给仔细包了起来。叹息了一声，我小心翼翼的坐起来，试着活动活动肩膀，伤口的恢复程度比我想象的好了很多。慢慢试着自己坐起来，兴许是躺得太久了，身子很是酸软无力，单单是坐起来已经让我额头上爬满了汗滴，不由苦笑着倚在床头喘着气，到底还是比不上前世经过特训的身子啊。

　　“姑娘！你怎么就起来了？”恰巧婉晴嬷嬷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我起身，不赞成的皱了皱眉头。

　　“嬷嬷，没事儿的，躺太久了对伤口恢复也不大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温颜一笑，我静静的看着她。

　　“当真是说不过你……来，换药了！”她慈爱的看着我，不禁摇头笑道，“那天晚上，三公子把你抱回来，可把我吓坏啦！你全身都是血，衣服湿淋淋的，头发也是散的，还昏迷不醒，怎么叫都不答应……”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用剪刀剪开纱布。我转过去看，伤口已经结痂了，摸上去硬邦邦的，周围因着包扎的很好所以没有起血块儿，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姑娘啊……你怎么自个儿也不仔细些，嬷嬷瞧着都觉得疼。好在宫里送了些药过来，日后应当不会留下疤痕的……”

　　“就是留下伤痕也没关系的，嬷嬷。”我笑着安慰她。

　　“胡说！”她佯怒，板起脸道，“日后若是出嫁了，夫家看着你身上有伤口会瞧轻了去的……你想啊，那些个大家族里娇养的女儿哪里会吃这等苦？更别说身上留着这般的伤痕了！”、

　　“且不说我眼下没有要嫁人的打算，若是日后我的夫郎真因着我身上有一道伤口就不待见我那我嫁给他又何来幸福？若真是那般，还不如不嫁！”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此番倒是真正怒了，一双犹如远方山峦的秀眉紧紧拧着。“与其嫁个不称心如意的，还不如一个人舒舒坦坦的过日子。”我温和的笑了，却也知道她是从心里待我好当即放柔了声音道，“嬷嬷，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惊世骇俗，可是，又有谁规定过女子一定要嫁人的？人这一世不就是让自己过得舒心么？若是不舒心，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唉！姑娘啊，嬷嬷嘴笨说不过你，只是……”她欲言又止。

　　“好了，嬷嬷，不提了。快来帮我换药吧！”我笑着看着她，像个孩子一般撒娇。她慈祥的走了过来细心的替我包扎。“纱布别包太多了，今天我还打算出去走走哩！”见她细心的给我裹，不由抿着嘴唇笑着开口。“都依你！”她慈祥的看着我，仿若多年前栾秋梅看着我和汐妍的眼光，心中登时不由一阵难过。因着前世的缘由，老实说来我对于人的生死是很淡漠的，然而却一次次的被触动，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比起过去终究是心软了不少，这样的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强支着自己穿戴好，一推开门，真遇到木青飞和安阳。“二蛋哥哥！”一醒来便见到他们我心里还是觉得很是欢喜的。“岚丫头，好多了吧!”他关切的问“放心吧，已经没事儿了！”我淡然一笑，迎着两人进屋，“我素来身子底子就好，休养了几日已经打好了！”

　　“阿弥陀佛，我就说岚翛姐姐自是吉人天相!”安阳盈盈笑道，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溢满了关切的神情，她自来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胚子，小巧的瓜子脸，颊边微现梨涡，眼珠黑得像漆，当真是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听着她念佛我不由抿唇微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单纯的小丫头。“你既然叫我姐姐，那我也就不称你郡主咯！”我笑着调侃。“好啊！”她温柔的笑着。“对了丫头，我打算让你学学功夫，免得日后出了什么状况，无法保护自己！”我本来也捉摸这要好好锻炼身体，因此他这句话倒是让我心里十分受用，当然这当中也看得出来他对于我那些个花拳绣腿是十分的看不上眼，只是这话已经说的这般委婉，我自然也只有干笑两声。

　　“那二蛋哥哥，你教我什么？”前世的近身搏击如今是不大适合自己这一世的身体，若是太极的话我也是个半吊子，因此索性将以前学的都丢一边认认真真的求教眼前的人。“我瞧着眼下你身子也没有大好，自然也不能够让你练些复杂的，只是首先一样得学会逃跑。”他想了想道，一双英挺的剑眉不由自主的皱在一起，“正巧安阳也要跟着学。只是……”他看了看我，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伤势，然而此时此刻我却一刻也等不下去，这次的事故也算是给自己敲了一个警钟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好不好？”

　　“可是你的手……”他皱了皱眉头。“没关系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么？”我微微一笑，近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那走吧！”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苦笑。

　　我们很快到了木青飞现在所在任职的京畿大营。

　　军旗猎猎，空气中是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安阳，你先带丫头去换身衣裳！”进了军营，木青飞立马进入了军人的状态：严肃、敏锐、机警、威严、沉着……真是个天生的将领！我在心中暗暗的赞叹。顺从的随安阳去换衣服。居然有女士的军装，我虽然知道天昀一向还是挺开明的，然而自古以来女子红妆上战场是少之又少，这里居然有专门的女士铠甲，心中不由对昭琅帝的改革又多了几分赞赏。

　　见我吃惊，安阳又是骄傲又是害羞的道：“我愿意为他不晓得我是女儿身，可是等寒食那日从青龙台回来他才把这几套女式的战甲给我，原是他一开始就看穿了特地教人准备的……”此时正是清晨，薄薄的阳光透过轻纱似的云霞镀在她身上，仿若新娘的披纱，少女微微抿着嘴角，清浅的笑意一丝一丝蔓延开来，染上了微微绯红的脸颊，愈发显得娇俏可人。我淡淡一笑，原来这倒不是因为昭琅帝的改革而是因着我那结义的哥哥给自家心上人准备的礼物！挑了一套黑色的战甲穿上，说起来我的身形比起安阳还略微高出一头，只是不知道什么缘由消瘦的厉害，也因此这战甲居然很合身！

　　“没想到你穿着却也这般合身！”待我们出来之时，木青飞已然换上了一身玄色的戎装，此时日光清明，照在他一身铁甲之上折射着幽冷的光，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令人不敢正视其锋芒——昔日憨厚的孩子到底在军营里经过生与死战与火的洗礼打磨成材了啊，就如同一块璞玉如今绽放出它原有的光芒。心中一时间感慨不已，当日在马车中又何曾料想到如今？这人一生的际遇当真是神鬼莫测。

　　“来，丫头！”他招手示意我过去，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面上登时柔和起来，“试试这把弓！”我仔细的看着眼前这把青色的弓，不由好奇的问：“这是拿什么制成的？”“它是由牛角，竹木胎，牛筋，动物胶等材料经过百十道工序加工而成，最后涂上了青漆制成的。”木青飞耐心的解答道。“那箭呢？”有些好奇的摸了摸弓箭，后世制作弓箭依然不是如古书记载的那般了，也因此勾起我的兴趣来。“箭头为铜或铁制，杆为竹或木质，羽为雕或鹰的羽毛。不过这些箭都是铜头、竹杆、鹰羽。”他也不恼，好脾气的开口。

　　“只是，兄长既然打算教我轻功，为何又让我来看这弓箭？”

　　“若真要学习自然是从十岁孩童最好，好在你是女孩子身体较轻巧，然而这柔韧度自然也是得好好休息的，首要一点便是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因着你躺了近两日子还尚且虚弱我便不要求你练习，待你身子大好了再说，可是这对自家身子的控制力却可以从现在开始。”他缓缓的讲着，我心中却是惊讶无比，虽然知晓他的厉害，可是如今看来他果然担当的起天昀第一少将的名头！

　　“这拉弓射箭看来仿佛十分轻巧，可是却是最考身体的控制力，你今日便从这最基本的拉弓开始吧！”顿了顿他又嘱咐道，“这第一日若是坚持不下来你且开口吩咐着，要知晓切不可冒进，伤了自个儿！”

　　“放心吧，有我看着姐姐哩！”安阳冲我们拌了个鬼脸。木青飞有些无奈却又十分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我道：“像这样！”

　　拉弓搭箭，弓如满月，“嗖——”的一声，但见白色的尾羽割裂开空气，直直穿透靶心，当真有当年李广射虎之威！

　　“看明白了么？”他转身问我。

　　“嗯！”我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青弓和羽箭，照着他的样子做了一遍。拉弓的时候，左肩隐隐发疼，可是我不管那么多。一咬牙，“嗖！”箭射了出去。居然射中了靶心！我目瞪口呆，虽然以前射击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点儿天赋，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天赋居然带过来了。愣了一下，围观的士兵都不由叫起好来。“这一箭当真不错！”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只是，丫头啊，你还是得多加练习，也不用太强加自己，就张弓直立站上一刻可好？”“恩。”我知道他是对我好，因此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静静的站着，拉开弯弓。前世曾经因着工作需要跟着辰安去看过好几场射箭比赛，也因此大约知道一些射箭的方法，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怎样控制自己的手臂的肌肉，怎样使自己的双肩放松……我一步一步的摸索着，用尽心力感知着身体动作变化，不一会儿已然是大汗淋漓。

　　“姐姐，你歇会儿吧！”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依然是面色惨白，还是安然的冲安阳笑了笑。“没关系，还可以再坚持一阵子，若是累了，我会休息的。”“那我去给姐姐端点儿水吧！”她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可还是听从了我的话。

　　又坚持了一会儿，正打算休息，却听得身后一阵迅疾的马蹄声。下一刻转身却见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奔腾如电径直冲我撞过来。方才拉弓站了许久，此时此刻已然力竭，只能勉强迈开几步，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差了一步撞在马蹄下，当即迅速滚到一边。

　　“姐姐——”

　　我吃力的摇摇头，左肩像撕裂了一般疼得我说不出话来，看来这一下伤口又给撕裂开了。安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身边，帮我把护肩解掉，此时此刻鲜血已然浸湿了我的外衣，我咬紧了下唇，冲她有些虚弱的笑了。“伤口一定又裂开了！”安阳皱着眉头。“怎么回事？”木青飞听到响动大步走了过来。

　　“哥……哥哥，没什么的……”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滚落，此时此刻我的脸色定是苍白如纸的。他沉默着将我背起来带到中军大帐，而后出去请军医。“岚翛姐姐！”安阳看着我，一双秋水般明澈的眼眸已然泫然欲滴。“安阳，帮我换药吧！”我强笑着，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已然是冰冷如霜，“别告诉嬷嬷！”“……”她愣了一下，最终咬着牙应了一声，“好！”我释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