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2【3.0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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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桐人追的气喘吁吁，当初狂追伊戈尔和狼王的既视感越来越强，不管怎么努力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是越来越远，眼见着两个白影要变成小白点了，属于玩家的身影突然停下了逃跑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站在原地。桐人一开始以为他是延迟了，连忙加速赶上。
就在这时，那个背对着桐人的高挑身影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舒展了一下肩膀，似是在深呼吸，紧接着便转过了身，没有任何迎击狼王的意思，甚至武器也不拔，直面迎上了苍白狼王的利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桐人的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他以为是自己关心则乱，伊戈尔连那么珍稀的封闭测试资格都好像不怎么在乎，说A就A，如今正式版发售，他可能根本都没有购买，阴阳差错逃过一劫……
所以这个其实不是伊戈尔，甚至可能是他看错了箭头颜色，他其实是个NPC，救下他就能触发隐藏任务的那种。
思考的同时，桐人也没有停下追赶的脚步，随着距离拉近，视野中再次出现了玩家独有的绿色箭头和在他身边漂浮的HP条。
下一秒，狼王发出愤怒的咆哮，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利爪在玩家身上划出三道鲜红色的伤痕，桐人眼睁睁看着HP条迅速向左滑去，仅一击就只剩下五分之一。这短小的一截血条，红的几乎刺痛了桐人的双眼。
桐人可不相信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玩家想亲身验证一下茅场晶彦说的是真是假——那玩家是想自杀？
果然，那玩家哪怕这样了还是没有任何动摇，坦然迎接能把他HP直接清零的第二击。
放到平时，桐人都会心头一跳，试图去阻止——他承认自己没有勇气和克莱因一样承担起对同伴负责的重任，但还做不到面对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即将消失而自己高高挂起地旁观。更别说现在，那有可能是伊戈尔，是他曾经的朋友！
人的大脑非常活跃，所以思考时外界相比现实时间过得要快，桐人想了那么多，现实中也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而已。几乎是在狼王第一击结束的同一时间，桐人已经声嘶力竭地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伊戈尔！！”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几乎响彻整片森林的上空。桐人甚至能感觉到声带都被这一声喊的发痛，嗓子发麻。
像是被人一巴掌从梦境中抽醒，那人一个机灵回过神，身子一顿。电光火石之间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个后跳，娴熟对接了一个翻滚，利落地将自己送出了狼王的血盆大口。
桐人已经拉近了距离，见状立刻拔剑使了一个技能，让技能的附加效果带着自己加速，用长剑及时抵挡住了狼王的下一个爪击。眼见着狼王脑袋上的标识由玩家不主动攻击就不会敌对的黄色转变成了会主动攻击的红色，桐人强忍从脊背窜上来的寒意和强烈的心悸感，毫不恋战，拉着那玩家转身就跑。
在黑夜的森林里逃跑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是背后还有一个怎么都甩不开的怪物。被举着镰刀的死神骑脸的恐惧感如影随形。桐人没有绳子，等级也低的可怜，好在这附近就有一处安全区：一个栖息着任务NPC的树洞。以树洞所在的树桩子为圆心，半径三米内都是不可攻击范围，封测时被穿越森林的玩家们当做安全区休息。此时封测玩家的优势又体现了出来，他没有伊戈尔那样跑直线还能甩出狼王一段距离的速度，但娴熟地利用地形，一边躲避狼王，一边接近安全区。
开玩笑，他和伊戈尔当初可是在这里为狼王磨了一个下午，见势不对丢下伊戈尔拔腿就跑的事情可没少干。
一通兵荒马乱后，桐人总算是拉着那个疑似伊戈尔的玩家进入了安全区。他背靠着树桩剧烈喘息，心脏都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狼王被绕的头晕脑胀，见两个人停下了，立刻高高跃起面色狰狞地咬了过来，结果“砰”地一下撞在了代表系统保护的半透明光壁上。他在被光壁所包围的空地外徘徊了半晌，很智能化地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才慢慢离开。
等狼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丛林里，桐人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开始平复自己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的心脏。
桐人花了一分多钟才把气喘匀，要不是这游戏已经被茅场锁死，他估计早就因为心跳过快被游戏机强制下线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还能感觉到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垂下眼睛，桐人又缓了半晌，才朝身边正安静注视他的人看去。
伊戈尔的角色是一个一度让桐人以为是人妖号的稚嫩少年形象，但面前的人明显早就过了能被称为“少年”的年纪，面容也丝毫找不出那个少年虚拟体的相似之处，那是连桐人见过的所有明星都要甘拜下风的俊美绝伦。但让桐人最为惊讶的，还是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这也是为什么他远看着是一道白色的影子。这游戏才开始几个小时，第一层也没有售卖，玩家是不可能现在就拿到稀有道具染发剂的，更别提他还有一双比白发更加异常的红色眼睛。
而现在，这双红眸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桐人，好久，他才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桐人？”
“是我……你果然是伊戈尔？”
“嗯，好久不见了哈。”
桐人被他那张俊美过头的脸上绽放出的笑意晃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你没恢复本来的样子吗？不、不对，你的虚拟体我是见过的……”
“这就是我现实中的样子。”
桐人穷尽14年的国语知识，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只能尴尬地回了一句：“很特别。而且……你不是日本人吧？”
仔细一看，伊戈尔虽没有欧洲人明显的高鼻梁和深眼眶，但他的面部轮廓很清晰，五官有着日本人没有的立体感。也正是因为这份混血特有的异族风情，让白发红瞳这两种几乎只有ACG人物才会拥有的夸张搭配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着，好似游戏里美丽的西欧精灵打破次元壁冲了出来。
“我父亲是俄罗斯人，母亲是日本人。”伊戈尔说，似乎是觉得接受“赞赏”不回敬一下很失礼，他也努力地搜刮自己的知识，结果同样半天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于是照搬桐人原话：“你也很特别。”
桐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喜欢现实世界里真正的脸孔，普通的黑发，长长的刘海也遮挡不住的柔弱的眼睛，哪怕到现在他穿便服外出时也容易被误认为是女孩。
他干巴巴地找了个新话题：“封测的时候你突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参加公测了。”带着无法压抑的失落和小小的愤怒，当初桐人是真的想要和伊戈尔做朋友的，他甚至前所未有地鼓起勇气率先跨出了一步，还花费心思想给他准备惊喜，结果这个人突然就消失了……
哪怕他再怎么习惯网友的变化无端，他还是有被伤到。
现如今竟然在正式版的游戏里遇到了，桐人却也说不上多高兴，毕竟正式版已经成为了囚禁一万人意识的死亡游戏。
“啊，那个时候……我在现实出了点事。”伊戈尔笑了笑，没再多说。他从腰带上的小包里掏出回复药来喝，血条渐渐从红变黄再变绿。
看到伊戈尔开始补血，桐人才想起这件大事，一股火气立刻从脚底窜上了脑门。他一把捞过伊戈尔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扯着他的领子直视他的双眼，怒道：“伊戈尔，你刚才在想什么？”
伊戈尔被他爆发的怒火惊到，有些呆楞地看这个国中年纪少年瞪得溜圆的眼睛。很不是时候地想：眼睛好可爱……
看多了左手皮大衣右手伏特加的毛子，纤细柔和的东方人真的是洗眼睛。尤其是桐人有一双形状偏圆的眼睛，眼黑多眼白少，看人的时候会显得非常真诚，对于伊戈尔这样高个子的人，被他仰起头注视的时候，就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被这样一双澄澈又干净的眼睛注视着，哪怕里面充满了愤怒的火花，伊戈尔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你不会还没搞清游戏规则吧！还是想自杀？！”
“我……”伊戈尔把不适时宜的想法从脑袋里拍飞，面对这个问题却无话可说。
桐人吼完伊戈尔后心里倒是舒服了，但也察觉到了失礼。话说他们之间只认识了一个月，这人又甩手消失，他们之间还能算作朋友吗？如果不算，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这样质问他？
桐人利用两个深呼吸来调整心情，压下了满腔怒火与困惑。
“算了……你没事就好。”垂下头转移开视线，他继续深呼吸。
伊戈尔完全没信，因为他脸上还保持着生气的表情，让那张娃娃脸像是个包子，雪白饱满却皱巴巴的。
“对不起……”
“为什么要抱歉？”桐人没好气地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是噩梦该多好？但不是，他还抛下了克莱因……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没有担当的胆小鬼。
——心里堵着这么一口气，桐人的语气是止不住地冒刺：“你是死是活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桐人懊悔地捂住了脸，十指用力搓揉着脸皮。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伊戈尔没应他，叹了口气靠在树桩上不说话了。自知理亏的桐人闭紧了嘴，脊背被无限的自责不断压垮。
茂密阴暗的森林里只能听见小怪偶尔发出的古怪的叫声和不知名鸟类的啼鸣，晚风吹过灌木丛发出沙沙的轻响，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跳出来。夜晚阴冷的空气包围着两个人，让他们之间冰冷又寂静的气氛感更加诡异，完全是恐怖电影的场景。
月亮高高升起，惨白的月光穿过树梢照射下来，白晃晃的光柱落在安全区周围，伊戈尔呆滞的眸子注视着一缕光柱，随着月亮的升起慢慢移动，最后停留在桐人发上。
他看着记忆里本拥有着勇者般坚毅面庞的少年，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良久，伊戈尔率先打破沉默。他紧闭眼睛，像是不想面对现实。“桐人，我刚才说，在现实中出了点事。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那……当然想知道了。”
桐人都要被抛弃克莱因和口不择言伊戈尔的愧疚感淹没了，好在伊戈尔的脾气和封测时一样不错，没有因为变成一张酷盖脸就跟着变得不好接触起来。他带着一点点心虚，慢吞吞往他身边挪动了几厘米，抬眼就能看到伊戈尔精致的侧脸，因着视觉动物的本性，他连声音都忍不住放柔了，体贴地说：“但是你要不想说就算了。”
他确实很想知道，要不是因为实在很没礼貌，刚才伊戈尔说出了点事时他就想追问了。他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伊戈尔当时的突然消失实实在在地给他造成了伤害。
不管是明明在线却与他渐渐生疏还是这样的不告而别，他都感到失望和难过。
毕竟是他第一个，想要深入交往的朋友，却获得了这样的结果。
伊戈尔又沉默了半晌，才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让桐人吃惊得瞪大了眼的话来：“一个月前，我在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损伤到了脊椎，被判定为外伤性截瘫，治愈的可能性虽小，但不是没有，只不过会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何况现在我又……困在这里。”
伊戈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桐人已经想到了：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还能瘫痪，那基本就是没救了，所谓的“可能性虽小但不是没有”的意思就是砸钱先吊着，等合适的医疗技术出现。可现在伊戈尔的意识被困在游戏里，现实中成为了植物人，就算找到了治疗方法，医院也不可能冒着他大脑随时会被烧焦的风险进行手术。更何况瘫痪的人也需要适当的锻炼和保养防止肌肉萎缩，等游戏攻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别说是伊戈尔，桐人自认为除了面对喜欢的东西，自己可以算是个佛系的人了，却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只是设身处地地想象一下都觉得很难受，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些的伊戈尔。
桐人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哑声说：“抱歉，我、我不知道……”
“没事，是我先问你想不想知道的……说出来以后感觉好多了，我现在太需要一个树洞了。”
伊戈尔也用手指用力揉着脸，硬生生把那张美丽的面皮揉成了沙皮狗，配合那头白发看起来就像垂暮的老人，就连说话时，声音也带了一些沙哑：“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照顾一个植物人倒不是不行……但是。我因为一些特殊情况，离开家很久，在这期间家里过继了我的堂弟……所以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这两年，父亲手下的那些人表面上把我当做下一代boss阿谀奉承，其实都是看我父亲的面子。我那个已经开始为我父亲做事的弟弟才是他们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
“啊……明白了。”桐人眨眨眼，大概明白了，就是伊戈尔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伊戈尔虽然是太子但还有个已经参政的皇弟。可怜的太子上个月才摔断了腿，现在又变成植物人……
桐人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就是普通的一家四口，不太懂这些事，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话说伊戈尔家也太可怕了吧？！就算他早有预感他家里会很有钱，但能用到“过继”、“boss”、“继承人”这样的词，难不成是什么豪门？还是真的是皇室啊！但皇室会用‘boss’来指代下一代领头人吗？好像只有黑/手/党才会这样称呼吧！
现在的桐人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触摸到真相，只是绞尽脑汁地想要开导伊戈尔：“我是不太懂啦，但你既然说了，大家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很照顾你，也就是说你父亲对你还是很好的啊，那么未来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再怎么说也不至于……”
都有选择死亡的勇气了，为什么不能它们积攒起来，努力活下去，回到现实中和弟弟比比到底谁更优秀呢？有形之物终会凋零，在那之前就好好享受人生嘛。
伊戈尔摇了摇头，桐人从他疲惫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种名为“放弃”的东西。他从没有和父亲相处的记忆，收养他的姨夫又是很温柔的人，所以桐人无法理解究竟要怎样才会让伊戈尔对他的亲生父亲连“愤怒”、“失望”这样的感情都不再拥有，只留下寸草不生的荒芜……想起以前伊戈尔无意透露出家庭关系不好的事情，桐人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什么。
他撑着下巴，望着地上的野花思绪纷飞，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想说的话。
“你好像想说什么？”
“嗯……我有点奇怪，如果你选择自……”桐人怎么也说不出“自杀”这个词，只能含糊略过：“……的时候，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不管是出门就被小怪撞死，还是自己从艾恩葛朗特最外围展望台上跳下，都比要跑来这么远的圈外迷宫，还专门刷出隐藏怪要来的快啊。
伊戈尔坦然道：“其实吧，我一开始没想要死的。以你的脚程，应该也是茅场晶彦一消失就离开广场了吧……其实我也是，这个游戏想要活下去要的就是等级。起始之城镇附近的刷怪点很快就会被反应过来的其他玩家占领，我想要为了效率快些抢占练级地，所以立刻就从起始之城镇出发了。就算只有不到一个月，但我也算是封测玩家，这种事情我当然想得到。”
“说到第一层效率最高的练级地，那就是霍伦卡村外的牧场迷宫，我一路穿过西野区再进森林……封闭测试我满打满算也就玩了一个月，记忆最深的就是这里了，潜意识也好，触景生情也罢，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走到那小狼的狼窝附近了。”
“然后我就忍不住开始游思妄想，想到封测，想到你，然后想到我们‘明天见’的约定……相信我，我也没想到这会变成最后一句话，那一天我只是外出聚会的，代替我弟弟……”
桐人瞪大了眼睛：“难道你的车祸是你弟弟做的手脚？！”
伊戈尔闻言轻蔑一笑：“他还没那个胆子，就是有了这个狗胆，他也肯定要确保我当场死亡。这次纯粹是意外……等什么时候出去了，你查一下还能查出来呢，莫斯科特维尔大街重大交通事故。”
“啊，我好像有印象……！”桐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还撞到校车，所以就连日本都有报道！”
“没错，包括校车的学生在内，当时一共死了7个人，重伤26人，其中抢救无效死亡的有四个……我是幸运的22个人之一，但是在医院苏醒的时候，我就在问自己：‘为什么我还会睁开眼呢’？在被医生告知结果后，要不是腿还瘫着我当时就从窗户上跳下去了。”
“伊戈尔……”
“这也是我半小时前在思考的事情。等级升上去又如何呢？在这游戏里活下去又如何呢？出了游戏还不是个没有容身之处，连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比起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何时会迎来的终焉以及光想象就让我难以忍受的未来……不如就这样结束吧——这样想着的我，引出了狼王。”
伊戈尔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桐人越听越骚动，小小的喉结上下动个不停。
“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该说。”
“……”
“我开玩笑的。”伊戈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说吧。”
“我觉得……你所说的和所做的，一直在自相矛盾。”
“什么？”伊戈尔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品，你细品。”桐人盘起腿，坐直了身体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什么难以忍受的未来，在家中没有位置……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你内心深处其实是想要活下去的——硬币抛向空中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结果。你要是真正没有求生欲，一开始就不会为了刷等级离开起始之城镇，更不会在一时冲动刷出狼王后拔腿就逃。”
看伊戈尔皱起细长的眉毛，脸上逐渐呈现出恼羞成怒的神色，桐人知道自己肯定说对了，他再接再厉：“你自己肯定也察觉到了吧？但你不想承认，所以不断试图说服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你就是单纯逃避自我逃避现实。”
说完以后他一梗脖子，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伊戈尔只是因为被桐人戳中心事有些羞恼，却并没有感到冒犯。见桐人这模样更是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何况是他自己先说需要树洞的——没谁规定树洞听完逼逼还不能抱怨两句了。
“……我无话可说。”伊戈尔似是要把胸腔里的浊气连同不好的想法都一并吐出身体外般，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之后便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一幅认输了的模样。“正中红心。”
是啊，有谁会想死呢？
哪怕在那堪称地狱的地方渡过了十年，他也从未失去过求生欲。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直到他能复仇那一天的到来——他要亲手抛开这些魔鬼的肚子，一寸寸碾断他们的骨头，看他们涕泗横流向自己求饶的模样，再踩碎他们那聪明绝伦的脑袋，将血肉和碎骨连同那人间地域一起埋葬。
从起始之城镇冲出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无比清醒，战栗又亢奋，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活到最后，待有一日回到现实，找茅场晶彦真人solo！
可是……
当年他从那种地方都活着出来了，待回到自己的家，这个他每分每秒都在思念的容身之所，却已经没有了属于他的位置。后来他失去了双腿，现在意识也被游戏囚禁，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父亲不需要他了，家族不需要他了，他被时间遗弃在了十年前，根本没人想到他会回来，甚至根本没人期待过他的归来……
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没有生存的价值。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太痛了，是那十年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痛。
现在他被游戏囚禁，攻略游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待回到现实，他是不是会被真正地放弃，十代目的名号终于实至名归地交给了阿列克斯？就连他父亲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的身份，会不会都被一个小宝宝取代？他——
“啪”！
“唔——”
混乱中的伊戈尔被惊醒。
只见桐人双手按住了伊戈尔左右两边的脸蛋，使劲往中间挤去，直把那形状优美的肉色嘴唇都挤成一个8字。
面对这么一张滑稽的脸，桐人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我说你啊，封闭测试的时候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阴暗的人？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想不好的事？”
他看着伊戈尔，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担忧。
伊戈尔也看着他，鲜红的眸子里还残存着破碎的惶恐与迷茫。
“桐人……”他无意识地蠕动双唇，念出他的名字。
“我在哦。”桐人随口应着。
“我对你来说，是有价值的吗？”伊戈尔的语气就像是云朵，触摸不到，风一次就散，还轻飘飘的。
桐人想都不想：“当然了！虽然我之前很生气你不告而别，但既然出了那样的事也没办法啊，我就原谅你了，我们还是朋友啊。”
“你会……需要我吗？”
伊戈尔的问题变得奇怪起来，桐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伊戈尔又问：“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这么一个暧昧的问题，问出问题的人还有非人般的美貌，饶是对方是个男的桐人也不禁红了脸。他注视着伊戈尔，看伊戈尔眼睛眨都不眨，认真与自己对视，等待答案的模样，桐人感觉到了异常。虽然不知道伊戈尔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心理变化，但现在的自己无疑是伊戈尔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是桐人拍着胸脯说：“当然啊，我会一辈子在你身边的。”
这也不算骗人，好兄弟，一辈子嘛！
他感觉自己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谁知道伊戈尔竟然突然哭了！
桐人：“？？？”
美人落泪，绝对的美景，尤其伊戈尔还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掉眼泪。泪珠沾在纤长又细密的睫毛上，一眨眼便碎裂成无数的小珍珠，在月光下好像闪烁的钻石。
桐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这样问了，伊戈尔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桐人慌张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福灵心至，跪在地上向前倾身，抱住了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大男孩。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他也伸出手用力抱住了自己。
桐人没忍住，发出一声滑稽的“嗝”。要是现实中，他可能骨头都会因为伊戈尔的巨力发出咯咯的声音。
奇怪了，伊戈尔哪来这么高的敏捷和筋力……
桐人被他抱得呼吸不畅，也没心思去质疑不科学的地方了。
伊戈尔伏在他肩头安静地掉眼泪，桐人生疏地拍着他的后背，顺着头发垂落的方向一下下抚摸着。
伊戈尔又哭了一会，才不好意思地松开桐人。他垂首擦掉了眼泪，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
“谢谢你，桐人。你不知道刚才的话对我有多重要。”
“啊……没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桐人挠了挠后脑勺，受之有愧。
桐人悄悄抬眼去看伊戈尔，他眼角还有些发红，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像是抹了胭脂般明艳。
他看的有些出神，以至于眼前突然弹出团队邀请界面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是否接受组队邀请？]
“这是……”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桐人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就请你从现在开始履行诺言吧。”伊戈尔微笑道。
桐人点下蓝色的圆圈，视野左边立刻出现了属于伊戈尔的小小的HP槽，他看着最左端熟悉的四个字母，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却故作抱怨地说：“啊……我是不是不小心签下了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呢。”
“你就当做这样吧。”
“给我否定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2【3.0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