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教|18bg]逆光》Antaresys

6、禁区

　　遇见草壁花音之前，要问渡边承一在他短暂的暴力团体生涯中学到了什么，他大概会回答：能动手的事，就不要bb。

　　遇到草壁花音之后，这个回答就改成了：能逃走的事，就不要动手。

　　现在成为她的执行官，终于修订了最终版答案：等死就行了，逃也没用的。

　　木下没预料到她动作那么快，钢管被震得一脱手，在空中翻一圈落进草壁花音的手里。接下来的画面渡边真是太熟悉了，仿佛回到新宿那个废旧大楼旁的曲折小巷里，哀鸿遍野鬼哭狼嚎声一片。他头一次从第三视角旁观，惬意地往地上一坐，揭了保温杯的盖子倒了杯热茶，呷一口，满足一声叹。

　　“啊～”

　　爽。

　　他甚至好心拍了拍一片混乱中连滚带爬逃到他身边的青山宗介的肩膀，“放心啦，你不跳出去当靶子，她不会来打你的。”

　　“根本放心不了好不好！你们到底是谁啊？想干嘛啊？！”

　　“哎呀，误会，误会。”渡边从包里翻出执行官证递给他，“我们俩也是警察，这次过来是辅助西比尔推行的。我这个领导嘛，脾气比较暴躁……”

　　“领导？”青山半信半疑地接过来看，“执行官……你是执行官，那她是那个新来的监视官？”

　　有没有搞错，不是都说是执行官在前面卖命，监视官在后面享福吗？证件是不是印错了啊？

　　算了，这也不是重点……搞了半天居然是新来的顶头上司。要了老命了，第一天他就把人得罪死了！

　　青山又连滚带爬地回去：“别、别打了！别打了！那什么——”

　　他一转头，压低声音问渡边：“她姓什么来着？”

　　渡边配合地给他做了个口型：“く——さ——か——べ——”

　　“多谢！！”他忙不迭想套个近乎，“草壁警——”

　　庭院里响起最惨烈的一声哀嚎，渡边毫无愧疚地咽下最后一口茶。草壁花音把已经撅折了的钢管往地上一丢，蹲下，从地上揪起青山的领子。

　　“在我来之前，新的监测仪器应该都已经送到了。之前在并盛的覆盖率有多少？”

　　“30%……”

　　“并盛还有多少人没接受色相检测？”

　　青山气若游丝：“全部……”

　　草壁花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

　　年轻警察缓慢地转了转眼珠子，在脑海里搜索最近的工作事迹。

　　“上周找丢失的狗，通马桶和下水道……上上周有帮忙去菜市场买菜……接送小孩放学，顺便打扫一下卫生……”

　　渡边承一没忍住又抬头看一眼警察局的字牌：“你逗我吗？这里该挂的是家政中心的牌子吧？”

　　“其他事……都有风纪财团……”

　　“哈？财团不是应该挣钱的吗？还带抢警察饭碗的？”

　　“知道了。”

　　草壁花音一松手，青山宗介脸朝下砸在水泥地上，扬起一蓬灰。

　　西比尔在这里形同虚设，连警察的职位都是虚职。十年前还只是收收保护费的风纪委员会已经从并盛第一□□升级成并盛第一财团，甚至大包大揽了所有冲突事件的处理。

　　小地方没什么特大恶性案件，有那些人在，并盛的警察连存在感都没有。在这样的基础上，推行代表着新监察制度的系统实在是举步维艰。看来木村让她回来的首要任务也不在于西比尔，而是重新建立警察的威信。

　　草壁花音起身走到已经站起，相互扶着的暴力团跟前。

　　“以后任何冲突、偷窃、斗殴或者是杀人事件，都由我们并盛警局接管。暴力团体就不用勉强自己当正义使者了。要是还有异议，让草壁哲矢来找我算账。”

　　木下甲壳虫般的小黑眼珠狠狠盯了她一会，掉头走回面包车。身边的小喽啰压低了声音问：“大、大哥，要不要跟草壁先生汇报啊？”

　　男人顿时青筋暴起，抬手一个暴栗敲在他脑袋上：“一群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还嫌不够丢人？！汇报什么，让草壁先生看我们笑话？”

　　喽啰捂着头顶还给他鸣不平：“那不是您没跟她一般见识，没用指环吗……要用上那个，早把她打趴下了。”

　　“草壁先生说过，不是遇到极其危险的对手就不要用火焰，免得吓到普通人了……算了，她不是要接管并盛吗？让她管，吃过一两次亏就知道了。”

　　面包车里安静一片，只有电子表嘀嘀哒哒的声音。现在是下午四点，天色还早。木下粗喘了口气，瞟过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到处一派祥和景象。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表象而已。并盛的事，可不是这些只有“常识”的警察能管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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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力团彻底看不见影子了，草壁花音才转身走回办公厅。渡边承一忙不迭拖着青山宗介一起进来，顺手往椅子上一丢。

　　“大姐，我们接下来干嘛？”

　　草壁花音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也头疼地按按太阳穴。

　　“不知道。总感觉不太对劲。”

　　新制度的运行必然会遭到抵抗，哪怕是公安内部也分为赞同和反对两派暗自较劲，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无论是新宿还是其他执行区，推行西比尔时都会配备相应的警力。可并盛实在是太奇怪了。

　　第一个被选定的执行区始终没能建立起新制度，可以说是地方的严重失职。但上头从来没有追究过，反而听之任之，甚至直接放弃并盛，将重心转移到了下一个执行区。时隔几年旧事重提，却也没有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只悄无声息把西比尔的相关设备送来，又派遣了她回来。临行前木村甚至还宽慰她，西比尔实在启用不了也没关系，简直像是送她回乡探亲。

　　青山宗介在一旁微弱地呻|吟一声，还没等彻底清醒过来，又被草壁花音揪过领子：“镇上的住户信息都给我调出来，警局的所有职员，今天也给我一一通知到位，明天早上七点开会。还有，你们晚上轮流值班吗？”

　　青山有气无力地敲着键盘：“不值班，夜里治安也是很好的……而且风纪财团通知过，有两个地区晚上不准擅闯，那里发生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渡边承一和草壁花音对视一眼，一起凑到电脑前。并盛的区划图上标出两个不规则的红框，分别以风纪财团、并盛中学为中心。草壁花音觉得也不难理解，决定暂时先避开这两个地方。

　　“这样……今晚我先和渡边考察一下并盛现在的情况。你把器械库里的器材都登记好，明天警察局所有人——不管是警员还是清洁都要到，就算是看门的狗也要给我牵来。一项项开始，先色相检查。”

　　青山连连点头，一边暗自回忆警局到底有没有看门狗。草壁花音简单收拾了行李，临出门又问了一句：“对了，宿舍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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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员宿舍和警察局离得不远，坐车一站路，不用十分钟。渡边问青山要了钥匙，到了宿舍才发现锁眼都锈了。费了半天劲推开门，立刻被灰呛得眼泪直流。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夕阳施舍了最后一点点光线，好让屋子看起来不那么空荡荡。墙壁都是白板，两间房里各一个光秃秃的床架子，连床被子都没有，难怪走的时候青山那一副欲言又止还怕被打的样子。

　　“这里的警察还算是公职人员吗……根本完全没有地位吧？”渡边拽拽背上的包带，很想立刻转身就走，“大姐，我们另找个住的地方？”

　　草壁花音把包往地上一丢：“就住这儿。”

　　“不是吧！我在新宿住监狱都比这里好诶！”

　　虽然是单人床，但床很大，床垫很软，电脑电视设施齐全，就是不让上外网。一日三餐搭配合理，味道也很好，比起这里，监狱简直就是宾馆了好不好！

　　草壁花音也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我的钱呢……都存了定期买了理财，暂时提不出来。灵活的那些呢，给你妹妹付疗养院的费用就用得差不多了。你挣钱我是不指望了，所以我们手头只有我还剩下的一点点零钱。你也看到了并盛警局是什么样子——食堂肯定没有，吃喝都要我们自己花钱，这个月的工资还有好多天才结算……”

　　吃人嘴短，渡边投降：“我觉得这儿好极了，堪称完美。”

　　再一转念，他又忍不住多嘴：“不过这不是你老家吗？你不能回家住吗？”

　　草壁花音凉飕飕瞟他一眼。

　　“工作了不能啃老，应该的，应该的。”渡边自觉替她解释一番，从包里翻出条毛巾跑进卫生间浸了水，开始打扫卫生。这屋子以前应该也有人住过，角落里还放着扫除用具。草壁花音检查了电和水，也拿了扫帚扫地。等大致清理出个样子，已经是晚上七点。

　　累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

　　草壁花音穿上大衣，犹豫一番，还是把枪配在腰间——并盛这里还没推行新制度，警员使用的依旧是实枪。支配者还在器械库，平常都要系统审批才能使用，就算出动也需要运载车，她总不能吃个饭还配个运载车一起。

　　整理完毕，她叫上渡边一起出门。渡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她召唤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出了宿舍楼等车时，忽然又低头在衣兜里摸了半天，扭扭捏捏地递过来。草壁花音垂眼看，只是一条简单的红绳，中间串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珠子，两边是绳扣。样子很普通，算不上好看。

　　“那什么……美月知道你帮了我以后，去了趟神社给你求的……虽、虽然我觉得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反正……”

　　他偏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嘴上哼了一声，蚊子叫似的。

　　“谢谢啊。”

　　草壁花音勾勾嘴角，挑起红绳塞进自己口袋。远处灯光大亮，公交在车站前刹住，渡边总算松了口气，跟在她后面上了车。

　　去的地方也不远，附近有个大超市。两人各叫了碗乌冬面，热乎乎的汤下肚，草壁花音就说吃饱了，于是大部分小食都进了渡边的肚子。吃饱餍足又去采购生活用品，渡边才知道刚才她为什么这么客气——锅碗瓢盆且不说，光是生鲜菜肉就一大袋。最过分的是她还买了个电风扇——这个天不穿外套都能冻感冒，买什么电风扇？！一看到鲜红的折扣就走不动路，亏他还以为她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大姐你的形象在我心里完全崩塌了，完——全——！而且你倒是帮我拿一点啊，明明连哑铃都能当棒球扔，你力气比我大多了吧！”

　　“所以才要锻炼你嘛。忘了今天那个男人怎么说你了吗？瘦·鸡，你这样的放到生禽区，都没有人会买。”

　　渡边承一给她噎得翻个白眼，又想不出词反驳她，只好步履艰难地去看站牌。这里灯光不好，眯眼看了半天，又对了下手表：“啊……在超市里耽搁太久了，末班车过了。”

　　“反正也不远，走回去好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啊！东西又不是你拿！”

　　嘴上这么抗议，渡边承一还是屈服于长官的威压，痛苦万分地提着两大袋子和一个电扇往回走。草壁花音开了地图导航，手指一顿，抬头看向空荡荡的道路前方。

　　回宿舍的路大概有三站，会经过并盛中学。

　　白天只想到这是他母校，但是现在又觉得有点奇怪——风纪财团是暴力团体出身，警察不敢管。但一个中学能出什么事？虽然学校也有财产，但比起会社银行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吧？一般人也不会没事半夜去学校，有这个必要划成禁区吗？

　　也可能只是她想多了。

　　草壁花音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