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椴花开时》水金石

8、既定的结局

　　当化为龙的叶修向苏沐秋奔去时，一旁的苏沐橙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一瞬间跟着他来到了山下的平原。
　　当看见那泛蓝的闪电冲哥哥兜头劈下时，她已经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腿上力气顿失，瘫坐在地。
　　“轰！”
　　“轰！”
　　“轰！”
　　“轰！”
　　……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天雷每落下一次，地面就会随之震颤一次，苏沐橙也就随之一抖。
　　在第十五声巨响结束后，她的心狠狠地绞痛着，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瓢泼的大雨都冲不去的焦糊气味窜入了她的鼻中，让她颤抖着身子不敢睁眼。她害怕睁开眼后，自己脑中幻想出来的情景就会变成现实……
　　“叶修……你……还活着吗？”
　　忽然，哥哥微弱的声音不知从哪飘了过来，苏沐橙一愣，终于抬起头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她眼前，盘成一团、身上还冒着青烟的巨龙刚好在这时恢复了人形，让被他用身体保护着的苏沐秋重新出现在了沐橙眼前。
　　苏沐橙定睛看了看满脸是泥地趴在地上的哥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连惊叫都发不出来。
　　他的背上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它从他的背后一直贯穿到了腹部。那洞中空荡荡的，原本该在其中的血肉和内脏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了一般。
　　叶修知道自己没能挡住打在苏沐秋身上的第一道天雷，也显然看到了他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于是咬着牙，艰难而缓慢地向不远处的苏沐秋走了过去。
　　“别……管我……”苏沐秋趴在地上，气息微弱地说着。他用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叶修正慢慢向自己挪近的脚步，还有顺着他的脚流到地上的深红血水。苏沐秋觉得自己的眼中有什么炙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别……你会死的……”
　　叶修终究还是走了过来。他本想蹲下，但膝盖却不受控制地一软，让他跪倒在了苏沐秋跟前。
　　“死？”叶修嘶哑着嗓音笑了笑，“看见哥头上的角了没？神兽可是没这么容易死的。”他说着，将手放到了苏沐秋的背上，手心里放出了一团绿色的光。那绿光覆盖之处，新的皮肉很快长了出来，而苏沐秋原本浑浊的眼睛也随着伤口的愈合变得越来越清明。
　　可叶修却突然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盖在了苏沐秋的眼上，只听苏沐秋轻哼了一声，等叶修把手移开时，他竟已睡着了。
　　“不管是道歉的话，还是道谢的话，现在我都不想听……”叶修垂眸看着他，轻声说道。
　　不多时，苏沐秋的伤口便完全愈合了。
　　叶修收回手时，忽然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坐在了地上。他坐在泥泞里，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手愣了下，然后低下头，就用那只沾了泥的手扒了扒自己早已完全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虽轻，却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刺进了苏沐橙的心中。
　　她从未想过永远都那样自信而洒脱的叶修，有一天竟也会露出这样沮丧落魄的样子……虽然知道叶修看不见自己，可她为了保护他的自尊，仍然别过了脸去。
　　叶修坐在地上休息了会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蓄足了力将苏沐秋打横抱了起来。
　　下一秒，苏沐橙就被那神秘的力量拖拽着，跟随叶修使出的瞬间移动之法一起回到了老屋前。
　　叶修抱着苏沐秋穿过了院子，正向屋里走去。苏沐橙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身形越来越不稳，她怀疑当下若是吹来一阵风，恐怕都能把他吹倒在地。
　　叶修在苏沐橙满是忐忑的目光下，跌跌撞撞地将苏沐秋放回了他卧房的床上，然后他站在床边看了看苏沐秋的脸，转身打开衣橱，从里面里拿了一件衬衫，用它擦起了沐秋脸上的泥点。
　　“我终于知道你上辈子被天兵抓走的时候，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了。”叶修将苏沐秋的脸擦干净后，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低头望着他紧闭的眼睛低声道：“原来道别的话是这么难说出口啊……”
　　他就这样在床边杵着，就如十八年前初见还在襁褓中的苏沐秋时那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丢下了手中的衬衫，转身走出了房间，再没回头看一眼。
　　屋外，雨已经停了，层层叠叠的乌云不知何时散了开去，满天的星子早已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闪烁着嬉戏。
　　叶修走到屋外时，透过那扇有着椴花窗棂的木窗望进了苏沐橙的房间。他远远凝望着屋里正睡得香甜的少女，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小麻烦精，这下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走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苏沐橙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沾满血污的衣衫里，哭喊道：“叶修，你要去哪？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她像是忘了自己看见的一切都只是一段过去的幻影。
　　可是幻影中的叶修却停下了本打算提起的脚步，怔怔立在了原地。
　　他有些疑惑地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间，又扭头看了看屋内沉睡着的女孩，忽然带着些迟疑，轻声说道：“沐橙，别闹……”
　　苏沐橙一瞬间惊讶得松开了手，她从他背后抬起头来，问道：“叶修，你听得到我吗？”
　　可叶修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他说完，再看了屋里的小沐橙最后一眼，然后如他从前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消失在了苏沐橙的眼前。

作者有话说

　　抱抱沐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