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椴花开时》水金石

6、诅咒

　　“沐秋，住手！她的身体承受不了你的灵力了！”见苏沐橙痛晕了过去，叶修一把扯开了苏沐秋贴在她背后的手，吼道。
　　其实苏沐秋早在看到妹妹耳鼻流血时就已经停止向她输送灵力了，可他没想到即使是这样，自己仍然已经给她带来了过大的负担。
　　愣愣地望着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的苏沐橙，苏沐秋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手足无措。
　　虽然心中慌乱，可他仍颤抖着伸出手，捏住了妹妹的手腕，逼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脉象上。给她把了一会儿脉后，苏沐秋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还好……应该没有伤到内脏……”他喃喃地说着，跪在地上将沐橙拖进了自己的怀里。
　　“把她抱到床上去吧……”无论是在苏沐秋的前世还是今生，叶修都从未见他露出过这般六神无主的神色。
　　苏沐秋没有动，他弯着腰紧紧抱着妹妹，将脸深深埋在了她颈边柔软的长发里。
　　叶修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白当下苏沐秋心中的痛苦。
　　沐橙出生前不久，沐秋曾在查找一种密术时，意外地从一本尘封的禁书中得知了两个守护人出现在同一辈时将会带来怎样的悲剧。
　　由于只有灵力高强的守护人才能看到这本禁书中的内容，因此苏家的长辈们并不知道“沐”字辈中第二位守护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若是他们知道了，当初定是不会为了沐橙的出生那样欢欣鼓舞的……
　　自沐橙出生以后，沐秋翻遍了历代守护人的笔记，把能试过的方法都用尽了，却也没能将她变成普通人……难道上天真是要让沐橙魂飞魄散才肯罢休吗？
　　“叶修……我该怎么做才好……”苏沐秋深深低着头，嘶哑的嗓音透露着他的绝望。
　　叶修蹲下身，硬是从苏沐秋怀里将苏沐橙抱了过来，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苏沐秋那茫然无措的脸，笑道：“你傻呀，这不是有我吗？”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将沐橙放到了她的床上。
　　“不行！”苏沐秋像是早就想过叶修所暗示的方法，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十五道天雷，就算不死，你这九百多年的修为也会被劈废了的！”
　　叶修低着头用自己的袖口给昏睡中的苏沐橙擦起了脸上的血污，听见苏沐秋的话后轻笑了一声：“你帮我把封印解了，我用真身来扛，一定死不了。至于修为……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苏沐秋一怔，望着叶修的侧脸，慢慢握掌成拳：“不，我不能再害你……”他说完，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随即转身快步向藏书阁走去：“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的……”
　　叶修坐在床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沐秋，别骗自己了……”他心里早就该明白，要救沐橙，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唔 ……哥哥……不要……好疼……”
　　这时，在叶修身旁昏睡了一会儿的苏沐橙忽然拧起眉头，发出了痛苦的梦呓。
　　叶修垂眸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怜惜。这样温柔的神色，他从不曾在她清醒时表露出来过。
　　“沐橙，对不起……”他将自己温暖的手掌贴在了她的额上，接着，他的手心里发出了一团蓝色的光：“把这件事忘了吧，这样对你、对沐秋都好……”片刻之后，他手心的光淡了下去，而苏沐橙那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
　　叶修轻轻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微微笑了笑：“做个好梦。”
　　另一个苏沐橙站在门边看完了全过程，直到现在还震惊得发懵。
　　十五道天雷……是会落在她身上吗？这究竟是为什么，竟能让哥哥都束手无策……
　　她咬着唇望向了照看着年少的自己的叶修，心猛然揪了起来，全身都开始发抖。难道叶修的消失、哥哥的突然离世……都是她害的吗？
　　下唇被她咬破了，血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延开来。
　　如果所有事都因她而起，那她必须知道真相！苏沐橙下了决心后，立刻转身小跑着进了苏沐秋所在的藏书阁。
　　这是老屋里最大的一个房间，而房间里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满满堆在书架和地上的古书占据了。书架与书架之间仅容一人通过。
　　她侧身走在书架间，很快就在靠窗的地方找到了望着窗外发呆的苏沐秋。他的手下正压着一本翻开的线装书。
　　苏沐橙做了七十五年的守护人，闲暇时早就将藏书阁内的书都读遍了，但当下瞟见这本书，她却感到很陌生。这本书是用非常古老的文字写成的，这种年代的书藏书阁里并不多，如果她读过一定会有印象的……
　　她心中起疑，便又向哥哥身旁走近了些，弯下腰凝神认真读起了书上的内容来：
　　“苏氏第十八代守护人暮云书——噬灵术。
　　此术乃我族第十代守护人熙凌所创，可吸人灵力，甚为凶险。
　　第十代守护人本有二人，为双胞兄弟。其父曾得仙人托梦，告之兄弟之中唯强者可承守护人位。守护人之位自古只为一人所设，二人之中弱者乃违天之物，十五岁生辰必遭天罚。
　　其父告二人此事后，兄弟相残自此始。
　　噬灵术便是其兄所创。
　　兄以此术吸取弟之灵力后，灵力大增。
　　兄弟二人十五岁生辰之时，风雨大作，十五道天雷劈于弟身，焚其魂、消其魄。
　　兄得守护人位，并将此术记入其自创之禁术集中。
　　今吾妻诞双生子，二子皆有灵力。
　　吾恐吾子兄弟相残如先人，故毁先人所作禁术集，以吾毕生之灵力，将集中禁术封印于此，唯灵力至高之守护人得以见。”
　　苏沐秋的手臂恰好挡住了施术方法的部分，苏沐橙便跳过了那一段，目光向下挪，见书页最下方写着：
　　“十五道天雷已于前日降于吾弟之身。弟虽灵力微弱，然自幼聪慧，性善行优。呜呼！苍天何故如此待之！——第十九代守护人疏玉书。”
　　苏沐橙读完全文，心中翻腾着一股酸楚的热流，是悲也是愤。
　　如果不需要第二个守护人的存在，为什么上天又要让他们降临于世呢？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苍天何故如此待之……何故如此待之……”坐在窗前的苏沐秋像是听见了苏沐橙心中的哀叹，忽然重复起了书中的字句。
　　他的双眼始终望着窗外，这时候苏家镇还没有超过两层高的楼房，因此从这里甚至可以望见十几里外那条静静奔腾着的河流。天上星子闪烁，月光明亮，河水倒映着它们的光，波光粼粼，静谧而灵动。
　　“何故……何故……”
　　苏沐秋就这样凝望着那河水，望着望着，他的双眸忽然一亮。
　　“原来是这样……”苏沐橙见哥哥突然将书合了起来，他的脸上蓦然浮现起一抹微笑，这笑容就如远方的河水一般，平静中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