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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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当天晚上是将军派人把他送回沧蓝湖的，由于肩部被打了几下，将军还送了瓶伤药给他。
他当然是不要，但是将军态度很强硬，季玉也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回到自己家里，三间茅草屋，两间大一点的是睡觉用的，在爹娘还在的时候爹娘一间，他一间顺带放杂物，不过现在就他一个人住，也不存在分不分房间。还有一间略小，中间隔开，一半用来烧火做饭，另一边用来储放打鱼的用具。
季玉今年虚岁十七，年纪有点大了，因为父母故去，也没有兄弟姐妹叔叔婶婶一类亲戚，便没有人关心他的亲事。
他自己也觉得没事，不甚在乎。
而周围适龄的姑娘们觉着，因为季玉只有一个人，没有其他兄弟照应着，也不富裕，不能很好地照拂她娘家，也都不是很想嫁给他。
即使季玉算得上他们那里最俊的小伙子，即使季玉是捕鱼最厉害的小伙子。
季玉手里提着灯笼，跟着烛火的光引着士兵往沧蓝湖边他的家里去。
回到家季玉准备给那几个送他回来的士兵递茶喝，但是人家都不要，纷纷告辞，季玉端着茶的手挺尴尬的举在空中。不过季玉向来胆小，遇到生人就放不开，那几个士兵要真的接了茶还和季玉聊天……不不不!季玉不想继续想下去。
幸好他们没有接茶。
季玉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他们不要自己送，一个个利落的走了，全身仿佛失力，坐在凳子上把到给别人的茶自己喝了。
说是茶，其实不是茶。就是把井里的水打起来然后放到锅里煮沸，摊凉之后再喝的水，用土话说就是喝茶。
茶水清清凉凉，带着用柴火烧出来的一股烟气，不过不影响季玉，他已经喝了十多年，成习惯了，辨别不出来和其他水有何区别。
不过茶水清冽，正好压一压季玉沸腾的血液。
他心情很激动，非常激动!
他要和将军一起去将灵!
将军!和将军一起!
还有，是去将灵!天啊这是国都!
放下杯子，季玉离开凳子几个快步走到供奉牌位的桌案前，看着自己爹娘的牌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孩儿不孝，今应将军之邀，于后日离开安阳前往将灵。孩儿自知愚笨不堪，离开安阳之后无枝可依，但是孩儿仰慕将军，愿意为将军做一切事情，背井离乡，在所不惜……只可惜爹娘不能与孩儿同去，待孩儿在将灵安家落户，定立即回乡迁祖坟……不孝子季玉在下，爹娘请受孩儿三拜!”
季玉双手伏地，弯下腰，忍着被别人踢了一脚的痛楚，叩头。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咚……咚……咚。”
季玉良久没有抬头，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不动。
激动的心被悲伤掩盖，他……这么做，对了吗？
他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季玉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昨天晚上和父母说完话后又去摸了条鱼煮了一锅汤，今天早上正好热一热，吃剩的，省得麻烦。
吃饱喝足后将自己的穿得出去的那些没破没烂的衣服洗了，拿到篱笆杆子上晒，接着里里外外打扫三间茅草屋，将没用的东西收拾到放杂物的房间里，值钱的东西比如自己祖传的鱼叉、娘陪嫁的首饰都放到柜子里，落了锁。
他就只带了一个包，装了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碎银子和几件体面一点的衣裳。
此去将灵，季玉是作为随行的炊事兵。
将军的军队里有步兵、骑兵、弩兵和炊事兵四种兵。炊事兵管伙食，人数最少，不过十人左右。
季玉年幼丧母，青年丧父，家里一切事务都是他一个人做，区区一个做饭，自然不会难倒他。但是他对自己的选择其实是恐惧的，不过他想起将军，一切背井离乡、举目无亲的恐慌都慢慢恢复平静。
男儿，应该像将军那样的，骑大马喝烈酒，回首向来，群山皆在我脚下，一人呼千万人应!
应该是，此等的壮志豪情!
“而不是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鱼生活。”季玉心里想着，再坚定一下自己的信念，告诫自己，不能后悔，不能回头!
季玉将一切都收拾好，和村长说了一声就离开了渔村。
渔村就在安阳城城内，与兵役所相距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步行至兵役所，向门口的守卫说明身份后直接进入了兵役所内。
只见士兵来来往往皆在忙碌，不少人在清理装备或者行囊，大概马上就要离开兵役所了。
季玉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帮不上忙，也没有人和他讲话，诸如军规之类的，只有刚来的时候有一个人给他送了一套士兵穿的衣服，嘱咐他爱惜别穿坏了。季玉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违背。
燕国士兵的服装，上自将军下至士卒形制全部相同，一律上穿深衣，下穿小口裤，士卒腿上裹有行缠 ，足穿靴或履。特殊情况下，将军允许穿红衣铠甲，代表胜利归来。
季玉找了个拐角，趁没有人看着他，麻溜地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跑到炊事兵那里，和兵长说明自己的情况。
四种兵，设了七个兵长，除了炊事兵只有一个兵长，其余三个兵种有左兵长和右兵长之分。
炊事兵的人数比季玉想的还要少，只有六个人，加上他才七个。
六个人每人都有一辆板车，上面放的都是锅碗瓢盆以及做好的硬饼子、腌制的鱼或肉、每到一个城镇就会买的粮食等等，因为不在兵营，喂马的事情也该炊事兵做。
季玉刚来，厨具、车具什么东西都没有，厨房里帮不上忙，于是兵长让他去喂马。
季玉也乐呵呵的去做了。
等正午一到，所有人集结出发，前往将灵。
季玉拖着装马粮的板车，跟在队伍最后头。
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将军，因为他坐在马上面，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截。
路旁如同当初将军进城一样，都是来送行的百姓，他们跟在队伍两旁，将手里的东西往士兵身上塞。大娘们塞的都是自家做的饼，小姑娘塞的有花也有荷包、平安符一类。
季玉走在最后头，没有人给他塞。
队伍匀速往城门口走，百姓也都随着队伍往城门拥去，将军周围都是人，一个个的嘴里还念叨着，感谢将军剿灭了金龙寨，希望将军来年再来，祝愿将军长命百岁、一路顺风等等。
季玉不紧不慢地拖着板车，看着膘红骏马上意气风发的将军，心中止不住的欢喜。
当初，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和距离将军这么近。
他是他的兵!
安阳城，季玉住了十七年，今日离去，不知道几时能够回来。
还有那黄土下的祖辈们，等我……
季玉不再回头，没关系的，他总有一天能够回来，也许是升官发财，也许是携妻带儿，衣锦还乡，把自己的爹娘祖先，都带到皇城去!
季玉忍着自己眼眶里的泪，一声不吭地走出城门。
我会回来的，爹娘你们等我!
而安阳城静默如初，默默守候着城里的人，你来或走，我迎或送。
将军前些日子剿匪，一路并没有折损多少人，也就没有在安阳城招兵，故整个队伍里，就一个季玉和大家不是同乡，他们都是将灵人，说的话都带着将灵的特色，衣食住行和季玉几乎没有一样的。
季玉不会将灵菜，拿手的都是安阳本土的家常菜，谈不上多好吃，也谈不上多难吃。而炊事兵都是大老粗，做的菜也就只能果腹，大家一路都是吃他们做的菜，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或明或暗的，大家对这个新来的炊事兵，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毕竟，殿下喜欢吃河豚鱼呢!
季玉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只要路上有河流小溪，只要将军下令休息，季玉就会和炊事兵长打报告，要去抓鱼。
毕竟将军的心腹特意让人通知了季玉的。
季玉没有带祖传的鱼叉，自己随地捡了一根有他一半长的树枝，拿菜刀“唰唰唰”砍出一个尖就往林子里走。
那些炊事兵闲来无聊，也跟着季玉去抓鱼。毕竟没有城镇，买不到蔬菜猪肉，要么让士兵自己啃干粮，要么煮一大锅粥，每人分一点。
将军和弩兵去林中打猎，步兵和骑兵在安营扎寨，戒备四周，他们炊事兵想着已经去打猎了，那就是要做烤肉，于是把砍骨头用的刀拿几把放在火上面烧着，准备锅碗瓢盆接上水，就等将军带着猎物回来处理。
兵长让季玉去捕鱼，其余人都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了，不约而同地去找季玉。
如果，这人又抓到一只河豚了呢!
不只是将军喜欢吃，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被将军问过会不会做河豚鱼的，但是都没有胆子去做。
就是不会做，才越想知道怎么做河豚鱼没毒，才越想知道让将军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间美味!
季玉很淡定，他自己一向手气不错，捕鱼总能捕到比别人大的鱼，现在他希望也能向往常一样，得到神仙的眷顾，保佑他。
他脱掉衣服跳进河里，慢慢往湖底下游。
春末夏初，鱼差不多都繁殖完了，长得个头大的也有，个头小的也有，季玉一手抓两条鱼，浮上水面。
他没有找到河豚，大概是这条河里没有。季玉没有来过安阳以外的城池，不知道这条河流是流向哪里的，不过应该不是乌兰江的分支。
他游上岸，看见自己的兵长和队友往他这边走，还带了几个鱼篓，连忙迎上去。
“哇!这么快就抓了四条鱼!好小子。”兵长杨壮实是个口快的汉子，将灵的湖比这边浅，他要是捕鱼不说一手一个准，但是还是要点时间才能抓到四条。
而且这四条各个斤儿足，他抓过来颠了颠，和他预想的不错。
他这才正眼看了季玉好几眼，以为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没想到还真是渔夫，这一手挺厉害!
队友也一个个摸了一把鱼，看着季玉眼神都带光。
这个时候鱼已经繁衍完了，小鱼好捉，但是那些大鱼像成了精一样，水一动就溜，这么短的时间捕到四条，真的可以说厉害。
几人把鱼放进鱼篓，也都向着湖边走过去。
他们那么多人，要是将军打到的猎物不够分，也可以吃鱼，顺便再熬一大锅汤，吃肉喝酒虽然没有办法实现，喝汤还是可以满足的!
一个个像季玉一样脱了衣服，深吸一口气往河中间游去。
季玉刚刚下了水，知道哪里有鱼，看着队友都下水了，就不和他们一起，一个人拿起放在衣服旁边的鱼叉，就在近岸叉鱼。
他眼睛看着脚底的水，水中深影一晃鱼叉就下去了，提起来一看就是一条鱼。
他拿下鱼叉上面还在挣扎的鱼，往鱼篓旁边一甩，有的进去了，有的扔到鱼篓旁边，不住地蹦跶。
季玉想着他们四个队，数百人吃饭，煮汤不能只有汤吧，也就没有离开，继续叉。
队友和兵长拿着自己捕的鱼，将满了的鱼篓一起带走，地上蹦跶的也一个个装进去，他们唱着歌，肩上还搭着衣服，一人一个篓子，屐拉着草鞋往营地走。
季玉捕鱼捕到忘我的境界，这几天跟着将军往将灵走，路上还是有点吃不消的，毕竟他以前没有一直赶路的经验，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就一个木板子，还是从板车上面卸下来的。
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天高云淡，水波徜徉的感觉。
季玉低头找鱼，沉浸在无我两忘的世界里。
忽然风声一紧，季玉如芒在背，鱼叉收了势往身后一挥，季玉赶紧转身看，水面上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刚刚明明感觉到鱼叉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右手一动，鱼叉感觉轻了一点，季玉提起鱼叉，果然那叉从中间断了，只不过还剩一点树皮连着，就他刚刚那一提，鱼叉整个断成两节，没有握住的那一节“吧嗒”掉水里，溅起的水花将他已经半干的裤子又打湿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世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