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木》凡路

3、3

　　一小时车程，回到公寓楼已是晚上八点。
　　傅渐行把车停在楼下，后备箱打开，所有东西他和程宿分摊提上去，程妈抱着花盆走在前头，一趟带完。
　　程宿家在七楼，不高，但还是得靠电梯载。
　　等电梯的时候，程朝苓从傅渐行手里拿走了之前装洗漱用具的袋子，分担了点重量。
　　看着电梯门折射出的他的影子，还穿着西装，神色稍显疲态，程朝苓问：“渐行你还没吃晚饭吧？待会儿上去了阿姨给你做点？难为你大老远跑过来帮忙了。”
　　闻言程宿抬头，下意识关注傅渐行反应。
　　而傅渐行低头看她，想要拒绝，但见她脸色坚决，拒绝起来必定麻烦，于是他点头。
　　“好，程姨。”
　　程朝苓脸上笑意浓烈，程宿虽然感觉多一个人在自己家很不自在，但见他妈高兴，也就没多说什么。
　　上了七楼，程宿在前面开门，他两只手提的都有东西，此时转到一只手上，有些累，手酸的撑不住。
　　拿出钥匙摸门锁，程宿对上锁孔，右手被勒得通红，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感到手上一热，右手背上覆着另一只手，程宿倏地抬头，傅渐行所有东西都在一只手上提着，另一只手被他腾出来帮他扶着东西。
　　程宿神色不自在的微点头说谢谢，他不太习惯别人触碰自己，哪怕是无心的。
　　程家房子是二百平标间，二室一厅一厨一卫，空间不大不小，对平时只有两人居住的母子俩来说正好够。
　　傅渐行放下东西就在客厅沙发坐下了，程朝苓在厨房洗菜，程宿在一旁打下手。
　　“你待这儿干嘛呢，渐行还在客厅呢，去跟人家聊聊天儿呀！”
　　“……”
　　“去呀。”
　　“好。”程宿丢下手里的青菜，从冰箱里拿了水果，简单的做了个拼盘拿去客厅，傅渐行正坐沙发上玩手机，程宿走近，才发现人是在发微信，他没多看，弯腰把拼盘放在茶几上，“傅哥吃点水果。”
　　傅渐行嗯了一声，很不客气的说好，始终埋头，没抬半分。
　　程宿叉了块苹果，没主动搭话，他做不来。占据了沙发另一端，程宿点开游戏，上小号开了把低分局，水了把经验之后一抬头，十分钟过去了，他和傅渐行一言不发沉默坐这里，气氛倒也和谐，不用他绞尽脑汁找话题。他和傅渐行圈子差的太远，话都搭不上能怎么寒暄。
　　傅渐行还在发微信，程宿本来想再水一把游戏，不过微信提示音响了，他点开，发信人是猴子，程宿继续叉苹果送到嘴里。
　　猴子：程儿，你怎么还不来，我和老蒋都想死你了，在干嘛？
　　程宿手指飞舞打了长长一串字，后来犹疑了下，来回删删减减掉不少，最后变成几个字。
　　程九：我解约了，不回去了。
　　猴子：！！！！！
　　猴子：解约了？为什么？！
　　程九：没什么为什么，就是解约了，不打了。
　　猴子：……是不是因为何藏？
　　程宿扣住手机翻了个面儿，盖在茶几上，余光侧到傅渐行早没玩手机了，于是端果盘再次献上去：
　　“傅哥，吃水果。”
　　“嗯。”傅渐行叉了块梨，先说了谢谢才喂进嘴里。
　　程宿从大腿侧连着沙发的夹缝中捞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侧头问他：“看电视么？”
　　“不看。”
　　“哦。”程宿调到了娱乐台，里面在放一个搞笑类真人秀节目。往常他肯定早抱着吃的腿摆上来整个人窝沙发里看电视了，但今傅渐行在这儿，那样不合适。
　　笃笃几声响起，茶几上的手机振动，神龙摆尾快要挪到茶几边缘，程宿不受影响，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傅渐行提醒：“手机响了。”
　　程宿侧过头，视线对上他，黑白瞳仁一眨不眨，十分澄澈。
　　“哦。”他收回视线，拿起手机开了静音模式：“垃圾信息。”
　　猴子：？？？人呢
　　？？？？
　　相安无事看了会儿电视，傅渐行本来对看电视没兴趣，但程宿播了台，真正投入电视节目里不理会他的时候，他实在闲得无聊，跟着看了会儿，倒是没想到节目确实有趣，看不久就十分放松的陷进去了。
　　又一会儿，程朝苓端盘子出来，招呼人吃晚饭。
　　程宿先带着傅渐行进厨房洗了个手，然后把剩下的菜全都端出来。
　　摆好盘，视线搁餐桌上一扫，红烧清蒸，凉拌热炒，一个不少。
　　他对他妈的厨艺深感叹服。
　　程宿给自己夹了块清蒸鱼肉，还没来得及吃上嘴，他妈搁桌子底下踩他一脚，假装不经意在他耳边小声道：“光惦记着吃，你傅哥还在呢，招呼下啊？”
　　说完，程朝苓先作则，把红烧茄子往傅渐行那边推了推，指着，对傅渐行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阿姨每次做，你都能整盘吃完，喏，多吃些。”
　　傅渐行夹了一筷子：“谢谢程姨。”
　　“说什么谢谢呀，这有什么好谢的！”
　　程朝苓看了眼程宿，程宿捏筷子，躲闪他妈的灼灼目光，艰难咽下饭，一声没吭。好似她的演示白做了。
　　瞪了儿子好几眼，程朝苓低下头吃起了自己的饭，偶尔给傅渐行夹菜，言语间的关怀情真意切。
　　程宿目光不留痕迹地在他妈与傅渐行之间来回逡巡，什么时候他妈跟傅渐行关系这么亲了？
　　一顿饭吃的尽善尽美。
　　十点左右，傅渐行拿了沙发上的外套，从里面拿出车钥匙挂在手上，对着程朝苓点头：“程姨，天不早了，我先回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程朝苓笑：“那敢情好啊，正好让醒醒多跟你学学社会经验，这孩子都毕业一年了，还是啥都没学会。”说着看了程宿一眼。
　　程宿遭她调笑，本想反驳，又觉得此情此景他解释会莫名奇怪，索性闭嘴不言，任她说。
　　傅渐行淡笑着看过来，程宿揣着兜儿跟他对视，灯光明亮，在他侧分后又滑出额际的刘海上面铺了一层银光，下面是一双深邃的眼，眉目间寡淡，偶又露出些许锋芒，程宿对上，心头一跳。
　　傅渐行确确实实长的好看。
　　程宿没多看，垂下眼低了下头，“傅哥再见。”
　　微点头回应，傅渐行长腿跨出门，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一出门，傅渐行乘电梯下行，他靠着墙壁，摸出烟衔上。
　　叮。
　　电梯门打开，他出门之后拿出火机点燃烟头，咬着走到了车前。
　　没拉开门坐进去，傅渐行靠着车门，偏着头抽烟，大长腿随意搭着地面，笔挺的黑西裤因为膝盖弯曲褶出了几条线。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沉寂已久的微信，狠吸了口烟，眸色沉沉地盯着像燃了一簇火的烟头。半晌，他捏着烟蒂，走到垃圾桶前，手一松，丢下。
　　程宿从医院回了家，直直在家里赖了三天，程朝苓嫌他碍事，撺掇着他尽快回基地训练。
　　这天程宿刚晨练回来，甫一进到家门，便见门口竖着个行李箱。
　　他张望一眼，没看到他妈，走过客厅，他妈正在厨房收拾。
　　“妈，你要出门啊？”
　　程朝苓铲起煎蛋翻了个个儿，空闲中瞥来一个白眼：“不出啊，我给你收拾的行李，吃完饭赶紧回基地去，我这儿太忙了，收不下你。”
　　程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一口，沁凉的水直入喉管，对刚跑完步嗓子快冒烟的他来说十分舒适。程宿不舍得丢开水，边喝边说话，出口的话语听着有些含糊不清：“妈，干嘛非要我那么高狗（早走）啊？天天训念（练）太累了，我想在家靴靴（歇歇）。”
　　程朝苓听懂了他的火星语，没理会他的叫苦：“电竞是你自己选的，当初我可没逼你，现在你说累了就不用去了，不像话！妈不管，你自己挑的路，不愿意也得给我跪着走完！”
　　“妈，我没说不走完。”他是没办法走下去。
　　投资商明目张胆塞人过来，抢的还是他中单的位置，自己没后台，被挤掉是早晚的事。
　　程宿敛下眼，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妈说这事呢。
　　之前打算一回来就告诉她，可他妈突然生病，程宿没敢说，怕他妈生气再病狠了。
　　现在时机卡的不好，他妈刚出院，说出来怕老人家再气出病来，不说的话他妈赶他回去他又没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