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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里花落 ...

  •   昨晚的风雨扫落了一地苍凉,清晨的空气却又格外的清新,微风吹来不知名的花香在鼻尖缭绕,一只修长泛白的手伸出,拿掉了落在眼睫上的水嫩桃花。

      手的主人穿着一袭青色长衫,雨过天晴一般的清朗明媚,结了盘扣的领口绣着几朵繁复精致的白莲,微微绽开的花瓣鲜活了一般在晨风中颤抖,突然有一两滴露珠滚落,有人轻笑出声:“大黑,你家婢子倒水可以溅到主子衣衫上么?”

      这是一个苏式庭院,虽占地不广,可胜在精巧,院中奇石假山装饰的恰到好处,曲水蜿蜒而过,草木葱茏中掩映着一个竹搭花架,其下有石桌一张,藤椅三把。此时,正有一个青衣的少年坐在桌边,手上端着一杯满溢的茶。

      桌边站了个高个黑衣男子,气质凛然如同还鞘的宝剑,但面目却颇为普通,只有微带棱角的眉目让人稍有印象。他手上拿了把汝窑刻花的白瓷茶壶,此刻在那青衣少年的训斥下面色微红。转念一想,心里颇有些不甘,便嗫嚅着道:“属下又不是女子……如何能与那些婢子们相比?还不是主子你挑剔得紧,一会这个太丑,一会又那个太笨……”

      “倒是我的错了,嗯?”那少年抬头,微微一笑,面如冠玉但眼神凌厉,却赫然是昨晚窗下的那少年。

      那被唤作“大黑”的男子僵了一僵,通常来说,主子露出这表情之后,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他只得转眼望了望秀丽的庭院风光,再道:“主子,昨天那位……小姐,您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

      转移话题?少年放下茶盏,只是伸手拿过桌上的丝巾,细细擦拭着白净的双手。黑如鸦羽的眼睫密密地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青影,看不清神色。

      大黑站在桌边,不动,也不敢动。那人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擦完了那双修长美丽的手,大黑却只觉得背后的冷汗在一点点地漫出来,冷风一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少年若有所感地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冷?冷就让何姑给你多做件冬衣。”大黑闻言一肃,又忍不住抖了抖,阳春三月了还让他去做冬衣,主子这真是寒谗他的吧……

      却见少年拂了拂不存在的灰尘,开口道:“大黑,本家是什么意思?处置?”抬头,睫毛浓长的眼又扫过他的脸,大黑只觉得如同冰雪过境,“还是说,他们觉得我处置不来这事,需要他们\'提点\'几分?”虽被瞪得有些胆寒,大黑还是准备开口说话,谁料这番一听,他只觉得背后刚刚干完的冷汗又“唰”地流了下来,脸色白里泛青,直觉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又是半晌沉默。

      就在大黑忍不住要开口请辞之时,少年一声朗笑,大黑只觉得浑身一松,刚刚憋着的一口气尽数呼了出来,然后才感觉这小腿的肌肉都有些发酸,脚步一乱,险些站立不住。

      少年见他如此神态,不由得心中好笑,神色间也柔和了许多,又对他微笑道:“大黑,不是主子我说你,你向来不觉得我与本家有何不同,发出的指令,那都叫指令。可只要你还呆在我身边一天,叫我一天主子,就不要把我和本家相提并论,”至此,他眼神又是一历,“至少,该以我的意志为先,不是么?”

      大黑也不是什么木讷不知变通之人,心中一凛,便弯腰抱拳道:“是,属下知错了。”却是不见了方才的惶恐不安之色。少年见此,微微额首,大黑便再一抱拳,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少年望着天上盘旋的白鸽,摸了摸自己如玉的脸,喃喃道:“我有那么可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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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放下手中的扫帚,呆呆地望着庭树飞花。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是谁的轻声细语,像是遗落在时间长河之外的叹息,飘进她的耳里。

      她好像又看见了。

      一座城。绵延无尽。

      枝上黄鹂儿鸣,闺中的女子独自叹息。她纤白的指尖划过书页,不断吟唱,相思悠悠。

      她议定了婚期,受过了聘礼,却未见过将嫁夫君的面容。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试图勾勒他的容颜,可惜,画不成。

      十五年,她的岁月方兴未艾,她还从未尝过世事冷暖,爱恨别离。

      她就要嫁作人妇,从此跳入另一个牢笼。

      她看见十里红妆,万人空巷,阳春三月里,绫罗绕身凤冠霞披的女子。

      她看见长身玉立,皎若明月,春风十里中,喜袍加身金冠岌岌的男子。

      她看见他牵过她的手,看见她珠帘后若隐若现的娇羞,看见两人貌似琴瑟和鸣,柔情蜜意的年月。她的眼眸里无时不漾着幸福和沉醉,可他的视线,却总是在人后清冷,悠长。

      她念着夫妻深情,可他,却似乎不愿一道,共赴红尘万里。

      她看得清楚,心尖揪痛,像是被人扎了针,连气都快喘不过来,她死命地捏紧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只得指甲“啪嗒”一声,视线,又复清明。

      落花在地上铺成了霜,秦小鱼的心里,惶恐泛滥成殇。

      她几乎是夺门而出,疯了似的冲出了悠长的几道门,穿过青石板的长街,厚底的布鞋在清晨的薄雾里敲出“啪啪”的声响。她一直在跑,冲过干道,跑过菜地,迎面而来的空气越发地水润,前方,传来细细的水声。

      河边有人。

      青箬笠,绿蓑衣,一根竹竿,一篓鱼。

      秦小鱼发疯一样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她直接冲向那人,撞在他背上。

      八岁孩子的力气不大,可是这全力一撞还是让垂钓者眼前一黑,那人有点恼,顺手抓住了秦小鱼的衣领,把她拽到面前,刚想开口训斥,秦小鱼却先一步扑进他怀里,双手把他缠得死紧。他愣了一愣,放下手中的鱼竿,转而来拍秦小雨的背,一下一下,力道轻柔,却不言语。

      过了半晌,那人感觉胸前的衣襟湿得已经能拧出水来,这才又拍了拍秦小鱼的肩,蹙着眉问:“到底怎么了?”秦小鱼细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蓑衣,蹭得通红,又抽噎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阿爹,我又看见了。”她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然后,又在自己的强迫下慢慢放松下来,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问:“又看见什么了?”

      秦小鱼有些犹豫,又抓了抓蓑衣,偏过头来,半张脸露在外面,用一只眼睛瞄着秦风。

      秦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手抱着她,空出一只手来,揭掉了头上的斗笠,霎时间,天光大亮,秦风七分柔和三分凌厉的面容,在夹着水汽的晨雾里,朦胧不清。

      秦小鱼似乎放松了许多,大概是一路狂奔有些累了,她在阿爹怀里扭了扭身子,这才开口。

      “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她十五岁……”她神情略有些迷茫,又眨了眨眼睛,“她要嫁人了。”

      秦风没有说话,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看见她十五岁定亲,十六岁出嫁,满城都是红色,艳丽极了,她的夫君很美,就像,就像……”她一时语塞,找不出什么好的比方,忽然脸色一变,更加煞白。

      秦风被他三番五次地惊到,不由得皱着眉去抚她的脸,担心到:“小鱼,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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