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爱情》夕崖

2、冰释前嫌

　　下课后，张眠语感觉在教室里一秒都待不下去，好像快要被同情和异样的目光淹没了。

　　终于熬到放学，张眠语迅速收拾好书包默默从后门离开。

　　家住的小区离学习并不远，骑自行车大概15分钟，张眠语到单元楼下时还不到七点。天色未暗，小区里有几个大妈推着宝宝车闲聊，也有大爷饭后遛狗消食。

　　她锁好车，掏出门禁卡，嘀一声，单元门开了，她开始爬楼梯。

　　这是个老小区，楼栋最高只有八层，没安电梯，而她家在701，搬到这里有四个年头了，最初很不适应爬楼，现在早就习惯了，每天上下楼梯权当锻炼身体了。

　　打开门，屋里光线有点暗，厨房的锅碗瓢盆各自沉默着：看来妈妈还没回家。妈妈下班时间很不固定，早的时候五、六点就回家了，晚的时候要忙到九、十点。

　　爸爸还在时，妈妈每天就种种花草看看书，家里出事后，她才开始出去做事。她一个家庭主妇，没有一技之长，也不是女强人型的，自然不可能顺利。磕磕绊绊一两年，最终经熟人介绍，进了一家美容会所，才算是稳定下来。七八年下来，再没天分的人也该能独当一面了。三年前，她们会所开分店，她当上了店长。

　　其实，张眠语挺心疼妈妈的，她记忆中的妈妈是温柔恬静与世无争的，现在的她却不得不承担生活的重担，早出晚归，饮食不规律……想想就让人操心。

　　张眠语回房间放下书包，从冰箱里拿一瓶酸奶，一边喝一边出了会儿神。

　　作业不是很多，还是先做饭吧，得给妈妈送去，省得妈妈忙起来又忘记吃饭。

　　这一忙起来，学校里的郁闷和不快就被放到一边。

　　她害怕在人多的地方讲话，准确说来，她害怕被人群注视，害怕成为焦点。这毛病从小就有，不算多大的事，顶多就是被说胆子小，她早就习惯，不过新老师新同学估计还得适应适应。张眠语叹了口气。

　　以前也是这样，老师们刚开始总会点她回答问题，几次冷场之后，老师们也就渐渐不再跟她找别扭了，她自己也就自在了。

　　林韵如工作的地方离家并不远，坐车不到十分钟。张眠语提着保温盒走进丽妍美容会所，前台的小姐姐认识她，立刻笑眯眯地冲她招手：“眠眠，又来给你妈送饭啊，我真羡慕你妈，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养出来的？”

　　张眠语抿唇笑了笑，没搭话。

　　“你妈这会儿正忙着呢，估计还得半个钟头，”小姐姐努努嘴，悄声道，“老顾客了，找你妈聊天儿呢。”

　　张眠语点点头：“我知道了，小陆姐你忙吧，我把饭放进办公室，还得回家写作业呢。”

　　“真乖！”

　　这间美容会所有两层，外面看着很一般，但里头装修得很温馨典雅，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张眠语径自上了二楼，将饭盒放在妈妈的办公桌上，正要离开时，不经意瞄到电脑上的□□头像闪个不停。

　　犹豫两秒，她按耐住了好奇心。

　　就算是妈妈，也有隐私权，偷看是不对的。

　　学习渐渐上正轨后，张眠语的时间很快就不够用了。学校作业很多，而她脑子转动的速度只勉强达到普通人的标准，晚上作业写完差不多十点多了。

　　“眠眠，听说我们要上晚自习了，是不是真的啊？”课间闲聊时，安馨忽然说。

　　“我不知道。”张眠语也很诧异。

　　“是真的，”宋斌小道消息最灵通，“我听隔壁班的哥们儿说了这事，他们老师昨天讲的，应该不会有错。”

　　“啊！好烦啊！”安馨充满怨念，“看不成仙剑了，生活瞬间没有滋味！”

　　张眠语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薄荷糖：“有滋味了吗？”

　　安馨最怕薄荷味儿，苦着脸要吐不吐。张眠语冲她笑了笑，有点讨打。安馨正犹豫着是该捶她一下还是该挠她一把的时候，上课铃响了，政治老师走上了讲台，安馨只能不甘地转过身。

　　张眠语抿着嘴偷乐。

　　这幅小模样引得陈典臻多看了她两眼。

　　还以为是个闷葫芦，原来也会淘气啊。

　　“同学……”他向张眠语伸出手，“还有没有薄荷糖？”

　　张眠语闻言，收了笑。瞟了一眼旁边的人，又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这都快半个月了，这位同桌简直像是一万年没睡觉似的，永远都是没精打采的模样——哦，只有放学铃声能拯救他！张眠语很无语。

　　见张眠语不理他，陈典臻讨了个没趣，有点郁闷也有点儿不解，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这是单方面冷战吧？不是他的错觉吧！

　　陈典臻第一次碰上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女生，这都半个月了。简直莫名其妙！

　　政治老师是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女老师，讲话中气十足，枯燥的经济学知识像钉子一样，叮叮叮从她嘴里冒出来，谁能睡得着？

　　张眠语瞟一眼陈典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八字不合，从开学第一天开始，一见到他就莫名尴尬。

　　不知道老班什么时候调座位，赶紧的！

　　下午放学前，老班果然讲了上晚自习的事，教室里叽叽喳喳一片。

　　“……具体时间呢，是从下周一开始，告家长书拿回家给家长看看，家里远的，没人接送不放心的，可以办理住读，学校宿舍还有床位……”

　　上晚自习对张眠语来说没什么问题，反正都是写作业，在哪儿写都一样。只是心里稍微有点儿紧张感，才高二呢，学校就抓得这么严，那高三可怎么办？是不是没有周末了啊？

　　才放学，男生吆五喝六呼啦啦一群奔向篮球场，领头的就是陈典臻，像一群脱缰的野马，莽莽撞撞，闹腾的不行，都走了，教室里才安静下来。

　　时间还早，张眠语不想带那么多书回去，打算在学校做完语文和英语作业。

　　打完球，天色渐渐暗下来。男生们满头大汗，回教室拿了书包纷纷回家。

　　“陈典臻，吃烧烤去不去？”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陈典臻靠在椅背上，喝着水，T恤前后全汗湿了。

　　张眠语目不斜视，飞快抄写着英语单词，就剩一点儿了，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呼！实在受不了！大热天，一身汗！还坐这么近！一甩头，汗都溅身上了……

　　张眠语忽然站起来，想发火，想让他离远点儿，话在喉咙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算了！回家再写吧！

　　张眠语低头默默收拾书本。

　　陈典臻在她猛地站起来时，吃了一惊，以为她要发火，其实刚刚不小心把汗甩她身上真不是故意的，刚要道歉来着，但看她这架势，活像要找他打一架，但眨眼间，自己个儿又悄没生息地蔫儿了……

　　“噗……”陈典臻转脸闷笑，这闷葫芦！

　　椅子猛地被踢了一下，陈典臻回头，看见闷葫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言不语地，谁知道她几个意思。陈典臻转开脸，慢腾腾地翻着书本，装傻。

　　“我要出去，你挡着我了！”

　　张眠语的语气不怎么好，面色有点僵硬。

　　陈典臻悠悠然拿出耳机，像没听见一样。哼，让你也尝尝被无视的滋味儿。

　　张眠语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男生，眼睛都气红了。

　　又踢了他的椅子一脚，这一脚用的力气有点大，椅子发出吱啊一声响，空荡荡的教室里极为刺耳。

　　张眠语整只脚都是木木的，尖锐的痛从脚拇指传来，疼得打颤，咬牙忍着，忍得腮帮子都僵硬酸疼起来。

　　陈典臻本来是想逗一下她，没想到她脾气还挺大，像只炸毛的猫，一转头，刚好迎上她低垂的脸。

　　红红的眼眶里，有水光闪烁。

　　呃，哭啦……

　　陈典臻有点过意不去，下意识地挪开椅子。

　　张眠语等那股疼痛缓过去，才迈开脚，强忍着脚趾的不适，尽量行动如常地离开教室。

　　哎！早知道就不逗她了。陈典臻没想到会把她惹哭，心里挺后悔的。

　　第二天，张眠语照例早早来到学校，走进教室，发现往常身旁的空位上居然坐了人。她只是一怔，今天抽风来早了的某人立刻站起来给她让道，她暗暗诧异，心里有点不自在。

　　刚准备放下书包，发现桌上放着一盒牛奶，她不以为意，随手把它往右挪了挪。

　　放好书包，掏出语文书，准备早自习，发现那盒牛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怀疑地看了同桌一眼，见他伏在桌上写着什么，神色如常。

　　“你的牛奶，过界了。”

　　一晚上过去，张眠语已经不生气了。她的情绪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更何况，男生在她印象里，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野蛮人，彼此相安无事就好，她不想费神跟他们交流，思想上有鸿沟。

　　陈典臻抬头，难得眼睛完全睁开了，不但睁开了，还瞪得有点大：“什么牛奶？哦，那个啊，不是我的……”

　　张眠语抿了抿嘴：“既然不是你的，那我扔掉你没意见吧？”

　　“呃，为什么扔掉？放你桌上，你喝了呗。”陈典臻眼睛盯着书本，一脸若无其事，只是嘴角的笑有点僵硬。

　　张眠语看了他一眼，拿起牛奶对准教室后头的垃圾桶准备扔——

　　“诶别啊，”陈典臻一把拽住她的手，笑道，“你看你瘦瘦小小的，该多喝牛奶补充营养，要不然该长不高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坐下，给她把吸管插上，递到她嘴边，“喝吧，我的，赔礼道歉，大姐，给点面子行不行？”

　　张眠语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把牛奶举到她嘴边，这距离，有点太近了，她可以清楚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以及宽大的指节，再往前，就该碰到她的嘴唇了，她尴尬地把头往后仰。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往心里钻。陈典臻也反应过来，迅速把牛奶放在桌上，轻咳两声，说：“那，喝了牛奶，咱之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了啊。”

　　张眠语低头一边吸着牛奶一边翻着书，闻言抬头看他：“之前有什么帐？”

　　陈典臻一怔，拧眉看着她：“没有吗？”

　　“有吗？”张眠语眨眨眼。

　　“啧，行吧，没有就没有……”陈典臻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晕，偷偷瞥一眼安安静静喝牛奶看书的女孩，真心感到女孩子的善变。

　　张眠语喝着牛奶，心里也在想这事。

　　一开始是自己背后说他像土匪，被他听到，尴尬不安，接着是班会表演才艺，自己冷场，他，救场？不清楚他是不是有心，反正自己是一百倍的大写尴尬，之后一直盼着换座位……

　　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性格又内向沉闷，总感觉他心里说不定在嘲笑自己……呃，也许想太多了。
　　张眠语敲敲脑袋，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试图投入到书本中去。

　　不管怎么说都是同学，能好好相处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说起来，他的手好大啊，其实脚也好大，呃，整只都好大，自己还不到他肩膀吧……果然是牛奶喝少了吗？

　　张眠语偷偷瞄一眼同桌，暗暗决定多喝点牛奶，多锻炼身体，为了长高一点努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