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医娘》拓印

11、拨云见日

　　[斯。。。斯。。。]

　　双龙斧和玄玉剑同时发出震鸣，接着听见[嘎达嘎达]的声音。

　　[追过来了。]

　　看向从上面涌下的一片灰鸦鸦——又是一堆死人骨头！

　　[我一个人来就行了。]柴遥抽出双斧走到前面。忘儿现在大概已经体力透支，师叔没带剑，无法应战，小歌就更不用说了，唯一能应付的只有自己。

　　[义兄，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两人比一人来得轻松啊。]这些骷髅是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数量太多，尸王这个奸诈的老家伙就会靠它们来消耗别人的体力。

　　[别和我争了，你就在这边帮忙照顾一下师叔和小歌吧。]那些东西越追越近，没时间蘑菇了。

　　[等等！让我来！]

　　费歌自信满满地大踏步走到正前方，没注意几道惊异的视线射在身上。

　　[你？]柴遥眼睛快瞪凸出来了，眼见着骷髅军队越逼越近，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小。。。小歌，你别乱来啊。。。。。。]

　　[小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吗？]双手叉腰，丝毫不畏惧地看着前面。

　　[你。。。你。。。。。。]她当然会乱来！小歌是典型的不知死活那种类型。

　　相较于柴遥的慌张，忘儿就显得镇定多了，只见她收回剑，双手环胸，闲凉道，[义兄，你不妨让费公子试试。]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不会有那样自信的神情。

　　[可。。。可是。。。小歌不会武功啊！]

　　[不会武功又怎么样？]从斜挎的大包中拿出几个圆筒形的东西，[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现代科技的威力！！]

　　将手中的东西奋力一扔，丢到骷髅群中。

　　[轰——！！]
　　圆筒落地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最前端的大片骷髅瞬间被炸成碎骨，[噼哩啪啦]地掉了一地。

　　冲击的暴风掠过方圆百里，连柴遥都站不稳脚跟，被刮得向后跌出去。

　　忘儿和水如镜紧紧抱住岩石，目瞪口呆地抬头仰望涌上半空的土石像山崩一样重重铺盖下来，扬起漫天的沙尘，迎面扑卷向四面八方，让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后，费歌才从沙土里爬起来拍了拍身子，回头看向同样灰头土脸的几个人，露出好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告诉你们要趴下。]

　　。。。。。。
　　那是什么？

　　张口结舌地瞪着一脸灿烂笑容的费歌，又越过她看向后面被炸出来的一个大坑，遍地全是骨头碎屑，这一下就去了几百个骷髅，而后面还有一堆受波及的瘫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嘿！我就说这些死人骨头全得了骨质疏松症，肯定生前没好好补钙。]用一只手挡在额头上，看了过去，显然十分满意自己搞出的一片狼藉。

　　柴遥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连忙跑了过去，[小歌，刚才那是什么武器？威力太大了！]
　　他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干掉那么多！

　　说起这个，费歌可开心了，[那是火弹炸药，本来要点火才能引爆，我稍稍改造了一下，就成了火弹贯炮了，一受到剧烈撞击就会爆炸，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如果炸药再多一点，这些骷髅就直接成粉末了，多环保呀。]

　　柴遥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她。。。她居然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身上！万一不小心受了冲撞，不是连自己都跟着玩完了吗？亏她还说得那么轻松，果然是个不要命的。。。。。。

　　[小遥，你要不要拿一个玩玩？]说着从包里又掏了一个出来，递过去。

　　[厄。。。厄。。。我看不用了。]咽了咽口水，连连摇头，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才不想碰。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缩水了！]讽刺地咕哝，正想收回，手上的东西却被另一个人拿了过去。

　　[火弹贯炮啊，从来没听过，挺有意思的。]忘儿把东西举到眼前，和水如镜一起翻来覆去的研究。

　　[轻点。。。轻点。。。]柴遥在一旁急得直扇手，可惜没人理他。

　　[里面装的是炸药？火药我倒是见过，可是威力远远比不上这个。]水如镜接过贯炮，轻轻晃了晃，又摸摸，[这外面包的是什么材料？从来没有见过。]

　　忘儿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费公子，这是你从家乡带过来的吧？]
　　如果是[那个世界]的东西，他们没见过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是呀，离开你那儿，我就让小遥先去华府，自己顺道回家一趟，本来我还想扛个火箭炮来呢！可是那东西又大又重，携带很不方便，所以就作罢了。]

　　[火箭炮，那又是什么？]水如镜眼睛闪闪发亮，这费公子的家乡在哪儿？怎么尽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好奇得紧。

　　[现现现。。。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后面的又上来了！]这些女人都是什么神经？在这种时候还能聊天聊得那么自在。

　　[又来了吗？]兴奋地看过去，[太好了，我早就想找机会爽一把了！！]

　　跑到最前面，手里又多出几个贯炮，[我多扔几个，你们躲远点！]

　　说完，把手中的贯炮尽数抛了出去。
　　东西一离手，费歌就拔腿向后跑，然后卧倒在岩石后面。
　　就在这时候，几声巨响先后在骷髅群中炸开，掀起如巨浪般的土石，一层越过一层，铺天盖地翻涌下来，气势之磅礴有如泰山压顶。

　　忘儿和水如镜匍匐在地上，感到阵阵热浪袭来，蒙脸擦过的尘土令她们几乎无法呼吸，耳朵也被接踵而至的爆炸声轰得震鸣不止。而柴遥则背着身子撑在地上为费歌挡住风沙。

　　许久，当爆炸余威缓和下来，费歌一跃从沙土地跳起来，甩了甩头，眼光密切注意不远处的浓浓烟云。

　　[太棒了！效果比预想得还要好！！]
　　激动得大叫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也朝浓雾升腾的地方望过去。

　　原本坑洼不平的山地像被削过一样，塌陷了一大块，凹进去的地方和边缘一周的土都像被拈过一样，成了松软的沙尘地，哪还有骷髅的踪影？

　　[唉呀，我忘记了。]一拍脑袋，[在山里这么折腾很可能会造成山崩。。。。。。不过这山看起来挺结实的，应该没关系，哈哈哈哈哈。。。。。。]

　　看着狂笑不止的人，忘儿和水如镜相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抹了一把汗。

　　此时，她们深刻体会到，这个费公子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小遥，都解决掉了，比起你一斧子一斧子地省事多了吧？]

　　柴遥愣愣地点点头，到现在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一阵旋风从头顶呼啸而过，直窜向身后。

　　[不好！]柴遥急忙转身，却赶不上那飞快的速度。

　　目标是姨娘！
　　忘儿侧身挡在前面，挥剑相抵。

　　[铿]地一声，忘儿被震退几步。

　　那身影弹至半空，动作定了一下，转而又欲攻击。

　　糟糕！
　　忘儿单膝跪地，一手使劲压上心口。

　　握剑的手被震得失去感觉，丹田处真气蓄乱，直往上涌。
　　逼不下去了！

　　[噗——]
　　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猛咳不止。

　　[忘儿！]水如镜大惊失色，见人袭来，忙将忘儿护入怀中。

　　一道白影挡在前面，赶在柴遥挥斧前用气劲化解了攻击，又跃上空中与那人过了几招，借双手发气，将他推出去后，落地，身子旋了几下才稳住步伐。

　　抬头看着背对自己的白色身影，忘儿虚弱地叫唤一声，
　　[老师。。。]
　　他终究还是赶来了。

　　而另一边的人影也落至不远处，青衣鬼面，正是尸王萧森。

　　[老夫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神医，老夫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坏老夫的事？]

　　[方某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妻子。]

　　[妻子？]就那小女娃儿？[也罢，只要你不再插手，老夫就任你们夫妻安然下山。]
　　虽然身手上他要略胜一筹，可是，没必要为了个女娃和医圣门起冲突。

　　[方某自认没那个能力。]回身看到忘儿挣扎着从水如镜身上站起来，嘴角的鲜血还在往下滴，月芽白的衫裙早已被血污得不复原色，积聚胸腔的怒火被心疼冲淡了。从怀中掏出一颗续还丹喂入她口中，接着扶她就地坐下，盘膝与她面对面，四掌相合，为她运功治疗。

　　[老师，你在生气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对她说？

　　神色复杂地凝望她，最终，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就是没办法责怪她。
　　[忘儿，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就自己跑来这里。]要是他没有及时赶来。。。。。。真是不敢想象。

　　[如果对你说，你一定不会让我过来。]忘儿敛眉低语。

　　方泽芹没再说话，是，忘儿说得没错，他不会让她过来，若不是这次的意外，他永远也不会让忘儿再踏进这里一步。

　　[看来神医是没工夫插手了。]接下来，声调一变，大声喝道，[樵夫，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坏老夫好事，还有你，臭丫头！看不出你本事这么大，竟然毁了老夫倾巢而出的骷髅，再留你们活口就是老夫和自己过不去！！]

　　[死人头好像来真的了。]费歌悄悄凑过去，手搭在包上，[还剩下一个，要不要试试？]

　　[不行，骷髅没有意识，你扔过去它们也不晓得躲，换作是尸王，恐怕你还没扔出手就被他干掉了。]柴遥握着双龙斧，手心里全是汗，怎么办？不可能像上次那么好运了，可是要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可又逃不掉。。。看来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你已经准备好第一个受死了吗？]缓步迈上前，其悠闲自得的宛若赏景，走了几步，听到山下土石滑动的声音，顿住脚步，[还带了帮手过来？]他早该料到了，连樵夫和神医都闯了上来，其他人肯定都知道了，枉费他花心思下毒。

　　数道人影飞跃而至，俨然是紧随其后的华无仇等人。

　　[如镜！]看到妻子，急忙奔上前一把搂在怀中，[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我好得很。]不习惯在人前亲热，水如镜用手抵住丈夫的胸膛隔开距离，[倒是忘儿，受伤不轻。]

　　华无仇看向盘坐在地上的两个人，那女孩是忘儿？他记得她长得很丑啊，怎么现在那张脸虽然平凡却谈不上难看。

　　慕容无极带着妻女站在偏远的地方，而后面则是悠闲自若的玉无心和百里明月。

　　[哼哼，今天真是恶骨峰的盛会，难得有这么多客人，老夫该怎么招待你们呢？]其他的人，就算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遇上最后面的两个人，单对单都不一定有胜算，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这对可怕的夫妻不是从来不过问凡尘俗事吗？
　　[樵夫，你好大的本事，居然能请动绝魂林二鬼仙为你助势！]

　　[老鬼，说话当心点，谁为樵夫助势！？]百里明月柳眉一挑，表情微愠。这死老鬼一开口就贬低他们的格调，小心她一个不开心就让他变成名符其实的[尸]王！

　　比起前妻，玉无心就斯文多了，一手轻摇折扇，笑道，[尸王，你可真会开玩笑，老夫的确与樵夫有点交情，不过我们对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向来兴趣缺缺。]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杀了樵夫也没关系？]

　　[我们此番前来只为观望不会应战。]

　　[此话当真？]只要他们不出手干扰，要取樵夫首级易如反掌，杀了樵夫后，再擒住华无仇，逼师妹说出实情，到那时候，敢阻碍他的人——格杀勿论！

　　百里明月不耐地扇着手，这里沙尘漫天，会伤害她细致的皮肤，[你有完没完，姓玉的说到就一定做到。]一定做到爽约，那只狐狸的诚信度比一粒沙子还小。

　　[他们可以不管，我们却不能。]慕容无极等人走上前与华无仇并肩，[若你执意要伤遥儿，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别把我算进去呀，樵夫是死是活和我无关！]慕容素大叫，遭到众人的白眼，她赶快接道，[但是你敢伤我未来妹夫，还让我那宝贝妹子掉了相当于从出生到现在那么多份量的眼泪。。。。。。]

　　后面传来嗤笑声，慕容素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赶紧收尾，[所以我跟你没完！！]

　　咻咻。。。。。。
　　一阵寒风从所有人的头顶吹过。

　　［素素。。。。。。］月兰欲哭无泪，本来蓄势待发的紧张气氛，被她这么一搅和全都走了样，她觉得很无力。。。。。。

　　一声低笑溢出唇间。

　　［忘儿。］方泽芹皱眉，[不要分神。]

　　［老师，我感觉好多了。］径自收回手，缓缓起身。

　　她想干什么？
　　［忘儿！］

　　[别阻止我，老师，你答应过的。]

　　方泽芹定在原地，原本要伸出去拉住她的手僵住了。想起他曾对她许诺，若有一天她厌倦逃避，那么他会陪她一起面对。。。。。。这一天终于到了吗？

　　[我不喜欢滚雪球，滚得越大，被摔散得越多。近来一直在想，这么躲着有什么必要？其实在我出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自由了。]忘儿越过众人，走到最前面，与尸王相对。本想单独面对他，把一切说个清楚明白。看来是不能遂愿了，不过是对他一人说，还是在众人面前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以前的纷扰画上句点。

　　举起玄玉剑横在胸前。[你不觉得这把剑很眼熟吗？]

　　尸王见那剑锋柔软如蛇，不由一愣——那居然是把软剑，先前交锋时都没注意到！而且那把剑。。。。。。
　　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这两把剑居然神似得惊人！

　　[那剑是你的？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这把剑是娘为我打造的。]

　　[你。。。娘。。。？]能造出这把剑的，难道是。。。。。。

　　[你不是最熟悉她吗？我娘也就是你最亲爱的妻子水无月，而我，就是你想找的人。]忘儿语出惊人，不知情的华无仇等人顿时变了脸色。

　　[你说无月是你娘？哈哈哈哈哈！少笑死人了！就凭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女儿！？]无月脸若芙蓉，人比花娇，而眼前这个满口胡言的丫头，姿色平庸至极，五官长相哪有一点无月的影子！

　　[我与娘的长相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般，相似到一照镜子就会觉得害怕。但这并不是我长年带着面具的原因。]

　　[你。。。]

　　[我曾答应老师，不让外人看到我的容貌，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缓缓撕下面具，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小脸。

　　[你。。。你。。。]声音抖得不能成言，这张脸。。。和无月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稚气。。。。。。就像是。。。就像是。。。当年那个刚嫁给他的那个少女。

　　[你想从姨娘口中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也是她来此的目的，[首先，你可以放下对义兄的怨怒，他做的一切，并没有妨碍到你。不管是你的还魂术，还是所谓的招魂大法，都没有办法让我娘复活。]

　　[你说什么？]身子重重一震，[不可能。。。不可能！！那死老头的书中记载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错！！]

　　[那么你试过吗？还是曾经见你师傅做过？]

　　一句话问得他哑然失声。

　　[百怪既然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会去研究这些并不意外，我也曾研究过一段时间，甚至用死去的动物做实验。我只能让它们动起来，却不能让它们复活，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不。。。不会的。。。事情绝不可能是这样。。。。。。

　　[所谓的还魂术和招魂大法其实和百怪交给你的驭尸术别无二致。]

　　[不要说了！！不会的。。。绝对不是这样！！]他用尽办法保存无月的身体，痴等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居然告诉他那只是驭尸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不相信你大可以去试试。]见到他临近崩溃的样子，忘儿嘴角浮起冷冷的笑容，心中某个黑暗角落的东西正慢慢萌动，
　　[你不会只想要一具会动的尸体吧，而且，就算我知道让人复活的方法，也不会让一个魔鬼重返人世。]

　　[你说什么？]声音森冷下来，[你说无月是魔鬼！？]

　　[对了，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然不知情。娘是不是对你温柔体贴，千依百顺？你以为她爱你吗？赫赫。。。真是错得离谱，娘最憎恨的人就是你，恨到不惜用婚姻来欺骗你。]

　　[住口！你再满嘴胡言我就杀了你！]

　　[我满嘴胡言？又错了，我说的每字每句都是有凭证的。知道为什么我身体那么虚弱，武功剑技却好得非比寻常吗？]缓缓把握剑的手举向天空，拉下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臂膀，道道交错的淡红伤疤布满视线可及之处，在惨白的月光下，清晰地吓人。

　　[不只是手臂，我的身体可以说是娘多年雕凿下的产物。]垂下手，眼光游离，[从我出生起就被关在一个洞里，除了被打外，就只有娘拿着鞭子逼我练剑的记忆。我不能开心不能笑，不能有喜欢的东西，所有和我亲近的人和动物都会被娘杀掉。我的名字是娘起的，忘儿，就是要我忘了自己的存在，忘了自己是一个人。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过目不忘吗？不是天生的，是因为每天每天被逼着背剑谱，一本接着一本，从没间断过，若不在规定的时间里背完就会被娘毒打。时间长了，自然记忆力比别人好很多。]

　　方泽芹险险退了一步，
　　忘儿的过目不忘竟是这样得来的吗？
　　他不知道。。。他完全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竟然这么不堪。

　　水如镜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这件事情，忘儿从没有说过，连二师兄都以为这孩子天姿秉赋，谁会料到那是用命换来的！

　　忘儿脸色平静，声音木无起伏，仿若嘴里说的是另一个人的遭遇。
　　[你一定不知道，娘失踪的那一年到底做了一些什么。她对你说要去祭拜百怪是吧。她根本没去，而是在恶骨峰峰顶一处被藤松覆盖的洞窖里度过了十月的孕期，把我生下来。看你那么惊愕，哼。。。。。。你经常摘取藤松制作迷毒，却从没发现林丛深处有这么个地方。对于那一年，就算你有所怀疑也不会往这上面想。接着，在生下我不久后，娘就玩起了双面游戏，夜晚扮你的柔情娘子，而白天，当你忙于制毒时就进入洞里成了一个为报复而发狂的恶魔。而我，就是她用来复仇的工具。她恨你，所以让我也必须恨你，我的存在是娘用仇恨堆积起来的。为了延续她的憎恨，甚至在我身上留下了一辈子也无法消失的烙印！]背过身，双手交叉环至后肩，抓住衣物猛地一扯。

　　[斯拉！ ]布料应声撕裂，裸出后背。

　　鲜红的刺字占据整个背部，燃烧在每个人的眼中。

　　那伤。。。他认得！
　　是无月的腐银针刺出的伤痕，被刺的地方皮肉被嗜，瞬间就能开出一个□□，伤处如滚油浇灼，只一针就足以叫人痛得死去活来，而她的背上，从上到下全是洞眼，组合出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恨]字。

　　[恨。。。]踉跄着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无月对我的感情。。。。。。竟然是恨？为什么。。。为什么！？]

　　方泽芹脱下外袍缓缓走上去为她披上。碰到微微颤动的肩膀，心口揪出剧痛。
　　这个伤，是令忘儿最痛楚的根源，要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暴露，究竟需要凝聚多大的勇气！？

　　[没事的。]忘儿以笑容轻轻安抚，双手将衣袍裹紧后才复转过身，[你知道娘为什么恨你入骨吗？因为被你所杀的百怪正是她的亲爹。]

　　[亲爹？百怪是无月的亲爹？]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从来没听说过？

　　[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反正这件事已无从证实。但是，娘的憎恨和报复手段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你知道为什么必须是我吗？因为，只有我杀你才有意义。]
　　顿了顿，又道，
　　[你之所以戴面具是因为娘吧，你把娘从火海里救出来时受了烧伤，毁了原本俊逸的脸。这次事故虽救了娘，却击溃了你的自信，你怕娘嫌弃你的脸所以戴面具遮掩。你既怕娘离开你又不敢表明心意，怕遭她唾弃。所以当我爹向百怪提出要娶我娘的时候，你才会鬼迷心窍地动了杀机。因为娘对百怪惟命是从。那时候你认为百怪绝对不会选择你是吧。。。。。。其实，当时被拒绝的人是我爹。]

　　[你。。。你说什么？]

　　[娘爱的人是你，不仅因为你救了她，她爱的是你的人你的心，如果你能丢开那微不足道的自卑，现在一定能与娘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娘最敬爱的亲人。对了，漏了最重要的环节。。。。。。百怪之所以会拒绝我爹，就因为他和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兄妹？是兄妹？

　　[四个徒儿当中，唯独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教给你的却远远多于自己的子女，可见他对你有多看重。]

　　尸王的脑中已经塞不下别的话，全副心神都围在那两个字上打转。
　　兄妹。。。如果是兄妹的话，怎么能。。。。。。
　　[你不是他俩的女儿？你爹到底是谁？]

　　[是呀。。。会是谁呢？]忘儿不答反问，嘴角的笑容紧绷在脸上。

　　是谁。。。会是谁。。。。。。难道。。。。。。

　　[与我娘夜夜耳鬓厮磨的是谁？娘是个从一而终的人，这辈子，她只有一个男人。]

　　[轰]地一下，脑中一片空白。

　　她。。。竟然是他的女儿！！
　　那么无月的用意，就是要他们亲子相残吗？
　　她当真那么恨他，恨到连与他所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因为娘就是这么告诉我的，直到。。。娘死了，我被带出洞外才有机会知道实情。娘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先让你尝到被背叛的痛苦，再被血缘所系的人亲手杀掉，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永不瞑目。]

　　天！天！天！

　　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双手捧在脸前，不停地摇头。

　　他先杀了师傅，然后毁了无月，最后甚至害惨自己的亲生女儿！

　　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都被这种残酷的事实震住了，唯独忘儿依旧一脸淡漠。

　　[娘知道我身体太虚，体气不足，为了能让我在杀你的时候顺利催动真气，就在我身体里埋下了蓄气符。]所以娘不允许她妄动真气。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蓄气符一般都是埋在死士体内的，平时能够聚敛真气，一旦被催动，虽然短时间内会功力大增，但是蓄气符的剧毒也会被引出来，控制不住就会经脉尽断，血尽人亡。

　　居然为了复仇连亲生骨肉的生死也不放在眼里！

　　[我时常在想，我到底为了什么活在世上？娘生下我就是为了借我的手报复，所以我是为了杀你而存在。]心中某根弦被挑动，眼前突然浮起娘狰狞的面容，不断重复的告诉她，让她痛苦的罪魁祸首是谁？她是因为谁才会受尽折磨！眼神一暗，大叫一声，[爹——！！！]

　　原本呈现癫狂的尸王，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吼声时怔愣住了——她唤了［爹］。。。。。。

　　趁他闪神之际，忘儿足下一点，拔剑刺过去。

　　[忘儿，不要——]方泽芹心口一跳，飞身想去拦住，却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

　　尸王见到笔冲上来的身影，不躲不闪地站直了身体，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解脱。

　　［哇。。。。哇。。。。。。］
　　响亮的啼哭声破空传来。

　　剑尖在刺上去的一刹那，硬生生地停住了。

　　［琢玉？是琢玉。］忘儿的眼神恢复清澈，一愣之下，急忙掉头张望。

　　就见杜仙抱着孩子和杨决一起从隐蔽的岩石后面走了出来。原本哭闹不休的琢玉一看到忘儿马上对她伸出嫩嫩的小手，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口齿模糊地咿呀［抱。。。抱。。。］

　　［琢玉。］眼眶一热，平淡的表情有了起伏。

　　［当］一声，玄玉剑被丢在地上，忘儿匆忙转身跑了过去，也顾不得身上遍布血污，一把抱过琢玉，紧紧搂在怀中。

　　［琢玉，谢谢，谢谢你，琢玉。。。。。。］她差点失去理智，差点做出会后悔终生的蠢事！她是来截断一切的恩怨，不是为了延续娘的仇恨。

　　多年的努力让琢玉的一声啼哭就办到了。
　　方泽芹远远望着相拥的大小身影，噙起一抹挫败的笑容。
　　不甘呀不甘。。。。。。但毕竟，只有琢玉才能让忘儿感到自己是如此被需要着。琢玉不能没有忘儿。。。。。。他也不能没有忘儿，他也需要忘儿。。。。。。

　　或许因为他年龄太大，让忘儿习惯性地认为只有她在依赖，殊不知，他。。。也在依赖着她的信任。
　　但是要和女儿争宠，大概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苦笑一声，走了过去。

　　［老师！］杨决中气十足地打着招呼。

　　［你们怎么来了？］

　　［我看见大家都去了，当然要跟过来，可是又不能把琢玉丢下，干脆一起带来了。］杨决笑得志得意满，［我可是一路架着马车过来的哦，后来又抱着琢玉爬上来，虽然迟了很长时间，到底是赶上了。］

　　［你不该带着琢玉一起，太乱来了！］方泽芹微斥，却无法对着那张大笑脸崩起面孔。

　　［但是幸好有琢玉在呀！］杨决嬉皮笑脸地耍赖，［你不知道琢玉有多了不起，马车一路颠到这里，又被我夹着跳上来，她还能睡得香呼呼的一点也不受影响。咱们怕有打斗受波及，就躲远点观战咯，没想到小师妹突然来这一手，好在师姐机灵，狠拍了一下琢玉的小屁股让她哭起来，这时小东西才醒！］

　　忘儿一愣，抬头看向杜仙。

　　［下手重了一点，至少要红上个几天。］打琢玉一下叫她心疼个半天，可若不是这样怎能让她住手？其实连自己都不确定这招管不管用，她只知道忘儿在面对琢玉时才会显露真实情绪，连以前在医圣门里都没见她对老师露出过那些表情。

　　忘儿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绽出一朵真诚的微笑，很淡却异常温暖，［三师姐，谢谢你。］

　　［不用道谢，不是专门为了你。］杜仙神色尴尬，慌忙别开视线，忘儿这样笑，这样对她道谢，让她很不习惯。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能正视她的眼睛，［我还是很讨厌你，就算知道你曾经的生活也不能改变那种感觉。因为我不能原谅你轻贱生命的态度。但是同门一场，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总训斥你的话，若你以后还想行医，就要让自己有一颗医者的心。］

　　注视着她泛红的眼眶，千万句话吐到嘴边融合成一句允诺，
　　［忘儿谨遵师姐教诲。］

　　站在各处的人，陆续聚在了一起，月光也因这般和暖的气氛变得柔和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青影伫立的地方，只留下两把空剑被沙土渐渐覆盖，掩去了原本耀眼的银光。

　　放下。。。也相当简单，看破了过去，找到该走的路时，放下。。。也只在那不经意的瞬间。

　　［提起是千斤担，放下得一身轻，只是孑然一身时，又该何去何从。］望着青影消失的地方，百里明月低声轻喃。

　　回应的只有风声萧萧。